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禁書
學生之間的友誼,大致分為兩種情況:一種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大概就是以成績來劃分的,優生就是優生,差生就是差生。
就像富人有富人的圈子,窮人有窮人的圈子一樣。
還有一種,就是興趣相投,有共同的愛好。
其實除了這兩種,還有一種例外的情況,那就是一見鐘情——呸呸呸,這詞兒不合適。
有句俏皮話說得好,王八看綠豆——對了眼了。
總之一見就投緣。
孟昭瑞和陳舟就是這種。
當然,主動的是孟昭瑞。
陳舟還沒搞清楚這個情況呢,孟昭瑞已經和他攜肩攬腕,兄弟相稱了。
而陳舟又是個講究禮尚往來的人,人家一心和你好,孟昭瑞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意思。
他一心想和陳舟好,陳舟已經感覺到了。
因為這幾天,一直顯得很是親密,課上的時候,自然不敢造次,可是在課下休息的時候,總是沒話找話地來聊天,來套近乎。
搞得陳舟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這家伙,不會是取向上有什么問題吧?
最終,陳舟旁敲側擊拐彎抹角,總算是問出來了。
結果讓陳舟差點吐血,孟昭瑞之所以如此,是覺得陳舟和他是一類人。
而這個一類人的判斷,竟然是有事就說“出恭”!
這個邏輯,實實在在把陳舟雷住了。
不過也說明,孟昭瑞是個實在人。
而陳舟也意識到,自己前世的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不善于交際。
這種交際不是逢迎拍馬,而是說,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你沒有交際就沒有朋友。
那么當你遇到任何事情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站出來給替你說話。
而且現在陳舟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如果真的要參加科舉考試的話,哪怕僅僅就是童子試,他也需要具結互保。
在馮氏私塾的時候,雖然也有人信誓旦旦要考秀才,其實距離十分遙遠。
可是在青田社學,這就是眼前的事情。
當然,現在陳舟還有時間,因為,縣試在仲春月,他已經錯過了,只能等來年。
這縣試,也不是想象中拿著筆墨紙硯就能考,是有著很嚴格的流程的。
簡單說,首先必須入學,也就是在官府承認的學校讀書。
其次就是親供、互結、具結。
親供比較簡單,就是履歷,說白了,就是資格審查。
包括本身姓名,年歲,籍貫,體格,以及容貌特征。
同時填寫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歿履歷,過繼的人要寫本人親生父母三代。
這樣的話,戶籍不符,犯罪株連的一些情況,就在這個階段解決了。
而互結,就是考生找同考的五人,寫五個人互結保單,作弊者五人連坐。
這一點就霸道了,等于是找了四個監督人。
而具結是指請本縣廩生具保,稱之為“認保”。
保考生不冒籍,不匿喪,不替身,不假名,保證身家清白,非娼優皂吏之子孫,本身亦未犯案操賤業。
這條,等于是審查的升級版,得有個高等級的人為你打包票。
完成以上幾條,才準許參加考試,名冊就存放在縣衙里面。
陳舟簡單計算了一下,自己的親供,也就是履歷應該沒什么問題。
所以首先就是互結,需要四個同學。
當然,這種需求是相互的,自己也同時給別人作保。
可是青田社學中,自己算是插班生,搞不好,別人互結都已經固定了。
而具結,也就是廩保現在看起來,還比較遙遠。
不過聽說社學會有相應的活動,如果成績突出,自然會有人來張羅為自己作保的,到時候再說也行。
所以奔著禮尚往來的原則,以及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目的,陳舟很痛快地就答應了孟昭瑞的邀約。
他也正想著,到鎮上去看一看。
自己穿越以來,活動范圍沒有超出方圓二十里不說,連各種信息也少得可憐,除了天啟即位確定了一下時間坐標,各種朝堂大事一無所知。
憋屈啊,前世天天慨嘆信息爆炸,無用信息太多,這一世倒是天遂人愿,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可人就是賤,陳舟現在迫切地想了解,這個世界是怎么樣的。
青田社學,實際上是在青田鎮的邊緣,不知道是哪個大戶人家,多少年來廢棄的一個祠堂。
學校自古以來就是如此,什么老廟啊祠堂啊墳地啊之類的,辟邪!
