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遇見了蟲子？”冗月一合扇驚道，他將榮淵和江葦塵被蟲子擄走的始末，同馬家兄弟講了個清楚。

        “對，我們也遇見了那些黑蟲，”馬慕邊說邊像是想起那密密麻麻的蟲子模樣，打了個寒戰。

        那些蟲子螞蟻大小，生六翅，有觸角，腦袋像是縮小的骷髏頭，觸手多得出奇。

        “然后山體滑坡，我忙著去救我弟弟，沒功夫去搭理尚品和季昉，結果就和他們走散了。”馬慕接著說，往嘴巴里塞藕夾。

        那是有一種崠國南方的特色小吃，兩片藕片間夾上肉餡，裹上面糊炸熟，香甜酥脆。

        “那個男人很危險，”身體好些了的馬颯停止運氣，坐在床上道，“尚品和季昉會有危險，所以我們就來找你們求助了。”

        開三眼對他們兄弟倆的身體危害特別大，據說馬慕上一次在人間出外務，因為開眼時間太長直接吐血昏迷了，而這一次馬颯開眼不過一息間，第三眼就開始躁動，很明顯這個男人不是他們兄弟倆可以招惹的。

        與其四人折在那里，不如去找榮淵等人，至少要把尚品和季昉遇害的事情傳遞出去。馬颯一向冷靜，強撐著身體血液逆流的躁動，安慰因為同伴失聯而沖動的哥哥，指揮著馬慕來找榮淵等人。

        “我們先去找尚品他們！”冗月沉吟道，“榮淵和江葦塵被擄得蹊蹺，但是和尚品他們遇到的很有可能是一撥人，目前我們沒有榮淵他們的線索，只能先去救尚品他們了，指不定能收獲一些線索。”

        眾人都表示贊同，馬颯也表示自己身體并無大礙，眾人草草收拾一番后，打算就出發。

        這時，冗月腰上的水鏡炫出光點，水鏡上浮現出崠國某塊區域的地圖，他們所在點縮略成一個藍點，在遠處的郊外，一個緩慢移動的紅光若隱若現。

        “榮淵他們的位置？”眾人面面相覷。

        “至少我們的猜測對了一半。”馬慕道，“看樣子他們要去的正是我們和尚品失聯的附近。”

        深夜郊外，深林處。

        江葦塵在密林中跌跌撞撞著前進，指引她的是纏繞在她身上的一截細長的白骨。

        那截白骨像是某種動物的尾骨，又細又長，榮淵披散頭發時會用它來半系著——它似乎也有意識，難道是榮淵的一件法器？

        反正在榮淵被蟲團包圍，江葦塵伸手去抓的時候，那截骨頭從榮淵頭發上脫離，像條活蛇一般從榮淵手臂上游走到江葦塵的手上來。

        在江葦塵他們被蟲子托行時，它一直安靜的蟄伏在江葦塵手臂上，待到江葦塵淚眼婆娑之際，那截靈活如蛇的白骨飛游到空中，為江葦塵指路。

        江葦塵振作精神，捏住派里分發的定位符咒，跟上白骨，一頭扎進了密林。

        林中的野獸飛禽都懼怕這白骨，在與林中的野獸不期而遇時時，它總端著副林中霸王，趾高氣昂的架子，晃晃悠悠的像條慵懶的蛇，任由野獸們低吼著退下，瑟瑟發抖。

        江葦塵有一瞬間也頭疼于這家伙悠閑的個性，但當她看到一脫離野獸視線后，這骨頭飛得像離弦的劍，歸家的狗后，疑慮就被打消了——它對它主人的憂心并不比她少。

        江葦塵：“……”你活得累不累？

        骨頭走到半夜后，才發現江葦塵兩條腿實在是沒有它飛得快，于是給她馴服了條老虎當坐騎，它則繼續在前頭指路。

        天大白時，她們到了一處峽谷，老虎不知為何瑟瑟發抖，無論如何驅趕都不肯往前，于是棄虎步行，行進到峽谷正上方時，那骨頭乖順的繞在她手腕上結成一個手鐲——就像它一直在榮淵手上時那樣。

