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游樂園之前，葉梓念指著那個賣氣球的老奶奶開口了：“爸爸！我要買那個氣球！小豬佩奇的！”

        “……”沈呈若揉了揉太陽穴，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過生日就過生日，要什么小豬佩奇……”

        葉梓念拽著他的手，眼淚汪汪：“爸爸，我要嘛……”

        沈呈若瞪向嚴決讓：“你是她媽，你給她買。”

        嚴決讓尷尬地笑笑：“老板，我沒錢啊……”

        “這是她設定的世界，你摸摸看，有沒有。”

        嚴決讓掏掏口袋，確定了一下：“老板，真沒有……”

        “爸爸，你不愿意給梓念買小豬佩奇嗎？”

        葉梓念扯著沈呈若的衣角，仰起小臉，更可憐兮兮了。

        “……”

        所以說，他最討厭小孩子。

        他牽著葉梓念的手，來到賣氣球的老奶奶面前，拿出錢包，說：“給我小豬佩奇，最大的那個。”

        葉梓念一下跳了起來，拍著小手，歡喜雀躍：“爸爸萬歲！爸爸最好了！”

        “拿著。”

        沈呈若把小豬佩奇遞給葉梓念。

        葉梓念接過氣球，朝他張開雙手：“爸爸，抱抱。”

        嚴決讓見沈呈若黑了臉，瞬間心提到嗓子眼。

        沈呈若，看來是真不喜歡應對小孩子啊……何況葉梓念在他眼里就是個罪大惡極的怨靈而已……

        嚴決讓正糾結著這個時候該怎么化解這謎一般的氣氛，只見沈呈若嘆了口氣，沒說什么，竟真的伸出手，把葉梓念攔腰抱了起來。

        葉梓念笑得可愛，像小貓一樣在沈呈若懷里鬧騰，最后，她騎馬似的坐在他肩膀，揮著雙手，手里握著輕盈的小豬佩奇，開心叫喊：“爸爸！走快點！再走快點！”

        沈呈若繃著一張臉：“小鬼，不要得寸進尺，再敢囂張，我要你灰飛……”

        嚴決讓拉拉沈呈若的衣袖：“老板……”

        沈呈若看了他一眼，眸中盡數無奈，低聲道：“算了，我怕了你們這一大一小，要玩是吧，今天就盡情玩。”

        “爸爸！媽媽！我們去玩過山車好不好？”

        “好！”

        “過山車后，我要吃棒棒糖！”

        “好，多少都給你買。”

        “爸爸，我們再走快點好不好？”

        “你是真不覺得自己重啊，臭小鬼。”

        說著，沈呈若加快腳步，還在人群中轉了個圈。

        “哇噢，爸爸好棒！”

        溫暖的陽光打在葉梓念臉上。

        她笑起來的樣子，只是個最簡單的女孩。

        ——不是智障，也不是惡靈。

        嚴決讓看著帶著葉梓念玩得越來越歡的沈呈若，心中不知為何也有種溫暖的感情逐漸蔓延。

        游樂園嗎，他小時候也從未來過呢。

        沒想到第一次來游樂園，卻是在一個小女孩編織的夢境當中。

        “爸爸，媽媽，過山車我坐前面就好，你們倆坐一排吧。”

        游戲開始前，葉梓念抱著洋娃娃對他們這樣說道。

        嚴決讓不明白，問道：“為什么呀？”

        葉梓念笑著說：“因為媽媽一看就很怕過山車的樣子，有爸爸在媽媽身邊，才好保護媽媽啊！”

        嚴決讓：“……”

        沈呈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說：“坦然接受設定吧，這都是那小鬼的腦洞，我們根據她的劇本演下去就好，反正也只是幻境，不是真的。”

        聞言，嚴決讓沉默地點了點頭。

        是啊，一切都不是真的。

        而這，就是葉梓念最大的心愿。

        希望爸爸媽媽，陪她過一天生日。

        怎么說呢。

        總覺得，有些悲哀。

        他能和葉梓念的心情產生共鳴，是因為，這也是他兒時的夢想之一嗎？

        他替她完成心愿，葉梓念也彌補了他兒時的遺憾。

        當然，要是能把“媽媽”這個設定摘除就完美了。

        “那個，老板啊……”