而這祠堂離著鎮子上,大概一里多地。
青田鎮,在整個縣域也算是不小的一個鎮子了,林林總總的住戶加起來,得有幾千人。
當然,這幾千人實際上也并不全是住戶,還有十里八鄉在這里經商做賣的。
青田鎮,幾乎是十里八村前往縣城的必經之路,卡在交通要道上。
正所謂要想富先修路,古今同理。
自古以來,最先繁華起來的地方,都是有各種原因的。
要么是政治中心,經濟中心,要么則是交通便利。
所以青田鎮上,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小繁華的,比起陳家莊馮家莊來,絕不在一個層面上。
孟昭瑞今天拉陳舟出來的由頭,是請陳舟吃飯。
陳舟有的時候也從家里邊帶上一點兒黑饅頭和咸菜,但是這種東西一天兩天還可以湊合,長期吃起來,實在有些對不起自己的胃口。
社學的飯,也實在也是吃膩了,貴倒是不貴,但是這個時候的菜缺鹽少油,清湯淡水。
吃得陳舟直反胃不說,那褡褳里的銅板也少了好幾枚。
孟昭瑞拉陳舟進的是一個小飯館,說是飯館,其實就是兩間臨街的屋子。
門前挑著幌子,門口出著案板,案板上是面,看上去,倒是比家里的要白上一些,還有幾個揪好的面團。
旁邊是不知道哪里弄來的一個青石磙,豎著擺在那里,上邊是黃泥抹成的茶壺灶!
正是吃飯的點兒,那灶口還放著手腕粗細的兩根樹枝,噼里啪啦地燒著。
看著像是吊爐燒餅,不過這設備太原始了。
“老包——來兩個鍋盔,包豆豉,分量要足,今天我請客!”
孟昭瑞一進門,就開始吆喝。
“好勒——”隨著應和聲,一個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來,“英子——揉面!”
如風一般跑出來的是一個小姑娘,那小手上還沾著面粉。
孟昭瑞看陳舟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姑娘在那揉面,不由得笑道:“陳兄,男女授受不親,你這么看人家,可不合適!”
陳舟直接被鬧了個大紅臉,其實他真沒這意思。
看那姑娘穿花戲蝶一般忙碌,陳舟是當做風景來看的,和旅游的時候參加婚禮一個概念。
結果孟昭瑞這一句話,反倒讓陳舟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確實不合適。
埋頭走進屋子,兩個人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
“怎么樣?看上了?用不用小弟我幫你去說媒?”
陳舟瞪了他一眼:“胡說什么,讓人聽見,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大家千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么當街賣鍋盔?”
孟昭瑞嗤笑一聲:“你糊涂了吧——你說的那是小說里面千金小姐們過的日子,這包老頭的閨女,連小家碧玉都算不上,說白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管你什么大門二門的——你看看她,連腳都沒有纏!”
陳舟瞄了一眼,可不是,這姑娘一雙天足,看起來,腳還不小。
店面雖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卻是干干凈凈,沒有伙計,只有父女倆在忙活。
這姑娘揉好面,搟好,直接用搟面棍一挑,那鍋盔飛著,直奔在灶前鼓搗柴火的老包。
老包頭也不回,回手一抄,順手一抹,鍋盔已經端端正正地貼在灶里了。
好手藝啊,果然是藝精則靈,賞心悅目。
這眉眼清秀的小姑娘步履輕捷,如同風一樣地進得屋來,把一碗豆豉放在兩人桌上。
不一會兒,焦酥噴香的鍋盔端上來了。
孟昭瑞手一揮:“吃!”
陳舟拿過一個鍋盔,包上豆豉,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孟昭瑞如法炮制,狠狠咬了一口,燙得齜牙咧嘴。
“原來你吃過這個啊——”
“呃,吃過一次,也是和同學!”
只是此同學非彼同學罷了。
“以后出來記著叫我啊,否則我可不答應,不行,我得和你義結金蘭!”
陳舟失笑:“就算咱倆要義結金蘭,也得先把鍋盔吃完了吧?”
“對對,快吃快吃!”
孟昭瑞馬上加快速度,怎奈鍋盔太熱,只能是沿著邊,把個渾圓的鍋盔愣是啃成了齒輪。
啃了兩口鍋盔,陳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剛才你說什么來著,小說?”
“是啊,你這種一心只讀圣賢書的,當然不知道啊,告訴你,小說可比這圣賢書有意思!”
廢話!
小說可不有意思嘛,這就是娛樂消遣的東西!
“都有什么小說啊?”
陳舟決定探探底,沒準兒自己也寫一本呢,要是能火,后世沒準兒就是五大名著了。
“《三國志演義》《水滸傳》《西游記》,大概長篇章回里邊有名的就是這三個了,擬話本就多了,不過長篇的感覺沒意思!”
“長有長的好處,短有短的韻味,我也喜歡,就是沒有看過,只是聽人說過一些!”
“沒看過啊,我正好帶著一本,我拿給你看,可不許外傳,這可是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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