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七流
　　
　　王超盛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這一幕。
　　
　　陸邈在這一刻迸發出了極大的熱情,  和剛才敷衍了事的態度截然不同。
　　
　　陸邈激動道：“小喬老師就是你吧！我不會認錯的。你講課的那幾個視頻，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多次呢！”
　　
　　可不是！
　　
　　自從陸邈的雙胞胎妹妹開始追星后，陸邈就成了某男偶像的死忠黑。
　　國慶之際,  在學習之余,  陸邈也沒忘記自己小黑黑的本質,  積極帶領一眾黑粉參與了彈幕擂臺戰,  并首次大獲全勝。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作為背景板的小喬老師,  在陸邈眼里都變得可愛了起來。也多虧MK沒有開通打賞,  要不然喬御的錄播間能被禮物淹了。
　　
　　本來他和喬御的故事到此已經結束。
　　但是事后，群里有幾個小學妹激動地表示,  這次那個小喬講的課就是她們最近在校上的課程,  看完網課后,  她們居然不用抄答案,  自己把數學題解出來了！
　　
　　當初，為了和諧地混進粉圈，陸邈開的是女號。
　　作為群主,  他當了好幾個月知心姐姐，幫一眾小學妹講題，增加黑粉群的凝聚力。
　　
　　陸邈十分清楚，發言的小學妹有多么爛泥巴扶不上墻。
　　這讓他對喬御的教學產生了濃厚興趣，并且當天晚上就把那章課程的基礎課、進階課全都買了。
　　
　　陸邈從小到大,  聽到得最多的夸獎,  就是聰明。陸邈天生就是學習的料，學習時能舉一反三,  事半功倍，他可以用更少的時間,  取得更好的成績。
　　
　　當初中考，他是全市前10。
　　進7中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妹妹只能考上7中……沒想到對方竟然被14中錄取了。
　　
　　總之，這一切都造就了他在學習領域的自負。
　　也讓陸邈極難服輸。
　　
　　他是抱著找碴的心態去看網課的。沒想到看來看去，反倒是自己聽入了迷。
　　
　　陸邈從中感到了差距。這種差距體現在，他給群里的小學妹講題，對方聽不懂，而在喬御這里小學妹一學就會。
　　
　　因此，他對喬御這個人非常好奇。
　　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這么冷不丁出現在他面前。
　　
　　系統：“wooo~恭喜宿主，遇到了迷弟呢！”
　　“恭喜宿主獲得‘粉絲的喜愛’，積分+1~”
　　
　　喬御沉默片刻，威脅道：“你再陰陽怪氣的，我就把你格式化了。”
　　系統：“……嚶。”
　　
　　喬御收回了手：“是我。”
　　
　　陸邈的眼睛瞇起，保持了微笑：“當然是你，我看視頻的時候就發現你手腕上有顆痣，剛才看到了呢。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高二1班的陸邈。陸地的陸，走貌那個邈。”
　　
　　“我叫喬御。高一7班。”喬御的回答十分客套。
　　
　　王超盛驚疑不定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悠，感覺一陣尷尬。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們倆關系很好的樣子，讓王超盛感覺自己十分多余。
　　
　　更別提之前，他還當著陸邈的面說別人壞話……
　　王超盛轉念一想，他只是把實情說出來，又算什么壞話呢？
　　
　　罷了，這兩人狼狽為奸，蛇鼠一窩，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只剩下他在這個污濁的學院里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是可悲，可嘆！
　　
　　好在，他的自怨自艾并沒有維持多久。十二點，程天準時出現在了辦公室。
　　
　　“久等了，來，這里有3張保密責任書，你們先把這個簽了。”
