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羽
在涼亭中駐足不久就被言伊拽著出了花園,事發突然久珣沒能反應過來,看著對方興沖沖的樣子也就沒好意思讓他放手,這點程度的氣氛他還是會看的。
到達地點,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種著零星幾棵樹的小山坡,上面鋪滿青草,踩上去軟軟的像絨毯一樣。最頂上有一棵生長最為茂盛的樟樹,還在屋子里的時候就能遠遠看到它草垛形的蒼翠樹冠。
“就是那棵樟樹那里,是不是有些意外呢?”
“嗯。”
久珣確實想象不出一個小山坡上的樹能多有意思。
之后兩人順著山坡一側的石板階梯爬上了坡頂,言伊領著久珣走到樟樹下面,指著來時的方向對他說:“你看。”
回過頭去,久珣這次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花園。
在視野范圍擴大的情況下,園中那些破碎零散的小景致開始拼湊融合,最終組合成一個新的整體。分散的水池被石塊砌成的蜿蜒交錯的小徑連接在了一起,各色植物點綴其上,像一條條水泥沙石澆筑而成的藤蔓。它們從一個巨大的水池中破水而出,在水面肆意交錯,把中間的涼亭擁入懷抱。
“這就是水上花園,爺爺故意留下了這個未經修飾的山坡,只將驚喜給予那些愿意來到這里的少數人。”
眼前的這座花園已經不能用漂亮形容,而是壯觀。久珣對言伊這位厲害的爺爺忽然感到好奇,如此奇特的工程大概也只有出色的建筑師能夠修建出來。這還是頭一回對建筑產生了興趣,看得有些入迷的久珣難得想要和言伊聊聊更多關于花園的事情,卻發現對方正舒服地躺在草坪上,閉著眼睛休息,一臉愜意的樣子。
摘下帽子的言伊不再讓人感覺那樣神秘且陰郁,樹葉縫隙中透過的淡淡光斑灑在他的身上,讓硬朗的輪廓變得朦朧起來。他其實是個看起來很安靜很隨和的人,甚至溫和得讓人有種保護欲,總覺得他會被惡人欺負。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讓人看著舒服,親切,但這一切卻很可能只是他的偽裝。
感受到久珣的目光,言伊睜開眼睛,抬起手再次發出了邀請:“不來試試嗎?很舒服的。”
一起躺在草地上聊天曬太陽那是關系好的人之間才會做的事情,即便言伊幫助過自己,久珣也不認為應該和他親近。對方是隨時可能成為敵對關系的人,走的太近只會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一個佐胤就已經很頭疼了。若不是被那雙攝人心魄的紅色眼睛蠱惑,他也不會因為心軟而吃盡苦頭,這次決不能再重蹈覆轍。
見久珣在走神,于是言伊拉拉他的手想引起注意,而正在發愣的久珣卻一個不留神被拉得腳下不穩,隨后撲倒在言伊身上。好在他反應過來用手肘撐住了身體,否則下面的言伊肯定就給壓慘了。
“啊,對不起。”言伊沒想到久珣這么容易就摔倒了,以為他身體不舒服,忙問道:“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回去休息?”
從言伊身上爬起來,久珣搖搖頭回答說:“不是,剛剛走神了。”
“是在擔心父母嗎?”
久珣會走神,確實有一半原因是父母,因為想到佐胤就會擔心爸媽被那家伙尋仇。不過解釋起來太麻煩,也不適合讓別人知道,于是久珣便隨口答道:“算是吧。”
“不會有事的,一會回去再跟他們聯系,先放松放松吧。”
沒想到對方還是沒有死心,拍了拍身旁柔軟的草地,掛著期待的笑容注視著自己。盛情難卻,久珣只得挪了挪身體,在他旁邊躺下。
樹葉縫隙中投下的陽光暖洋洋的,混合進草地上淡淡的青草香味里,即便是深秋時節,白天的溫度還是十分宜人。或許是昨晚沒有睡好,久珣很快便覺得眼皮變得沉重,想來言伊的建議也不算差,被自然包圍令他的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主人。”瑪莎輕聲喊道,提著點心籃輕手輕腳地走到言伊身旁,“這是下午茶的甜點。”
“你先放到一邊吧,他睡著了。”言伊也壓低了聲音,思忖著垂下眼睛盯著身旁熟睡的人,說:“真是毫無防備的睡相啊,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雖然不想夸那個討厭的獵人,不過身手確實厲害,把他保護得很好。”
“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這個‘活’字只是個比喻罷了。被呵護著的花朵即使經歷了風雨也沒有衰敗,反而盛開出更為強烈的信號,我想沒有一只蝴蝶能拒絕這股香氣的誘惑。”
“嘻嘻。”瑪莎聽了輕聲笑起來,“主人怎么突然變文藝了。”
“讀了那么多書,多少還是有點文學素養的。”
“主人說的是,那么您是要在這等他醒來嗎?”
