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鶴宅。

        “師兄，已經派人去找了，你就別擔心了，吃點茶點吧。”

        從早上到現在，蘇崖滴米未進，鶴聽白嘆了嘆，將點心推到他面前。

        蘇崖瞥了瞥并未理睬，反而看向青如：“青如，你們昨天到底去哪里了，為何阿寧回來就怪怪的？”

        青如目光一緊，怯怯地站起來，將昨天在寺廟的里的見聞說了。

        “多事！”

        蘇崖眉目一凜，猛地拍住桌幾。青如嚇得一抖，臉上有些發白。

        鶴聽白長眉一蹙，對蘇崖啐道：“你這么兇干嘛，小青如也是為了你好，你們這不明不白的，我都看得急了。”

        語畢，拍了拍青如的肩膀：“好了，別緊張，跟大哥走，我們不理這個沒良心的。”

        青如心中一暖，點點頭，跟著鶴聽白嬌怯怯走了。

        按照記憶里的方向，沈毓寧沿途轉了幾個大彎，就到了桃花林。

        一眼望去，綠樹掩映，溪水潺潺，疊嶂的深處一處竹樓若隱若現，一群鳥雀隨著她的到來排云而去。

        那時，蘇崖曾說：人面桃花相映紅。

        可現下，桃花謝盡，物變人非，真是世事無常，不可捉摸。

        沈毓寧滿目蕭索，踩著細碎的草坪走向記憶里竹樓，快到近前時，聽到窸窣的人聲，忙停下腳步隱在樹后。

        “一個破林子罷了，有什么好守的，還要我們日日打掃、除蟲。”

        “噓，不想活了，要是讓主子知到怎么辦？”

        “嘁，山高皇帝遠，主子哪能知道。”

        聞言，沈毓寧抓著樹干的手一緊，她記得蘇崖建這桃林時為了他的故人。一股醋酸在心里泛起，她轉身就走，遠山眉攏成山峰。

        走了幾步，沈毓寧腳步一頓，她既不能喜歡蘇崖，又有什么資格吃醋？

        這樣想著，胸口越發悶堵，甩了甩袖子懨懨地走出桃林。許是天也不體恤她，堪堪出來，雨簾唰唰地下了起來。

        又不能回桃林，沈毓寧只好冒著雨前行，片刻后，身上就被雨澆透了。山里本就比外間冷一些，加之現下正值夏末，雨水帶了絲涼意，不一會兒，身上就冰涼一片。

        被雨水阻攔著，沈毓寧覺得這條路比來時漫長了不少。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身上越發寒冷，臉色發白，腦子也漸漸沉重。

        于是，她越走越慢，雨水滑過她的眼皮模糊了視線。

        忽然，她一抹白色身影騎著馬由遠及近，她努力地睜著眼睛，卻看不清是誰,腳下一絆，就摔倒了泥濘中。

        迷蒙中，她看到白衣身影翻身下馬，朝她跑了過來。

        “寧兒！”

        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沈毓寧本能地伸出手，眼前一黑，就暈倒了。

        夢里，她身上忽冷忽熱，一會兒夢到兒時，一會兒夢到在顧家的時候，時而歡笑，時而悲戚，可眼前像蒙了層大霧，她感覺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迷蒙中，她口渴的緊，努力發出沙啞的聲音：“水。”

        片刻后，一股溫潤的水流匯入口中，沈毓寧貪婪地吞咽著，卻被嗆到了。

        “寧兒！”

        有人焦急地喚了她一聲，她想看看是誰在叫她，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只感覺給她側翻了一下，并拍了拍她的背。

        氣順了，沈毓寧舒坦多了，耳畔傳來幾聲低語：“太子還在等你，你可不能再耽擱了。”

        “你飛鴿傳書一封，就說情況有變，得多等幾日。”

        好熟悉的聲音

        沈毓寧想著，意識逐漸渙散，后面的話就聽不清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了多久，沈毓寧蘇醒時，天剛發亮。她揉了揉腦袋，支著胳膊坐起來，四下桌椅簡陋卻整潔，應是在農戶家里。

        片刻后，窗外傳來幾聲絮語，沈毓寧忙起身下床，透過窗縫看出去。蒙蒙晨曦中，顧晏一身白衣負手而立，身前一個機靈的年輕人正向他匯報著什么。

        顧晏凝神細聽，時不時點點頭，從側面看，腰背筆直，氣度沉穩如玉樹蘭芝，根本不似皇宮里的內侍。

        二哥哥原來是他救了她，難怪她覺得熟悉。

        沈毓寧揪住衣襟，目中泛起深深的愧色，咬了咬唇，轉身拿起床頭的包袱，從后門偷偷溜了。

        屋外，顧晏似有所感，下意識朝屋里看了一眼，見床上空無一物，連忙追到后門，發現沈毓寧已經走遠了。

        “這丫頭，你救了她，她怎么一聲不吭就走了！我這就帶人把她逮回來。”

        一旁的年輕人擼著袖子，就要往上沖，顧晏趕緊攔住：“福玉，且慢。”

        說著，他朝福于低語了幾句，對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點頭道：“寧安大哥，你放心去吧，兄弟們那邊有我。”

        “多謝。”顧晏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朝沈毓寧的方向跟去。

        出來村子后，沈毓寧又不知該往何處去了，遂拔下頭上的桃花簪子扔了扔，見簪尾指向南邊，就沿著那邊去了。

        半道上，又搭了一程牛車，行到一處茶寮。

        出來半日，沈毓寧又累又渴，遂叫了一壺茶幾個饅頭，可她剛剛喝了一口，腦子就有些發暈。

        察覺不對，沈毓寧拿起包袱就走，卻被茶寮的老板給攔住了。

        “美人，這荒郊野嶺的，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呀，怪可憐的，不如讓我好好疼疼你吧。”

        對方是個粗魯漢子，生的膀大腰圓，只見他tian了tian嘴巴，把灰黢黢的抹布往肩上一搭，摩拳擦掌地撲過來。

        沈毓寧驚恐萬分，轉身就跑，奈何茶里下了迷藥，她身體發軟，竟跑不動，一下就被抓住了。

        “小niang兒們，看你往哪里跑！”

        漢子兩眼放光，口水都流出來了，把沈毓寧往桌上一按，就去扒拉她的衣服。

        “救命！”

        沈毓寧掙扎著，雙眼里滿是恐懼。危急時刻，她看到顧晏突然出現，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后亮出匕首，猛地捅入漢子后腰。

        “啊！”漢子大叫一聲，還沒來得及轉頭，顧晏又狠狠地給了他幾刀。

        “噗！”

        漢子噴出一口血，捂著腰，緩緩地倒在地上，只見指著顧晏，雙目赤紅，嘴里不停地冒著血水：“你、是誰？為、為什么要殺、殺我！”

        “因為你，該死！”

        顧晏眼里殺氣騰騰，彎腰朝他胸口狠狠地補了一刀。拔刀的一瞬，血花四漸，漢子身子一挺，就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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