　　
　　喬御接過一看，發現是1中那邊送來的。
　　保密責任書不知道是學校官方的意思，還是老師拜托人寫的，語氣一言難盡，難掩傲慢。
　　
　　總結一下就是：不得向外界透露出自己在1中奧賽班學習；不得把奧賽班的資料傳到網絡上；遵循1中奧賽班管理制度，接受班級淘汰制度。
　　
　　大概1中的老師覺得，他們這種加塞進來的，過不了一個月也得因為成績太差走人吧。
　　
　　陸邈一目十行看完了文件，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很是不屑。王超盛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這才倒頭回來看上面的條款。
　　
　　喬御沒什么別的想法。
　　現在說什么都是空的，他再怎么牛掰，現在也沒辦法以一己之力改變外界對7中的看法。
　　
　　程天收完了3張責任書，私車公用，從學校停車場開來了自己的桑塔納。
　　
　　小破車朝他們開來的時候，還一搖一搖的，讓人懷疑這輛車隨時能在半路散架。
　　車里還有一股子悶人的熏香。
　　
　　喬御一直都暈車，兩輩子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陸邈在半路的時候，突然吱聲：“程老師，可以停一下車嗎？我有些暈車，想下去買點暈車藥。”
　　
　　程天從后視鏡里一望，覺得這小子面色紅潤的很，哪像是暈車的樣子？
　　但是想起陸邈他爹，程天還是把車停在了半路。
　　
　　陸邈下去了幾分鐘，片刻后，帶著一盒暈車貼回來了。
　　他對著包裝盒子看了眼使用方法，然后拆開包裝，把原片形的暈車貼遞給喬御：“貼太陽穴上。你暈車好像有些嚴重。”
　　
　　喬御說了聲謝謝，照做。可惜暈車貼并沒有能緩解多少癥狀。
　　他靠在車窗邊，閉上眼，努力讓注意力集中在別的事情上。
　　
　　陸邈的聲音從一邊傳來：“你如果不舒服可以靠著我。”
　　
　　“謝謝，不用了。”
　　
　　喬御這人性格比較像貓，還是警惕心很強的小區霸主級流浪貓，不太喜歡和別人肢體接觸。
　　他在車里晃了快1個小時，下車的時候面色慘白，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喬御摸了摸口袋，摸到了宋天宇之前塞進他兜里的橘子味硬糖，含進嘴里酸酸甜甜的，這才好受了不少。
　　
　　天海1中不愧是國家級重點中學，光是校門都比一些大學看起來氣派。進入學校，迎面是長長的銀杏大道，最中央是著名景點噴泉廣場。每逢上級檢查，外校學習，總是習慣在這里拍照。
　　
　　噴泉池子里還立著第一任校長的銅像，因為日日夜夜被水沖刷，底層微微有些掉漆。據說每年高考前夕，都有許多學生來這里丟硬幣。
　　
　　去年，1中財務部表示，從池子里撈出的硬幣累計已經能再建一個噴泉廣場，一時之間成了天海各大中學內流傳的蘇維埃笑話。
　　
　　程天每年都要來1中好幾次，當即輕車就熟地帶著三個學生到了1中紅旗樓。
　　
　　奧賽班設立在多媒體教室。
　　一個長滿了絡腮胡的老師，面帶笑容地從教室里走了出來。
　　
　　“哎，是老程呢。”兩名老師親切又虛偽地擁抱了一下，“讓我看看，這就是你們7中的三個好苗子吧？”
　　
　　“是，以后就麻煩陳老師了。”
　　“好說好說。哎，這兩個小孩長得真俊，貴校真是人杰地靈啊。”
　　
　　樣貌平平無奇的王超盛，被陳老師下意識忽略了。
　　
　　程天說：“我們的學生可能一開始有些跟不上，希望陳老師多擔待了。”
　　
　　數學奧賽班的授課老師，是1中的特級教師陳凱，他和程天認識好多年，當即爽朗地笑道：“你放心，我教學肯定不會藏著掖著，不過奧賽班的制度，你也知道。到時候別說弟弟我不給你面子。”
　　
　　“不會，不會。”
　　
　　…………
　　兩個老師嘰嘰歪歪客套了半天。
　　
　　最后，還是陳凱大手一揮，拍板決定：“那你們三個先進去坐吧。位置隨便坐。”
　　
　　三個7中的外來者，就這樣步入了1中最頂尖的那批學霸的課堂。
　　
　　這是間多媒體教室，平時大概沒有人用。一人一桌，桌子比一般的課桌大不少，似乎是方便討論學習。
　　整個教室里統共不超過40張桌子。
　　
