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晏冷然一笑，起身間，見沈毓寧扶著桌子退了退，神情驚恐。

        他凝了凝，抹了抹臉上的血跡，扯出一絲微笑：“寧兒，莫怕，人是我殺的，和你沒有關(guān)系。”

        除夕夜，沈毓寧雖已看到他殺人，可當(dāng)時(shí)天色昏暗且距離較遠(yuǎn)，看的并不明晰。此刻近在咫尺，沖擊力之大可想而知。

        深吸了一口氣，沈毓寧抑住砰跳的胸腔，綻出一絲淺笑：“我不怕，我知道二哥哥是為了救我。”

        看著她發(fā)白的臉頰，顧晏抿了抿唇，露出一絲愧色：“那我們先走遠(yuǎn)些吧。”說著，伸手想要扶她，瞥見刺目的血跡忙縮回去。

        俄頃，兩人走到溪邊，顧晏連忙蹲下清洗身上的血跡。

        “二哥哥，你一直跟著我對(duì)不對(duì)？”沈毓寧望著地上的男子，目中露著深深的復(fù)雜。

        “是，我不放心你。”顧晏頓了頓。

        沈毓寧抿了抿唇，默然不語。溪畔，顧晏洗凈血跡后，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血跡，站了起來。

        “寧兒，你為何會(huì)離開盛京，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女子羽睫一低，搖搖頭，頓了頓，又抬眸，唇角露出溫和的笑意：“方才太緊張了，還沒來的及跟二哥哥說聲謝謝。”

        “傻丫頭，跟我還說什么謝字。”顧晏拍了怕她的肩膀，眼里滿是溫柔。

        “二哥哥，你總是這么寵我，都把我寵壞了。”沈毓寧扣著指頭，眼里泛起一絲愧疚。

        “寵壞了才好，這樣說明有人疼你。”

        迎著他寵溺的眼神，沈毓寧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二哥哥”

        “好啦，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先尋個(gè)地方落腳吧。”

        顧晏溫然一笑，撮指吹了聲口哨，片刻后，一匹駿馬飛奔而來，停在兩人跟前。

        “我扶你上去吧。”

        看著眼前潔白修長(zhǎng)的手，沈毓寧抿了抿唇，把手搭上去，由他扶著上了馬。

        只她上去之后，顧晏卻牽著韁繩走到前面，并沒有上馬的意思。

        “二哥哥，你不上來嗎？”

        顧晏回眸，笑顏如玉：“無妨，我騎了許久，正好松快松快。”

        看著他筆挺修直的身影，沈毓寧不自覺地抓緊馬鞍，心里百感交雜，似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堵著，很是沉悶。

        行了幾里，天色漸黑，兩人遂在路邊的農(nóng)戶屋中借住。農(nóng)戶的老伴將他們帶到西邊的屋子，沈毓寧看了看，問：“婆婆，還有別的屋子嗎？”

        “沒了，我們家窮，就剩這間屋子能住了，怎么你們不是夫妻嗎？”

        沈毓寧一愣，正要解釋，顧晏已搶先開口：“婆婆誤會(huì)了，她是我妹妹。”說完，下意識(shí)瞥了她一眼。

        “這樣啊，可我們這里實(shí)在沒別的地方了。”

        “沒關(guān)系，我去外面住一晚就行了。”

        見他轉(zhuǎn)身就要出去，沈毓寧忙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二哥哥，外面更深露重，你還是住屋里吧。”

        她已經(jīng)愧對(duì)顧晏了，怎能再讓他因她受凍。

        一旁，老婆婆插嘴道：“姑娘說得對(duì)，反正你們也是兄妹，我再抱床被子，讓公子打個(gè)地鋪吧。”

        顧晏凝了凝，頷首：“也好。”

        于是，老婆婆抱了被子，幫他們打好地鋪。沈、顧兩人一床一地相繼躺下，片刻后，隔壁的說話聲漸漸低落，房間里靜的針落可聞。

        輾轉(zhuǎn)許久，月影西偏，沈毓寧依舊沒能睡著。

        “寧兒”