        看樣子這個峽谷就是她的目的地了，怕手里攥了很久的定位符咒遺失，江葦塵將一根木棍用匕首削尖，然后將符咒釘在臨近的一顆樹上。

        有一條斜坡通往峽谷底部，江葦塵隨意找了個粗木當手柺，就順著斜坡而下。

        峽谷大概算得上是個地形景觀“一線天”，頂部的空間很小，一條細縫傾斜下日光，導致在青天白日，這峽谷也陰側側的，一條長河在底部發育。

        江葦塵在河邊猶豫半天，河水清靈，映著她那張慘白清秀的臉。

        一只蟲子振翅的聲音替她做了決定，她一頭栽進水里。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確的，未幾，一大團蟲云，咿呀咿呀的從她頭頂的水面飛過，要再晚會兒，她一定會被發現。

        她的呼吸很輕的潛在水底，像個真正的死人，或者這水里的一顆水草，說來奇怪，她從來沒有刻意學習過水底憋氣，或者鳧水，但是一旦這事發生了，她就這么輕易的學會了。

        也許這和她艱難的生存環境有關，江葦塵自我總結，她擅長忍耐，之前流浪的時候，一個月沒有干糧，所以她學會了怎么把自己的呼吸和體溫，降到只供清醒的程度。

        待蟲子走后，她無聲無息的從水底里潛出，呼吸平穩，頭發和衣服濕漉漉的貼著身體，緩緩朝岸邊游去。

        隱隱約約聞到一種甜膩的香氣，她沒來得及細想，岸上一個青色的身影朝她伸出手，似乎想拉她一把。

        “要我搭把手嗎，這位水鬼姑娘？”榮淵在岸上笑臉盈盈看她，伸出的手掌溫暖干燥，他本來就俊逸非凡，要是誘人起來更是要命。

        江葦塵定定看著他，沒有伸手。

        “怎么了？”榮淵奇怪問她，“生我氣了？是我不對，不該叫你水鬼，那我叫你什么你才歡心？”

        “你想討我歡心嗎？”江葦塵突然刁鉆一問。

        榮淵一愣，“對呀，”他又笑了，漂亮的眼睛彎成弦月，細碎的星光印在里面，“我很想你歡心。”他聲音又輕又柔像在哄騙小孩兒。

        江葦塵無故覺得頸上一緊，像是有什么東西勒著她，而且那東西還在不斷收緊，像是……蛇？

        “叫我仙仙。”江葦塵道，在她稀薄的童年記憶里，她只記得生在南方的母親，總愛叫她這個小名，吳語軟調，像天上的仙女唱歌似的。

        “仙……仙？……仙仙～”榮淵道。

        江葦塵臉上沒有表情——除了因為缺氧而發紅，身體卻誠實的一顫，出賣了她內心的波濤洶涌。

        “還是快些起來吧，天涼了，泡水里對身體不好，”榮淵手伸得更前了。

        誰知江葦塵往后一縮，嚴肅的朝他搖頭。

        “為什么？”榮淵疑惑問道。

        “牽了你就沒了。”她小聲嘟囔，像個小孩子，甚至幼稚的把手往后一背。

        “怎么會……”榮淵疑道，“我會一直在的呀，你怎么會覺得我會消失呢？”

        “我不說，說了，你也會不見。”江葦塵表現得更像一個熊孩子了。

        榮淵的耐心到了極限，“把手給我！”他就要伸手硬扯，江葦塵突然感到脖頸一松，那股禁錮她的東西離開了。

        她下意識就喊道：“骨頭！不要！”

        可已經晚了，榮淵露出怨毒的表情，然后在原地消失了。

        因為缺氧，江葦塵眼睛一花，彎著腰在到她膝蓋的水里咳嗽了起來。

        等她再站起來時，只看見骨頭在和一大群蟲子殊死搏斗，上下翻飛像個飛刀，劍光所至，蟲尸遍地。

        她其實一開始就知道那是一個由蟲子造的幻境，但是她舍不得打破，畢竟真正的榮淵可不會像幻境里的那樣對她暖言相向，但骨頭不解她的少女心情，在現實里死命錮她脖子想把她喚醒，見她執迷不悟，于是忍受不了的出了。

        江葦塵拿著棍子加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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