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淵肯定沒有治療的天賦，當他豪邁的拿自己的無名劍往自己的手腕處劃上一刀的時候，被嚇一跳的先是江葦塵。

        半妖的能力天生要比血脈純正的妖力量強大，當榮淵割開自己的血管的時候，強烈的，甜膩的氣味開始彌漫在空氣中，他們百米處很快的聚集起了不少毒蛇猛禽，更夸張的是還引來了一些鬼魂，他們順著能誘惑他們靈魂的氣味尋找過來。

        但是卻不敢靠近更多。

        榮淵任由血液在手腕蜿蜒而下，然后抬起右手，那些順著重力掉落即將落到地上的血液，在空中緩緩浮起匯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珠，然后濃縮，越來越小，變成一顆可被吞食的普通藥丸大小。

        他的嘴唇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起來。

        江葦塵像只不肯脫離母巢的幼鳥，虛虛舉拖著雙手，生怕他失血過多而暈倒。

        “舍岫妖的血肉，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藥，要是這東西沒效果，剁下我身上幾塊肉應該是可以的。”他將那珠子遞給鬼藥狐，然后笑眼看著本來忙著給他包扎傷口，然后聽他這么說猛得抬頭，一臉急得要哭出來的江葦塵。

        鬼藥狐忙不迭把藥送進季冰叔的口中，然后不顧季冰叔的推拒，將袖子里那塊透明如水晶的愈田退進他的心臟處。

        失而復得的仙器進入他的身體后迅速運轉起來，很快就修補了他早已腐爛破碎的身體。

        “剛剛氣昏頭了，要不是那小子攔我，我差點忘了把著東西給你，那不是白搶了……”鬼藥狐正喃喃自語，卻見季冰叔一臉乖巧的看著她，眼神閃爍。

        鬼藥狐一看他一臉心虛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道：“這就是你的原因？想讓我不要白費力氣救你，才故意裝不在乎？”

        “你他娘！”鬼藥狐惡狠狠的親了他一口，低聲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再像這樣做……”季冰叔盯了她好一會兒，然后把她緊緊抱進懷里。

        榮淵的臉色迅速蒼白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師從廣璃的原因，居然也像那人間的謫仙要學那天上的月色，江葦塵生怕他一個想不開要飛回天上去。

        “二師父，我想我們需要找個地方歇息下來，我很擔心榮淵的狀態……”江葦塵第一次在鬼藥狐面前露出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慌亂無依的表情。

        鬼藥狐也擔心季冰叔的身體，就應了下來，四人去了不遠處鬼藥狐的一處宅園，在榮淵未來的前一夜，她就把被迷暈的江葦塵安頓在那里，等著江幽兩人上山。

        江葦塵用灶間存有的食材做了一頓養生餐，多是動物肝臟可補血的餐點，鬼藥狐被她差使來生火，期間榮淵明確表示自己只是天生膚色白，并沒有她想得那么虛弱，想來幫忙，被她強硬摁回座位。

        兩個“虛弱”的少年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

        季冰叔服送了榮淵的血后，臉色好了許多，準備給其余人沏茶。

        用過餐后，榮淵哭笑不得的看著一直在他身邊忙得團團轉的江葦塵道：“我很好。”

        榮淵又對季冰叔道：“晚輩有一個猜想，和江幽有關，也與當年季前輩你的雙親有關。”

        “不夠現在天色未暗，我先討論我的另一個猜想。”

        “關于黑暗里我們所不知道的第三個人，或者是第三股勢力。”

        “第三人”江葦塵和榮淵一切經歷了這種種，又和他是同等聰慧，自然一下子了解，不管為了方便鬼藥狐兩人理解，她把之前和榮淵一切經歷的有關藍田訣的事情和兩人講了。

        “當時我們就對藍田訣的舉動不解，我剛一開始以為是藍田訣引我入局，但是我猜不透他的動機，現在遇見了鬼藥狐前輩我才有了思緒，引我遇見人魔的不是人魔本身，而是那個未知的第三人，而且很顯然人魔了解他的存在，并且和那位第三人是對立方。”