        輕淺的聲音打破寂靜，沈毓寧睜開眸子：“恩？”疑惑地看向地上躺著的人。

        “寧兒，去找你自己的幸福吧。”

        沈毓寧心中一突，支著胳膊坐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雖得了太子的重用，可我到底已經(jīng)算不得男人了，你不該浪費(fèi)在我身上。”

        朦朧的月色下，顧晏看著屋頂?shù)闹┲刖W(wǎng)，漆黑的眸子融入夜色，語聲幽然。

        沈毓寧黛眉一蹙，烏黑的眼眸生起一絲憐惜：“二哥哥，你別這樣說，就算你這樣了，可在我心里你并沒有什么不同。”

        “你不必安慰我，變了就是變了，昔日的顧晏已經(jīng)死了。”

        聽著他蕭索的嘆息，沈毓寧心里的憐惜更甚，下床走到他身邊跪下，握住他微冷的手。

        “二哥哥，不管別人怎么看你，在我心里還是那個(gè)才華橫溢的顧家二郎，是我青梅竹馬的二哥哥。”

        顧晏手臂一僵，支坐起來，細(xì)細(xì)端詳著月色下半明半暗的臉龐。

        “寧兒”他喉嚨一澀，拂了拂女子的臉頰，入手光滑嫩潔。

        沈毓寧一凝，低眉看了看他的手，沒有推拒。

        這是她的二哥哥，也是她的未婚夫，她不能，也沒有資格推拒。

        女子沉靜的眼眸似暗夜里流淌的河水淌入顧晏心中，他喉中一滾，情不自禁地把她擁入懷中。

        香軟柔弱，是他從未觸過的美好。

        他收緊臂膀，深吸了一口氣，帶著無盡的貪戀。

        “寧兒，謝謝你沒有放棄我，可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說完，他緩緩地松開胳膊。

        “去找他吧。”

        “二哥哥！你在說什么？”沈毓寧目光大震。

        “我看的出來，你是喜歡蘇崖的，去找他吧，不用顧忌我。”

        原來顧晏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只有她自己稀里糊涂了這么久

        沈毓寧眼里泛起深深的愧疚，抓住他的胳膊：“二哥哥，對(duì)不起，我不該放任自己和蘇崖接觸，更不該喜歡上他，你給我時(shí)間，我一定會(huì)忘了他的。”

        “傻丫頭，誰要你忘了。他對(duì)你很好，也有能力保護(hù)你，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可我不能拋棄你啊”女子眼眶一酸，低眉吸了吸鼻子。蘇崖什么都不缺，可顧晏如今只剩她一個(gè)親人了。

        顧晏一恍，眼眶涌起一絲濕意，拂著她的頭，唇畔揚(yáng)起一抹溫柔：“又沒讓你拋棄我，只是換了個(gè)身份罷了。以后你我的婚約就此作廢，你不再是我的未婚妻，而是我的妹妹。”

        “二哥哥！”沈毓寧一驚。

        顧晏深吸了一口氣，笑意溫然：“我并不是為了安慰你，其實(shí)這件事我也思考了很久。你我青梅竹馬，又指腹為婚，所以我自然而然把你當(dāng)做我未過門的妻子對(duì)待。”

        “可我并未細(xì)想過，我對(duì)你到底是何種感情。直到我進(jìn)了太子府，我遇到了一位姑娘，我才體會(huì)到什么是男女之情。”

        “我回想與你相處的這么多年，才明白我和你之間只是親情，我對(duì)你的愛護(hù)只是出于責(zé)任和道義，并非是男子對(duì)女子的鐘情。”

        聽完他這番話，沈毓寧思緒震蕩，半晌才猶豫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我什么時(shí)候騙過去。”顧晏笑若輕風(fēng)，刮了刮她的鼻子，“對(duì)了，那姑娘你也認(rèn)識(shí)，就是之前你請(qǐng)她帶衣服給我的盈盈。”

        “是她！”沈毓寧恍然大悟，而后，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二哥哥，你當(dāng)真不是為了安慰我，才這樣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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