        坐上過山車，嚴決讓有些不安，雖然安全措施都已經做了，可他畢竟是第一次，總還是忐忑得不行：“我們現在是在幻境中，過山車，應該不會出現危險吧？”

        沈呈若輕聲笑：“怎么，你害怕了？”

        嚴決讓垂下眼眸：“不是怕，我只是沒坐過……”

        “沒關系，任何事都有第一次，怕的話，大聲叫出來就是了，我不是說過嗎，既來之，則安之。”

        嚴決讓心說道，老板，你真是說得容易啊……

        過山車啟動了。

        嚴決讓感到身體緩緩上升，腳下的地面越來越遠。

        他多少有些恐高，趕緊閉上了眼。

        一片高空之中，過山車宛如火箭一般，嘩啦啦蜿蜒盤旋著往上沖，風吹在嚴決讓臉上，像無數雙手撕扯著皮膚。

        明明是幻境，可體驗到的感覺卻無比真實。

        山車快要落地，又瞬間往上一抬，嚴決讓感到一陣難受，有種想吐的感覺，而三百六十度旋轉時，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抓緊扶手，呼吸和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待下車后，嚴決讓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手心全是冷汗，連扶手都浸透了。

        卻硬是忍著沒有叫一聲。

        他這副虛弱的樣子看得葉梓念心疼極了：“媽媽，媽媽，你沒事吧？”

        “……”嚴決讓還是接受不了媽媽這個稱呼，可這會兒也沒精力和她計較了：“我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呈若扶著他，讓他盡量靠在自己懷里：“小子，行不行啊，這么難受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

        “對對對，爸爸，媽媽，我們去坐摩天輪吧，天黑之前，我們把整個游樂園都玩個遍，好不好？”

        葉梓念興奮得不行。

        她充滿期待的小臉，讓人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嚴決讓笑了笑，碰了碰她的馬尾，說：“好好好，今天一切都聽你的。”

        “媽媽。”葉梓念看著他，眨了眨眼，輕聲說道：“你真好。”

        摩天輪上，沈呈若把一杯熱奶茶遞給嚴決讓，說道：“喝了吧，這樣會舒服些。”

        嚴決讓接過，把奶茶捧在手里，說道：“謝謝老板。”

        “錯了，錯了！”

        葉梓念不滿，大叫起來：“不是謝謝老板，而是謝謝老公！”

        嚴決讓抽動嘴角，說：“那個，梓念，這種細節就不要在意了吧……”

        葉梓念不聽不聽，拉著氣球嚷嚷著喊：“不行！不能不在意！老公就是老公！不是老板，也不是別人！媽媽喊錯人，要懲罰！梓念不高興，會生氣！”

        嚴決讓深深地扶額。

        沈呈若睨著他，笑道：“你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我與你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快點！快點！重來！”

        葉梓念還在大叫。

        嚴決讓咳嗽一聲，近乎討好地對她說道：“梓念乖，等會兒讓爸爸給你買棒棒糖好不好？”

        葉梓念狠狠搖頭，說：“棒棒糖，也要，重來，也要！這是規則，不能打破！”

        “……”

        見嚴決讓一臉陰霾，沈呈若忍俊不禁，他站在窗前，神情慵懶地抽著煙，絲毫沒顧忌這里還有個小孩子，他修長的身軀被籠罩在漆黑的風衣底下，有種無法探究的神秘與魅惑。

        葉梓念還在堅持她的規則，嚴決讓實在沒招了，而沈呈若淡淡地看著他，唇角一彎，語氣隨意，帶著幾分戲謔的調笑：“你就從了她吧。”

        “嗯嗯！還是爸爸好！媽媽快！重來重來！”

        得到“爸爸”的認同，葉梓念更有底氣了，猛烈點頭。

        嚴決讓心知沒有退路，頗為無奈，他抬頭看了一眼站在窗邊的沈呈若。

        發現沈呈若的余光也正好落在他的身上，那一瞬，不知怎了，他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臉上也莫名有了些熱度。