　　現在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有人正寫著作業，有人趴著睡午覺，還有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
　　
　　后排位置坐得差不多了，喬御想了想，挑了第三排靠左的位置。
　　而陸邈環視了一圈，也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今天系統布置的日常任務，是三個小時的數學高考大題訓練。
　　喬御攤開了卷子，沒能放過一分鐘空閑時間。
　　
　　陸邈撐著胳膊，視線黏在他臉上好幾分鐘，也不見喬御抬頭。最后只好干脆拿出了手機，開始刷微博。
　　
　　王超盛自認為交際是自己的強項，于是滿臉堆笑地朝角落邊正聚在一起說話的人湊了過去。
　　
　　“同學你們好，我是剛加入的新生，名叫王超盛，今天是第一次上課。”
　　
　　這幾個人愣了一下，為首的孫睿微微一笑，不經意地露出了手腕上的勞力士手表：“王超盛，沒聽說過啊。7中的？”
　　
　　他們早就聽說了，七中有三個人要來奧賽班。
　　1中的學霸，對于7中這種隔三差五上社會新聞，全校一本率不到百分之一的中學，素來是不太看得上眼的。
　　
　　孫睿也是如此，但是他還記得，宋天宇那個英語很好的小弟，就是7中的。由此可見，7中也并非全是辣雞。
　　
　　王超盛不太想談及自己的中學，但是話都到這了，也沒辦法避開，只好訕笑道：“是的。不過我初中也是在1中讀的書。”
　　
　　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份往“1中學生”上靠。
　　
　　孫睿假笑道：“這樣啊，那你們學校其他兩個呢？”
　　
　　王超盛指了指前方。
　　
　　孫睿一看這位置，樂了：“喲，喬神和鄭神的位置他們也敢坐？”
　　
　　陳老師的確說過，教室里的位置可以隨便坐。
　　但是在無形中，學生們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譬如前三排的座位，都是讓給那些讓學霸們都佩服的學神的。
　　
　　譬如孫睿口中的喬神。
　　
　　此人名為喬安，高一，是1中這次月考的年級第3，也是這次數學試卷唯一一個滿分得主。
　　
　　對，就是當初喬御在辦公室里做的那一套。
　　
　　因為1中的光榮榜會貼年級前10的照片，喬安憑借著光榮榜上的高P圖，成功當選高一年級的級草。
　　
　　雖然迷弟迷妹們在看到真人后，總覺得有些莫名失望，但，粗略一看，喬安還是勉強對得起“級草”這個稱號的。
　　
　　要不是高三的江尋聲長得太帥，喬安當選校草，也不是不可能。
　　
　　而鄭神呢，全名叫鄭清華。
　　他初中在外地讀書，入學考試考得不算好，但是不知道之后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在一個月時間內緊追猛趕，奪得年級第四的桂冠。
　　
　　這其實是奧賽班第二次上課。
　　喬御坐了喬安的位置，而陸邈，坐了鄭清華的位置。
　　
　　王超盛聽到了孫睿等人的解釋，微微張大了嘴。
　　
　　“那，那要去提醒一下嗎？”
　　他心里有些著急，就怕喬御和陸邈兩個不守規矩，給7中丟臉，到時候讓他也抬不起頭。
　　
　　孫睿剛準備說話，就看到坐在前排的喬御突然側過頭，朝一旁的人低聲說著話。
　　
　　喬御的唇角天生有些上翹，平時都是努力繃直，如今一說話就有些繃不住，看得孫睿傻了眼。
　　
　　這倒不是因為喬御有多好看，而是——
　　
　　“怎么是他？！”孫睿的臉色變了。
　　
　　他下意識地把露出的勞力士往袖子里塞，小心翼翼地藏好。
　　
　　大概一個半月前，在那間充滿恥辱的書店，孫睿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父親的江詩丹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之后，自己的堂弟孫晨一蹶不振，入學的時候考100多名，這次月考竟然排到了300多名，沉浸在被打擊的失落中無法自拔，日日夜夜用任天堂的游戲麻痹自己。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喬御！
　　
