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雖然在南方，但因地處偏遠幽深野林，又依山傍水，所以經一場暴雨席卷過后，早晚逐漸泛起了涼意。可涼意歸涼意，這里依舊綠意不減，放眼望去，整個村莊依舊蒼翠欲滴，書中所說一年四季常青，應該就是這樣的景象。

        之前晏柒教學生們廣播操時因為沒有音樂，只喊拍子練習學生們興致不高，后來他讓小伍買了個錄音機來，有了音樂后大家果真學得起勁兒多了。

        先前天氣實在太熱，加上學生們總有各種各樣的借口請假，不到二十個學生，卻總是湊不齊，所以一套操稀稀拉拉學了一個多月，全班學生才總算勉強掌握。

        晏柒摁下錄音機電源鍵，對臉上泛紅、額間滲出微汗的學生說：“剛剛的廣播操就當熱身運動，大家原地休息十分鐘，一會兒我們來點猛的。”

        龐泓跳了一遍廣播操就已經大汗淋漓，現在聽說一會兒還有猛的，他已經悄悄挪動小碎步想要回到教室。

        晏柒余光看到那雙正在移動的小胖腳，卻假裝看不見一般說：“龐泓，你來幫我準備東西。”

        “啊？!”龐泓心不甘情不愿。

        王竹湊上來：“我幫你啊胖子。”

        蕭筱也愛湊熱鬧，說：“柒爺，我也幫忙。”

        晏柒回頭看了看這群小鬼頭，嘆了口氣：“我感謝你們的好心，但你們估計還得多吃幾年飯，或者像龐泓一樣，提前吃也行。”

        晏柒從上次小伍帶來的物資中拿出一張攔網，又找了兩根長木樁釘在小操場上，幾個孩子幫他拉住一頭，他系另一頭。這這群孩子普遍不是很高，看著他們吃力地舉手過頭頂幫忙拉的那費勁兒樣兒，晏柒都替他們胳膊酸得慌。

        “我來吧。”殷晴走了過來，幫正在扶住另一頭的幾個學生說。

        殷晴是所有學生中最年長的一個，也是最高的一個，應該快有一米六了，平時膚色白里透紅，特別清秀嫻靜。但她今天臉色有點發白，剛剛做操的時候動作也瑟瑟縮縮的，一副伸展不開的樣子。晏柒還以為她不舒服，所以沒有叫她幫忙，沒想到她看到幾個小的似乎不是很能幫到忙，便主動過來幫他，果然是個體貼懂事的。

        龐泓一看有人來幫忙，哼哧哼哧就要跑去休息。白岄看小操場上突然多了攔網，也過來湊熱鬧，問他們是不是要打比賽。

        晏柒還在系攔網，說：“是啊，氣排，白老師有興趣嗎？”

        白岄搖搖頭：“我不是運動的料，我還是在旁邊給你們加油吧。”他轉身就要走。

        “天天在教室之乎者也多枯燥啊，白老師，運動運動身體好。”晏柒沖著他的背影說。

        王竹跑去堵在白岄面前，說：“是啊，白老師，和我們一起快玩吧，上次一起玩老鷹抓小雞后到現在，您都沒有和我們一起上過戶外課了。”

        晏柒再次發出邀請：“白老師，一起吧，我和你各帶幾個小的組成一隊，不然就我一個人高馬大的和一群小孩玩，傳出去還以為欺負他們呢。”

        白岄的腳邁不動了，他倒不是真的怕人家說晏柒欺負學生。畢竟體育課上，老師帶著學生上課，哪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但他確實不想再往回走了，其中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他真的想參與活動，而是這段時間以來，晏柒對他總是比較回避和冷淡，今天難得邀請他一起玩，他說服不了自己拒絕他。

        “好。”白岄轉回身，對還在等著他答案的晏柒說：“那我們就一人帶幾個小的，一起‘欺負欺負’他們，往日上課給我搗亂的，我今天可要‘報仇’了。”

        晏柒聽到回答就笑了，更加利索地圍著網，對著旁邊的學生說：“聽到沒，我和白老師要一起‘欺負’你們，找你們‘報仇’了。”

