他非得去趟北極不可。克拉克開口之前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他長久以來所有的迷茫、所有的不安，也許都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他有時很羨慕伯妮絲，感覺她有種奇妙的鎮定，無論面對什么狀況都有堅定的意志。是因為她有無論發生什么都能解決的自信嗎……？而克拉克自己做不到這樣。他就像一棵努力成長的樹，在找到自己的來處之前永遠沒法徹底扎下根去。

        ……萬幸，萬幸的是旁邊有另一棵樹，而他們并得那樣緊，幾似長到了一起去。克拉克在根系空虛的時候，這棵樹會支撐他，把他浮動的心思拉回地面，讓他覺得他依然同這片土地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這個比喻不算太好，因為克拉克才是主要種田的那個。但此時緊張的克拉克顧不了那么多了。

        克拉克面色肅穆，內心忐忑。他不知道伯妮絲會怎么做、怎么說，但是他必須去……！……而且必須得告訴伯妮絲這個。伯妮絲對他是完全敞開的，克拉克想，這意味著反過來，她一定也要求著比較多的坦誠和信賴。

        他吞咽了一下，說：“我要去趟北極。”

        伯妮絲脫口而出：“不要沖動啊！”

        啊？克拉克張開嘴，停住了。他迷茫地撓撓頭發。

        伯妮絲顯然意識到什么，難得有點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抱歉，我的思路有點，呃，過分活躍了。”她把思路導回了正軌，鄭重地看回來，“所以不是開玩笑？最近嗎？為什么？”

        ……

        克拉克在飯桌上提了那種綠色礦石的事。他不想讓家人擔心，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那種徹骨的疼痛，只提了提會讓自己的能力失效，以及伯妮絲想辦法搞到了一塊正在研究。

        “噢，”喬納森平靜得令人震驚，他早在談話開始就無視了桌上的食物，此時和瑪莎對視了一眼，“那研究進度怎么樣？”

        克拉克沒有直接回答，他眨巴著眼睛：“……沒什么進度，只確認了不是已知元素，而且有一種現有手段檢測不出來、只有我能看到和感覺到的輻射。”

        “那孩子，來一趟谷倉吧，是有些東西該給你看看了。”喬納森避開了和克拉克的對視，推開盤子站起身來。

        “吃完再去。”瑪莎平靜地說。

        喬納森坐了回去，和克拉克一樣老實地吃完了盤子里的食物。

        ……

        “谷倉地下居然埋了一艘小飛船！”克拉克說，臉上還有殘余的震驚，“爸和媽說我和它一起落在地面上……他們把飛船里之前存放的東西都指給我看了。里面有水晶，我靠近就能聽到，或者感覺到……”

        他停了停，似乎在掙扎著表述某種說不清的東西：“我知道我需要去北極。”

        “那水晶還說了其他事嗎？”伯妮絲心態穩定，多出什么會說話的水晶完全不算什么，畢竟現在全世界最大的“異常”就坐在她旁邊，還是她的男朋友。

        克拉克搖搖頭：“沒有。”

        “只有呼喚？你知道過去會遇到什么嗎？你需要做什么嗎？”伯妮絲再三確認。

        “我感覺……我需要把水晶放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然后它會建立什么東西。我沒法很精確地表達，這種感覺好像是直接從腦子里誕生的。”

        “這聽起來怎么有點詭異，”同時身為科幻愛好者和科幻寫手的伯妮絲嘶了一聲，“我想起了那種……類似豬籠草引誘蟲子的信息素？”

        克拉克搖搖頭：“我認為不像，因為這令我感覺……親切。”

        伯妮絲無言地看著他。

        克拉克：“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也會保持警惕的！”

        “就是嘛，蟲子也會覺得豬籠草親切呢，雖然不一定是這種情況。”伯妮絲滿意了，又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暑假開始怎么樣？”

        “為什么要選暑假？”克拉克眨了眨眼睛。其實他并不是完全沒有猜到緣由，但他總歸還是需要聽伯妮絲說出來。

        “這樣我們的時間都比較方便呀。”伯妮絲理所當然地說，“這幾天我還得準備一下裝備。”

        克拉克沉默了一下，還是說：“波妮，你沒有必要……我之前打算gap一年的。”

        伯妮絲不接他的話：“你不希望我跟去嗎？”

        “沒有，”克拉克急急接話，“但是……”

        “而我也希望和你一起去啊。”伯妮絲伸出手，捏了捏男朋友的臉，“而且我怕有什么僅僅針對你的危險。至少最開始，我覺得我得跟你一起去，至少我知道你在哪里了。之后如果你比較想獨處，可以先送我回來。”

        “可那是北極，”聽到伯妮絲之前的話，克拉克其實悄悄地松了口氣，但他為這松的一口氣愧疚不已，“很不適合你呆著……”

        “所以我得花時間找合適的裝備嘛。”伯妮絲雙眼已經放空，她在仔細思考，“雖然我沒什么戰力，而且寒冷和臃腫的裝備對我肯定是再次削弱……但是我們弱點不一樣，這本身就意味著我能幫上忙吧……？”