　　孫睿面色變幻莫測，低聲道：“這個喬御，你知道多少？跟我說說。”
　　
　　王超盛精神一振，再次科普起了喬御的“豐功偉績”——
　　
　　圍在孫睿身邊的幾個尖子生，臉上露出了不屑又鄙夷的神色。
　　他們這些堂堂正正考試的，最瞧不起的，就是作弊。
　　
　　但孫睿卻遠沒有感到輕松……
　　他回想起了那天，被喬御支配的恐懼。
　　
　　“作弊，不太可能吧？”一不留神，孫睿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而此時，被孫睿等人議論了許久的喬神，也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了教室。
　　
　　喬安的眼睛瞇起。
　　他的位置，竟然被人坐了？
　　
　　如果喬御是自己學校的，喬安不至于對他毫無印象。
　　破案了，肯定是7中來的。
　　
　　他的確聽說，今天有三個新生要來，但是喬安沒想到，7中來的人竟然如此不守規矩。
　　
　　雖然不知者無罪，但喬安心里還是非常不爽。
　　這種不爽在看清楚喬御的臉的時候，愈演愈烈。
　　
　　喬御長得比他好看很多，單看臉，大概就像是魚目和珍珠的區別。
　　而喬安致力于草“人帥成績好”的學神人設，如今感覺在喬御面前，遭到了降維打擊。
　　
　　喬安當即冷著一張臉，盯住了喬御。
　　
　　只是，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裝作寫作業，竟然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過。
　　
　　喬御被人看多了，早就習慣了灼熱的視線。
　　
　　他平時坐個公交車，都能收到好幾張二維碼。
　　在學校食堂打飯，食堂阿姨都會多給兩勺肉。
　　
　　再加上系統的屏蔽模式，喬安的眼神被他十分自然地無視了。
　　
　　喬安見他沒有抬頭的打算，也不想紆尊降貴主動和喬御搭話，于是只好冷著一張臉，去后排挑了個位置坐下，并且在心里把這筆帳記在了小本本上。
　　
　　他的位置，正好就挨著王超盛。
　　
　　又過了幾分鐘，前排的位置陸陸續續坐滿。
　　不少人把好奇的視線投向了喬御和陸邈的方向，心里嘀咕了起來。
　　
　　幾分鐘后，上課鈴聲響起。
　　
　　程天目送陳凱走進教室，不舍的目光黏在了教室的窗戶上，像老母雞看著小雞崽一樣，飽含期待。
　　
　　這三個小孩，可是7中全校的希望了。
　　
　　喬御正在寫作業，程老師滿意點頭。
　　陸邈玩手機，程老師皺眉。
　　王超盛和旁邊的人說話，程老師繼續皺眉。
　　
　　王超盛被喬神主動搭話，顯得受寵若驚。
　　
　　喬安詢問：“你也是7中的？”
　　高一高二年級前50的入學考試都在一1個考場，王超盛看上去很面生。
　　
　　“是的。我叫王超盛。”
　　喬安轉了一下筆，低聲道：“喬安，跟你一起來的人，叫什么？說說？”
　　
　　……
　　
　　一直到第二道上課鈴響起，程天這才慢吞吞離開。
　　
　　而鄭清華，也一路風風火火地朝教室跑去。
　　今天公交堵車，害得他遲到了。想起陳凱老師“笑面虎”的稱號，鄭清華身上的冷汗和熱汗交加。
　　
　　上次開班的時候，陳凱就說過，遲到的自己站著上課。
　　
　　鄭清華要臉，不想站著上課。中考體育的架勢都拿出來了，一雙腿跑的飛快，眼鏡框上都蒙了層霧。
　　
　　不過，在他跑到一樓的時候，上課鈴聲就毫不留情地響起，絲毫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鄭清華頓時滿臉絕望。
　　
　　這種絕望，在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到達了巔峰。
　　
　　前面多次提及，喬御就是那種，坐在角落也依然閃閃發光的少年人。
　　更何況這次喬御坐的還不是角落。
　　
　　鄭清華一眼，就看見了那張讓他噩夢纏身的臉。
　　
　　靠，誰來解釋一下。
　　這不是1中的奧賽班嗎？！
　　
　　為什么喬御這個童年陰影，特么的竟然也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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