        王竹見圍網已經掛上，好奇地攀著它往上爬，說：“白老師不會欺負我們的，柒爺你欺負我們還差不多。”

        其他學生附和：“就是，白老師可和氣了，他給我們上課從來都不發脾氣。”

        晏柒覺得有被內涵到，又覺得這群學生就像白眼狼，說：“你們這群胳膊肘往外拐的，我對你們多好，你們缺什么我沒給補上？多少新鮮玩意兒都空運給你們送來，還說我欺負你們，一個個都沒良心。”

        王竹像想起什么似的：“嗯，好像也是，柒爺不但對我們好，其實也對白老師好，他上次還讓我偷偷……”

        “上次什么上次！”晏柒趕緊過去捂住他的嘴：“就你話多，再胡說八道我就用這網塞你嘴里。”

        身后的白岄聽的一頭霧水，但他承認晏柒說得沒錯，自從他來后，確實給桃源村的學生帶來很多幫助。不但多開設了不少有意思的課程，也給學生們增添了很多學習用品，小到作業本顏料筆，大到學生們的學習教材、體育用品，都是他幫忙置辦的。

        村長看晏柒為桃源村費錢費力，心里十分感激，他也提出說桃源村的學生物資其實可以在鎮上申請領用，但就是走流程的時間比較長，而且搬運進來也是個問題，所以被晏柒一票否了。現在每次需要什么，他都直接給小伍列清單采購，最長不到一周時間也就到了。

        晏柒的圍網是根據大多數學生的身高系的，相比他和白岄的身高來說，這個圍網就像兒童圍網，當然也確實是兒童圍網，畢竟主角都是學生，他們就是個陪玩兒的。

        晏柒讓學生們自己選擇跟哪個老師一隊，王竹立馬跑過去抱住晏柒大腿說：“柒爺，我要和你一隊。”

        晏柒生氣似的：“我不要你，你剛剛不還說我欺負你嗎？你還是去白老師那邊幫他吧。”

        王竹不承認剛剛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他也不放手，就是想和晏柒一隊。晏柒把他的手扒開，悄悄對他說：“你就當替我幫白老師。”他朝王竹使眼色：“偷偷幫那種。”

        王竹瞬間懂了，覺得這事像他們兩人的私人秘密，別人都不知道，所以心中有被特殊對待的成就感，立馬“叛變”戰隊到白岄身后。

        學生們自己站隊還挺兩極分化，偏文靜的，都站到了白岄身后，除了王竹；而偏活躍的都站到了晏柒身后，除了殷晴。因為這次比賽是重在參與，主要目的是讓他們感受一下氣排的快樂，所以晏柒并不按照規則固定人數，誰想參加的都讓他們上場，一隊就有七八個，還不算他們兩個老師。其余實在太小或者真的不愿意上場的就在旁邊觀看，不愿意看的就去教室自己看書。

        晏柒接著給所有人講了氣排規則、基本打法和站位后，把球扔給了對面的白岄，說：“白老師，你們隊來發第一個球。”

        白岄又把氣排丟給王竹，說：“今天你們才是主角，我和你們柒爺這等二旬老人就是陪跑的，第一個球你來發吧。”

        王竹接了球，按照剛剛晏柒講得方式發出第一個球，但他個子小，第一球發得并不成功，連圍網都沒拍過去，還差點又彈回自己腦門上，這讓對面的對手等球等了個寂寞。

        王竹尷尬一笑，又開始發其二個球。

        這個球明顯還是有點軟綿無力，拋到上空后就像個溫柔的拋物線落到了對面，離球最近的龐泓一下子把球抱住了，還興奮道：“我接住了！哈哈哈！”

        白岄：“……”

        晏柒覺得龐泓吃傻了，一把摳出球：“你抱著球干嘛，得按照我剛剛說的，把球拍過對面讓他們接不住才算贏，你個傻胖！”

        龐泓難堪道了聲“哦。”