        他一緊張，手上便多了些小動作，例如，他捧著奶茶反復旋轉，卻遲遲不喝，糾結了一會兒，他終于硬著頭皮，低聲說道：“謝謝謝謝老公。”

        此話一出，嚴決讓恨不得在摩天輪里找條縫鉆進去。

        “哇噢！媽媽好棒！梓念最喜歡媽媽了！”

        葉梓念高興得在小小的摩天輪內轉起了圈圈。

        葉梓念的開心似乎感染了沈呈若，他抽著煙，眸底也染上了幾分笑意，說：“這些小鬼，有時候覺得可惡，有時候又覺得天真到可愛，所以我一輩子都不會喜歡這些小孩子。”

        “大概因為是小孩子，所以特別容易滿足吧。”嚴決讓說道：“就算變成了惡靈，心中的期待也不會改變，就像我小時候一樣，雖然被人喊怪胎，可我也希望，能像個正常的孩子那樣生活，也能來游樂園，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走在陽光底下。”

        “所以你才這么同情這個小鬼嗎？”沈呈若看向他：“因為你在這個小鬼身上看到了自己？”

        嚴決讓低頭看著手中的奶茶，說：“也不全是……”

        沈呈若收回視線，望著窗外說道：“其實你小時候，也不是一個人。”

        嚴決讓一怔，抬眸：“什么？”

        沈呈若笑著說道：“小孩子只要乖乖喝奶茶就好，等你什么時候可以喝咖啡了，再來問我問題的答案吧。”

        “老板，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十八歲，法律上已經成年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告訴我吧，我也很好奇的。”

        “那只是法律上你成年了，實際上你的身體還是個小孩子，這么說吧，等你什么時候喜歡上了一個人，并且破了處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嚴決讓無語了：“老板，破那個和長大沒什么必然聯系吧……”

        沈呈若笑著揉揉嚴決讓的腦袋，說：“好了，這還有個真正意義上的小孩子，雖然是個惡靈，但咱們也不能說得太過分了。”

        “說得過分的人一直都是你好吧……”

        葉梓念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在說什么，好像很有深度的樣子，可是好可惜，葉梓念一個字也聽不懂。

        不過，不懂就不懂吧，只要爸爸媽媽感情好就好啦。

        下了摩天輪，葉梓念又蹦蹦跳跳地吵著要去鬼屋。

        她還是騎在沈呈若肩上，手里這次不僅有氣球，還多了一個大大的棒棒糖。

        葉梓念美滋滋地舔著棒棒糖，而從鬼屋出來后，嚴決讓整個人都靈魂出竅了。

        雖然早知鬼屋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那種恐怖的氛圍，黑漆漆的環境，四周放著讓人毛骨悚然的音樂，還有那些道具血漿，道具尸體，所有的氣氛烘托下，嚴決讓著實被嚇得不輕。

        沈呈若和葉梓念倒像沒事人一樣，怎么進去怎么出來，而唯一被嚇白了臉的只有嚴決讓。

        沈呈若嗤他：“小兔崽子，我們是在惡靈編織的幻境中，你還能被這里的鬼屋嚇個半死，你忘了我們是干什么的了嗎？開棺材鋪的人，又不是沒見過尸體和鬼魂，你這個膽子，以后要怎么幫我做生意？”

        嚴決讓拍著胸口道：“所以，我還在慢慢適應中啊，而且，有些東西，明知道是假的，突然出現，還是會嚇一跳的……”

        “哎喲，沒關系啦！”

        葉梓念舔著棒棒糖說道：“媽媽怕的時候，會有爸爸來保護你的，所以媽媽可以盡情害怕哦！”

        嚴決讓：“……”

        沈呈若笑出了聲，一抬手就在葉梓念小小的腦袋上打了一下，說道：“你這個小惡靈，說你是個智障，怎么有時候又這么機靈？”

        “嘿嘿，因為在爸爸媽媽面前，我就是個小機靈鬼啊。”

        葉梓念抱緊沈呈若的脖子，露出笑容，甜甜地說：“爸爸，媽媽，我們來合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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