        “季前輩故意……推開鬼藥狐前輩的原因，應該有二，一是自身的無可醫治，二是那個可怕的第三人，畢竟他不同于能夠被人魔和鬼藥狐前輩輕易殺死的黃明子和江幽，是個能夠把人的魂魄傷害得破碎的人物。”

        “人魔警告過你，不要和任何人談論起那個人，否則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都會因此不幸喪命，連傳聞中的人魔都戰戰兢兢的人物，又怎么能是我們所能小看的呢，你說是吧，季前輩？”榮淵直視季冰叔。

        季冰叔滯了一瞬，緩緩點頭道：“是這樣不錯。”

        “什么意思？”鬼藥狐本來以為事情解決了，本歡喜的，卻被他們繞了進去，“拿走愈田的人是那個第三人？”

        她怔怔望向旁邊的人，季冰叔低頭回望她，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像是幾百年的光陰蒙上的灰塵都被清掃一空。

        “我最難過的是，你一直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季冰叔道。

        而江葦塵和榮淵兩個人在小聲交換意見。

        江葦塵意識到有別的勢力存在是實力差別，能夠輕松取走愈田，把季冰叔重創到連人魔都無可奈何的地步的人不可能是那個輕易被鬼藥狐殺死的江幽。

        而榮淵懷疑的理由更加簡單粗暴，從一開始，他就根本不認為季冰叔會舍得取出愈田，他一開始就假設季冰叔有難言之隱。

        “理由呢？”江葦塵只通事理的腦袋開始運轉。

        “眼神，”榮淵回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從心底覺得江葦塵對自己愈發的大膽起來，他雖然并不討厭，但是一想到答應了黃靈的那個條件，不由得有種莫名的心虛感——那個條件絕對和管碧云有關。

        要是……要是……黃靈要他對管碧云示好，或者三日形影不離，他雖然知道自己打死都不可能答應，但是，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對江葦塵該會有的表情有一萬分之二萬的好奇。

        這個他是真的說不出為什么來。

        榮淵不再看江葦塵。

        “幾百年前，我本來前往與胡浩約好的地方，她說已經將安置在那里，那時我很糾結，一是覺得自己的存在害了許多人，要是我不死皮賴臉靠這愈田活著母親父親不至于這般收場，二就是自己的私心，單純就是，舍不得死了，還盼著來年春天去踏青……哈哈，去的時候決定了，既然想了三天不知道該是死是活，那么就在最后一刻決定。”

        江幽的存在其實并不是他想要尋死的導火索，自古源去世后，想要自我毀滅的負面情緒已經將他徹底淹沒，江幽只不過是他頹廢的情緒的合理化借口。

        而那么龐大的負面情緒對立的只是一只小狐貍，想要和它一起活下去。

        季冰叔在最后一刻說出了自己的選擇，他拒絕了江幽的請求，他承諾會不遺余力和江幽一切尋找別的方法醫治江幽。

        等他說完，黑暗里，一個喑啞的笑聲響起。

        血腥氣息濃郁得變成可視的血霧，一個全身黑色的少年憑空出現在房間內。

        除開蒼白如紙的臉和雙手，他身上除了黑色沒有別的顏色，眼瞳漆黑得沒有一點光。

        他生得俊秀，薄唇星目，高鼻長眉，那樣好看的五官組合在他臉上說不出的怪異，因為好看的五官不該擁有那樣具有滲透力和侵略性的表情。

        笑的人是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

        季冰叔沒來得及說什么，下一刻，他心臟處的愈田就出現在那個少年的手中。

        他呆呆的低頭看自己空了一個大口的心臟。

        什么時候？

        季冰叔雖然不意修行，當時卻并不是普通人，至少是個修士，可這人輕易就殺死了他，更可怕的是，他的靈魂在破碎……

        季冰叔說完，默了一瞬，有一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個少年和榮淵的五官至少有六分的相像，致使他每一次看榮淵都覺得胸口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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