“當然,之后還要帶他去上劍術課和舞蹈課呢。”
“主人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嘛,那我就先回去啦。”
“去吧。”隨即言伊又想起了什么,對瑪莎囑咐道:“去聯系一下暖鶯,讓她完成任務后馬上回來,晚上的舞蹈課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遵命。”
趁著久珣熟睡的功夫言伊親自把野餐墊布鋪好,擺好甜點后便給自己沏了杯茶。這次是他珍藏已久的古法手工紅茶,那醇香的味道,就像一位裝扮樸素卻難掩高貴氣質的女士,一個隱藏在平庸人群中的閃耀靈魂,一朵被暴風雨摧殘后依然綻放的玫瑰,他對這份被蹂/躪掩蓋卻絕不屈服的香氣近乎癡迷。
雖然擾人美夢顯得不夠紳士,但久珣比想象中的睡得深沉,于是言伊在劍術課快要開始的時候叫醒了他。
“……我睡了多久?”被從睡夢中叫醒,久珣感覺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他最在意的是言伊到底等了他多久,所以便脫口問了出來。
“還好,就兩個小時,雖然對于午睡來說稍微長了點。”
聽到回答久珣不免感到自己有些失禮,別人只是提議躺一會,結果自己卻自顧自地睡著了,即使言伊對此不滿他也沒法有怨言。卻不想對方還是溫柔地笑著并給他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脾氣這么好,久珣真怕他溫柔得化進自己的杯子里。
“我可以叫你久珣嗎?”
“隨意。”
“那久珣有接觸過劍術嗎?或者武術類的運動。”
如果和小混混打架算的話……但是這種話久珣難以說出口,于是回答說:“沒有。”
“那接下來就陪我去上劍術課,讓我教你用劍吧,我很強的哦。”言伊忽然就來了勁,臉上又是那副寫滿期待的神情。
“……哦,好。”
這一刻久珣莫名感到心累,他似乎又遇上了個麻煩的類型。
劍術課的老師正是那位給久珣開門的老紳士,言伊脫下外套并換上了便于活動的褲子和鞋,而那位老者依然穿著那身筆挺的管家燕尾服,將劍立于胸前等待著對手上場。
“來熱下身吧,主人。”老者說完揮劍疾刺過去。
剛擺好架勢的言伊面對突襲也絲毫不慌,閃身抬劍接住攻擊,隨后手腕一轉畫了個圈便將對方的劍推了回去,接著又流暢地發起反擊。一時間室內刀光劍影,“叮叮哐哐”地響個不停,那兩人都打得十分投入,久珣悄悄地挪到角落里站著,擔心自己會被波及到。
的確沒有夸大,言伊的劍術非常厲害,光從他防御的方式就能看出來。不管是斬擊還是突刺都能用最小的動作去打斷對手的攻擊,然后化防守為進攻,順著對方的攻擊線路反擊回去。但那位老者的劍術卻更加高明,先不說別的,就他那速度和力道根本看不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能做到的,何況言伊這樣準備齊全的年輕人都被他壓制得難以找到進攻機會。最后他們以管家的劍尖抵在言伊的胸口前結束了這場熱身活動。
“洛倫佐,在客人面前你也還是這樣不留情面啊。”
“這不是表演,上課就應該嚴肅一些,我的主人。”
“今天要學的是什么?”
“想必您今天也沒有心思學習吧,不如好好休息一下,陪客人盡興玩耍。”洛倫佐說完收起劍,對著角落里的久珣鞠了一躬,又說:“失禮了,雖然現在介紹有點晚,我是這座府邸的管家洛倫佐,主人承蒙您照顧了。”
見對方煞有介事的樣子,久珣也不自覺地微微傾身,回道:“你好。”
“在下這就去給兩位準備一些莊園的特色小食,還煩請您陪著主人練習一會劍術。”
“……好的。”
望著洛倫佐瀟灑離開的背影久珣不知作何感想,今天他已經吃了四頓了,除了正餐每次都是被言伊半推半就給塞手里的,肚子不餓吃又不想吃,但是不吃拿手上了又不好再放回去。
“怎么了?”言伊走上前給久珣遞了一把練習用的西洋劍,臉上掛著淺笑向他投去尋問的目光。
“你一天到底吃多少頓?”