        晏柒轉著球，說：“還是讓我和白老師給你們來個示范一下。”他說完把球向上一拋，人輕輕彈跳而起，揚起的手沖著落下的氣排猛地一拍。

        “啪——”球疾馳似閃電地朝白岄飛去。

        對面又是一聲“啪——”，球被白岄拍了回來。

        兩人在來回打了好幾次，旁邊的同學隨著來往反復的球轉動目光，待球在晏柒一側落地后，周邊響起來掌聲和歡呼聲。

        “老師好厲害啊！”

        “太好玩兒了！”

        “剛才柒爺跳起來的樣子真是好酷好帥。”

        “我們隊的白老師更厲害，最后一個球，柒爺都沒接住。”

        “那肯定是柒爺讓著白老師呢。”王竹嘀咕道。

        晏柒撿起球，說：“看清楚了吧，就是這樣，球在哪一邊落地，哪邊就輸，當然，也不能打出我們圈定的這個范圍。”他把球扔給龐泓，“胖子，開球。”

        龐泓接了球，努力模仿剛剛晏柒發球的姿勢，奈何他又胖又短，移動都困難，彈跳起來落地后，旁邊的人都能感覺到大地的震動。好在他會照葫蘆畫瓢，順利發出了第一個球。

        對面的白岄隊員朝球的方向奔去，但他們實在毫無作戰經驗，也不講求什么排兵布陣，所有人看見飛來的球后就像看到天空下糖雨，一個個擠破了頭都要去接。誰也不知道最后是誰接住那個球的，反正是成功拍過去了。

        晏柒隊也沒好到哪里去，真的是師出同門，和白岄隊是一模一樣的招術。尤其他這邊都是活躍分子，那架勢，僅僅七個人就完美呈現了什么是蜂擁而至，文靜賢淑的殷晴竟然被這群弟妹嚇得趕緊退到了一邊。

        晏柒：“……”

        白岄：“……”

        他們完全脫離了正規打法，甚至根本不需要白岄和晏柒在場上就已經可以玩得很歡，反正只要球不落地，只要球能打過對方地盤就行，白岄和晏柒默默退下了場，像兩根樁子一樣立在旁邊看著學生們自娛自樂。

        殷晴覺得自己好像也加入不到其中，她今天興致也不是很高，整個人都是病懨懨的狀態，好不容易堅持了一會兒，她也想休息了，現在轉身正要下場。

        對面的王竹剛接過飛來的球，這小子有點運動細胞，玩了一會兒手感就來了。現在這球來得迅猛，他只能用盡全力彈跳接球，揚起手朝它狠狠一拍，“啪——”

        “小心！”晏柒已經沖了過來。

        承接了王竹全部力量的軟氣排已然化作一個強勁的重物，毫無保留地打到正在退場的殷晴的后腰上，她短促地發出一聲“啊”后，瞬間面朝地面摔了下去。

        白岄和晏柒即可沖了上來，學生們也全部圍了過來，可殷晴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被拍暈了……

        晏柒怕她被拍到了哪里，不敢一下子碰她，只能先問她有沒有事。白岄也把學生疏散開，讓空氣流通。

        “老師，我疼。”殷晴一手挪動到肚子的位置，開始蜷縮身體。

        晏柒見她能動，確定沒傷到筋骨才輕輕把她翻過來，問：“哪里疼。”

        “肚子，疼”殷晴雙手捂著肚子，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剛剛因為年紀太小，沒有參與游戲的殷雷聽到動靜后從教室里沖了出來，看到姐姐這幅樣子后立馬撲上去大哭：“姐，你怎么了呀，我害怕。”

        白岄怕殷雷又壓著她，便把他拉開，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安慰他。

        晏柒抱起殷晴往教室沖去，把她放桌子上。但殷晴依舊躺不直，雙手一直捂著肚子，眉頭緊鎖，牙關緊閉，一副極度痛苦的樣子。

        晏柒這才注意到，他剛剛抱了殷晴后，自己胳膊上沾了血，而殷晴躺的課桌下，也被染上了殷紅的血……

        尾隨進來的學生看到這“慘狀”后，不分男女都被嚇得哭了起來，一個個都覺得殷晴被球打得快死了。

        白岄轉身去小屋給殷晴拿了薄毯蓋著，并讓王竹去請秦艽醫生來。

        王竹腿腳麻溜，一骨碌煙兒就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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