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一凝，停下腳步：“嗯。”

        “可那明明是我夢里場景，你怎么知道的？”

        “其實我一開始并不知道那是你夢里的場景，當時你拿藥去看過我之后，我便一直想再見你，卻沒有機會。一日，我看你亭子里里畫畫，就躲在旁邊偷看，后來你離開了，但是并沒拿那副畫，我就撿回來，小心翼翼地保存著，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當然，我當時并不懂那些，只知道自己總是想起你，希望能多見見你罷了。直到我慢慢大了，當我再拿起那副畫，再吃松子糖時，心里又甜又酸時，我才知道你是住進我心里了。”

        “然而，我身份卑微，哪敢肖想那些事，只有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罷了。后來我得到當時還是皇子的皇上重用，這才出人頭地。知道你定親了，可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就混進沈宅去看你，可當我看到顧晏時，我知道我還是輸了，我比不上他。”

        說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嘆道：“所以，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你們，哪怕我嫉妒的發狂，我也不敢上前一步。”

        看著他眼里的黯然，沈毓寧心中一揪，堵住他的唇：“別說了，我都明白了。但我想告訴你，我不在什么身份地位，我只在乎我能看到、能摸到的活生生人，這個人就是你。”

        “阿寧”

        薛懷眸光一顫，眼底泛起洶涌的波瀾，雙臂隨之收緊，頓了頓，抱著她快步離去。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大門口，一抹碧藍的身影沖了進來，正是承平公主。自得知薛懷戰死之后，她傷心不已，把自己關在寢殿里哭了好久，人也瘦了一大圈。

        不久前，她殿里的內侍出宮辦事，偶然看到薛懷，急忙趕回去稟報。知道薛懷未死，她又激動，又高興，連忙洗漱更衣，打扮的漂漂亮亮，這才趕來薛府。

        可是看著兩人的身影，她心中一痛，眼里泛起一絲怒氣，板著臉離開了。

        片刻后，薛懷抱著沈毓寧到了屋里，將她往床上輕輕一放，拂了拂她的臉，柔聲道：“你現在感覺如何了？肚子痛嗎？”

        沈毓寧搖搖頭：“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薛懷舒了一口氣，立即著人去請大夫。

        一盞茶后，盛京最富盛名的徐大夫到了，一番診斷后，他蹙眉道：“回稟侯爺，夫人雖保住了性命，可那解藥性不足，尚有一部分余毒未清，現在雖不至于危及性命，然不出十年，就會”

        聞言，薛懷呼吸一滯，眸中泛起深沈的沉痛，雙手因痛苦攥成一團：“怎么會這樣，那可是連西域奇毒都能解的”

        徐大夫眸光一黯，道：“經在下查看，夫人中的應是鴆毒，素來是無藥可解的，能保住性命已是幸事，不知侯爺給婦人服用的是何種解藥？”

        薛懷咬著唇，忍痛道：“那是一位神醫給我的，只知道叫百毒丹，可解百種毒藥，其它的一概不知。”

        徐大夫眸光一亮，不可置信看著沈毓寧：“原來是百毒丹啊！難怪鴆毒之下，還能起死回生！”頓了頓，又復雜道：“只可惜，那百毒丹集百種名貴圣藥制作而成，乃前代鬼谷神醫的研制，因其藥引世所罕見，當今世上僅存三顆。”

        薛懷心中一緊，道：“之前我不甚中毒，得一位神醫相救，服用的就是這百毒丹。因我之前對她有救命之人，我走的時候，她就把這藥丸交給我。”

        “如今阿寧已把那顆吃了，那么這世上豈不是只剩最后一顆？”

        徐大夫嘆了嘆：“這樣看來，那神醫應是鬼谷的傳人，只可惜那僅存的一顆，在當今陛下手里，侯爺若想救夫人，怕只能去救陛下了。”

        薛懷眼眸一亮，唰地站起來：“當真？”

        “當真。”

        得知沈毓寧有救，薛懷滿臉喜色，按住她的肩膀，眸光堅定又溫柔：“阿寧，你放心，縱使我這個侯爺不當了，我也一定要把解藥給你拿回來！”

        看著眼前的男人，沈毓寧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責，安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只那百毒丹如此珍貴，陛下未必肯賜給我們，你還是莫要強求。”

        “可”

        沈毓寧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徐大夫也說了，我尚有十年性命，十年雖然不長，卻也不短，有這十年，也就夠了。”

        “阿寧！”

        薛懷眸中一痛，猛地保住她。

        沈毓寧唇畔一揚，輕輕摟住他的背，道：“薛懷，這一生能認識你，得你看重愛護，已是我莫大的福氣。你好不容易從塵埃里走出來，我又如何忍心你為我放棄一切呢”

        說著，她眸中一熱，眼角泛起點點淚光。

        “阿寧”

        聽著耳畔沙啞的聲音，沈毓寧心揪一陣揪痛，自責之情越發深重，吸了一口氣，從他懷里出來：“此去你只順其自然便好，莫要冒犯陛下，我在家里等你。”

        薛懷喉中一滾，眼眶漸漸猩紅，半晌才道：“好，我答應你。”

        語畢，站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大步朝外走去。

        看著他消失的身影，沈毓寧的心卻生出一絲不安，眸光也越發凝重。

        大熹朝，御書房。

        薛懷跪在地上，朝龍座上的中年男子懇求道：“陛下，微臣的妻子身中鴆毒，雖救回一條性命，可余毒未清，大夫說唯有百毒丹可解，所以微臣懇請陛下，念在微臣這些年披肝瀝膽的份上，將百毒丹賜給微臣，微臣必定感激不盡，死而后已！”說完，鄭重地拜倒在地。

        對于他的話，皇上并未表現出意外，只泰然一笑：“愛卿果然是個重情之人，難怪承平如此看重你。”

        薛懷眉頭一蹙，抿了抿唇：“公主對我的心意，微臣很感激，可微臣心里只容得下阿寧一人，公主的恩情，只能來世再報了。”

        皇上挑了挑唇，別有深意道：“愛卿嚴重了，據朕所知，承平與那沈姑娘是閨中密友，二人關系很好，既然她們都鐘情于你，不如效仿娥皇女英，讓承平先嫁給你，待圓房之后，再把解藥賜于你，如何？”

        此話一出，薛懷臉色大變，連忙叩首：“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公主金枝玉葉，則能與別的女子共事一夫？”

        “若是別人自是不行，可承平與沈姑娘交好，我問過她了，她說允你納沈姑娘為妾。”

        “這”

        薛懷的頭緊緊地貼著地面，額上冷汗涔涔，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皇上繼續道：“愛卿，你既求到朕這里，就應知道朕這里是僅存的一顆了。朕問過太醫，世上再無制作百毒丹的藥引，若是錯過，你那沈姑娘的毒便再也解不了了。”

        此話如雷電，擊的薛懷渾身僵硬，他伏在那里，額上青筋凸顯，雙手幾乎將大理石地面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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