“正常來說吃三頓正餐,然后上午和下午會有一次茶點。不過因為久珣來了嘛,想給你挨個都嘗一遍。我家的廚師長手藝可好了,這幾天給久珣喂胖10斤不成問題……”
“等等,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三餐管飽就感激不盡……”
“不行哦。”言伊雖在笑著,視線卻開始有了冷意,“因為久珣是特殊的存在,不管是你需要還是不需要的我都會全部送給你,至于怎么處置全看你的意思,不用勉強自己。”
眼前男人霸道的一面開始顯露,壓根就沒有聽取他人意見的意思。久珣認為之前會覺得言伊和佐胤是同類估計也是冥冥之中感受到了那時隱時現的侵略性眼神,像看待寵物一樣地看待自己。但是接下來言伊的言行讓久珣明白,這個男人比佐胤更加難以揣測。
“不過久珣要實在討厭的話,我不會強迫你接受的,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竭盡全力為你去做。”
如同告白一樣的話語沉重得令人難以承受,他們不過就見過兩次面而已,關系遠遠達不到這樣的程度,久珣本能地想回避這種對自己過于熱情的人。
對方卻沒肯放過他,執劍的手被一只溫暖的手覆蓋,言伊緩緩貼近將他限制在了墻壁前面。背對窗戶的高大身軀投下的影子將久珣完全籠罩,深邃得發亮的眼眸中印出他的模樣。接著對方抬起眼瞼,一直眼神飄散的瞳孔終于聚焦,如掠食者一般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久珣。
“放心,我是家養的猛禽,和那只野獸不一樣。我會尊重你的意志,但是野蠻人只會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那張眉目溫和的臉依然在笑著,看不出是因何而開心,“我和佐胤,你知道該選誰吧。”
只靠自己的理解久珣完全無法消化言伊話中的意思,對方的行為在他看來就像八點檔偶像劇里對心上人發起猛烈攻勢的霸道追求者,鑒于雙方都是男性,久珣只能想到一句老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哈哈哈哈哈,我開玩笑的。”見久珣神色越發凝重,言伊卻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其實是因為平常總聽華宗提起你的事情所以挺憧憬你的,希望能和久珣成為親近的朋友,這次你能來我是真的很開心。”
話題和情緒都轉換得太快,滿頭疑問的久珣只好甩出萬能句式敷衍道:“……謝謝。”
“現在就讓我來教你基礎劍術吧。”
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言伊拉著久珣來到訓練室中間,他揮揮劍,隨后擺出了洛倫佐最開始的執劍姿勢。
“先從基本站姿學起吧。”
聽從言伊的建議久珣便也有樣學樣地照做,因為不管對方在打什么算盤,一旦沉不住氣自己就輸了。
到了入夜時分,郊外的空氣愈發寒冷。然而從車上下來的男人只穿著一件嶄新的緊身背心,他從后備箱里拿出自己的布袋,那里面包裹的是一個長條形的物品。看布袋形狀司機便不想去深究,免得惹上麻煩,只是奇怪地偷偷打量了客人兩眼,隨后裹緊自己的夾克外套,調轉車頭駛回了城區。
比預定的時間提前到達了目的地,四周尋不到半點人影,佐胤便找了個樹木茂盛的地方鉆進去隱蔽自己。那后邊剛好有一間廢棄的小屋,看樣子像是存放東西的地方,只不過生銹的鐵門上綁了幾條很粗的鎖鏈并落了鎖,佐胤懶得去花力氣撬開,索性坐在了一旁枯萎的樹樁上。
約定的時間慢慢臨近,遠處也傳來了汽車行駛的聲音,只見一輛銀色的面包車緩緩駛來,最后在小屋前方的道路指示牌前停下。隨即一個身影從車上跳下,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左右張望了一會發現沒人,便蹲在路邊點燃了一根煙。跟著他一起下車的還有幾個墨鏡男,穿著人類的專屬灰色制服,和佐胤之前的是同樣的款式。
正抽著煙,一把刀冷不防地抵在了穿白大褂的男人脊背上,隨后他耳邊便響起熟悉的冰冷聲音:
“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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