        克拉克沒說話，依然憂慮地看著她。

        伯妮絲于是嘆了口氣：“唉，雖然我知道我很可能拖后腿……這樣的話，說著去確保你的安全，實際上更像是我的借口和自我安慰……你會不會嫌棄我？畢竟主要是負擔……”

        “沒有！”克拉克說，鄭重而誠懇，“你能去就太好了。”

        現在的克拉克能辨認伯妮絲的小小計謀了，又是故意示之以弱，但是這正大光明的陽謀十分有效。而且在他聽來，這句話并不都是玩笑，伯妮絲可能真的有類似的想法。雖然他不能理解，畢竟，有誰會覺得伯妮絲是負累呢？

        “而且北極屬于那種，哇聽著真不錯想見識一下，但是我一個人絕對懶得準備的地方……”伯妮絲已經開始拿起手機，搜索起北極旅行需要準備的裝備，“現在有理由去了。”

        克拉克有點好奇，湊過去看那不到三厘米寬的小屏幕。他對伯妮絲能查到什么有點懷疑，但什么都沒說。

        果然，北極這個關鍵詞沒能搜出什么東西來。伯妮絲沉吟了一下，搜索起以探險旅游等為關鍵詞的論壇來，然后注冊了賬號。果然，這種愛好者的論壇里，就有驢友熱情分享了自己的經驗，附上了長篇的極地裝備說明！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機，親了親正巧湊過來的克拉克。

        ————

        ————

        一個月后。

        伯妮絲裹成了好大一個圓團，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冰層上走著。好累，她喘了口氣。

        她自然是乘坐克拉克來的北極，但是為了謹慎和鄭重，最后的一小段路他們是步行的。之前只多穿了一件長大衣的克拉克（如果不是怕看起來太異常，他大衣都不用加）關心地問過要不要背或者抱著她走，伯妮絲很有自信，說不用，她可是特地鍛煉了一個月的。

        ……現在她后悔了！在冰雪上走路太累了，伯妮絲穿了防滑鞋，但是那種時時刻刻都可能打滑的恐懼不僅讓她走得很慢，還加倍了她的體能消耗。

        伯妮絲瞅向了克拉克。當然，如果她的男朋友是普通人的話，現在背著兩個大包，不僅不能增添他的負擔，還應該自己也分擔一部分行李才對。但是，既然是克拉克——

        “你背著兩個包，我是不是只能選擇前面了？”伯妮絲理直氣壯、自然而然地開口了。

        克拉克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理解了，笑著張開手臂，抱起伯妮絲，在地上踩下一個并沒有變得更深的腳印。

        “……如果，如果你感覺到了消耗，就讓我下來。萬一有什么意外，我們必須保證你的狀態。”伯妮絲小聲補充，她還是不太習慣被公主抱，把臉往防風面具底下挪了挪，但如果克拉克想，也可以透視看到她臉上的紅暈。

        “好。”克拉克說。聽到這句話他改變了主意，不打算逞強了，但是他確實不覺得累。

        “冰層好藍啊……”伯妮絲看著旁邊，聲音里帶著喜愛，“比你的眼睛要稍微深一點。”

        克拉克微微低頭。伯妮絲穿得太保暖，他直接觸摸到的只有她外套外冰雪的味道。但克拉克總覺得他還是抱著一團火，他的內心永遠因此滾燙。“是的，藍光會散射，所以冰層沒有吸收它，留下美麗的藍色。”他說著，低下頭來，理了理伯妮絲的防風眼鏡，親在了她雙眼所在的地方，“但我更喜歡你的眼睛。”

        深棕色，像是大地，比天空更深邃，比黑夜更溫柔。更重要的是，他透過它們看到伯妮絲。

        伯妮絲愣住了。她伸出手，粗大的手套輕觸著克拉克的臉，大概本來想要從上到下細細描摹一遍吧。但是戴著手套她感知不到太多，取下手套又會立刻沒有知覺，伯妮絲嫌惡地皺皺鼻子，解下防風面罩，迅速貼過去親了一下克拉克的嘴唇，然后是他的睫毛，然后是他的臉頰，然后被笑著的克拉克按著重新戴上面罩，擋住伯妮絲自己已經凍得通紅失去知覺的臉。

        “呃，克拉克，”伯妮絲的聲音突然有點尷尬，“你帶了眼鏡布了嗎？我的風鏡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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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目前出現的手機和網絡狀態是我推算的07年樣子。畢竟隨緣09年就建站了，但那個時候智能機還沒有出現，我們08年左右用得多的是翻蓋滑蓋或者諾基亞……

        注2：自己重溫回顧的時候發現第四十一章竟把伯妮絲的姓氏寫成了萊恩……已修改，嗚啊啊啊向兩位女士道歉！（伯妮絲·萊恩，這，制造了奇怪的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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