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煙聽出五公主是借題發揮，故意要使莫云纖堪堪，心中暗笑，冷眼旁觀。
莫云纖一向是爭強好勝慣了的，如今竟被五公主當眾訓斥，心下早已氣惱萬分，又見夜寒煙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熱鬧，更是忍不住氣往上沖：“我哪里敢說我最大？母后病著不管事，宮中自然還有昭儀娘娘和婕妤娘娘在，自古以來哪有未出閣的姑娘家作威作福的道理？”
秦素錦聽見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忙想謙遜兩句，夜寒煙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不可開口。
莫云纖這一番話，雖是自貶，同時卻也是在提醒五公主：你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作威作福也一樣輪不到你！
五公主一向深居簡出，夜寒煙只見過她寥寥幾次，并不清楚她是怎樣的為人，此刻聽到莫云纖明里暗里將戰火引到了她和秦素錦的身上來，不禁暗暗捏著一把汗。
果然，五公主聞言冷笑了一聲，眼睛似看非看地往夜寒煙和秦素錦的身上一瞥：“麻雀便是爬上了梧桐枝頭，也一樣變不了鳳凰，本公主是金枝玉葉，難道還能受她們管不成？她們不過是父皇拿來消遣時光的玩物，怎么能跟本公主相比？”
莫云纖聞言忙笑道：“五公主這句話，深得我心。”
五公主年紀尚幼，莫云纖本以為她雖然爭強好勝，卻未必不容易對付，是以刻意順著她的話討好。誰知那小姑娘竟是個油鹽不進的，非但不領她的情，反而橫眉豎目地道：“你叫誰五公主呢？母后只生了我兄妹四人，哪里會跑出個五公主來？母后雖然封了前朝的那個賤奴為公主，卻不過是騙騙匈奴那些野蠻人罷了，還能當真不成？我是貨真價實的四公主，如果再聽到有人叫我‘五公主’，我可不管是誰，一概先叫人打她一頓再說話！”
莫云纖吃了好大一頓沒臉，本來便不怎么好看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紅一陣，幾乎趕得上民間雜戲中變臉的絕活了。
夜寒煙見她吃癟，心中大感暢快，忍不住莞爾一笑，身后卻已有一個記不住名字的宮嬪低聲笑道：“熱臉貼了冷屁股。”
莫云纖勃然大怒，正要找那人晦氣，內殿的簾子卻忽然掀開，祁諾潯滿臉憂色地走了出來。
莫云纖慌忙迎了上去，正要說話，五公主卻搶先一步擋在兩人中間，急聲問道：“母后怎么樣了？有沒有說要見我？”
祁諾潯定了定神，勉強笑道：“母后累了，剛剛歇下，等醒來了自然會見你。”
眾人聞言都齊齊地舒了一口氣，知道一時半刻是無妨的了。唯有夜寒煙心中知道她確實時日無多，緊鎖的眉頭始終不能舒展。
五公主的臉色有些難看，但見莫云纖也碰了個軟釘子，心里才勉強算是平衡了一些，只惡狠狠地向夜寒煙冷哼了一聲，轉身便帶著小宮女們走了出去。
夜寒煙知道這小姑娘心中定是在抱怨母親不見她，反而見了個“外人”。她不肯與小孩子一般見識，只笑了一笑，并未覺得十分尷尬。
莫云纖忍不住向祁諾潯抱怨道：“五公主年紀輕輕的，性子卻越來越乖癖了！我又沒有得罪她，她從頭至尾夾槍帶棒的，倒把我當個奴才教訓了！”
祁諾潯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很快被他掩飾了下去，口中淡淡地勸道：“母后病勢兇險，蓁兒年輕沒經過事，心浮氣躁也是有的，你多擔待一些就是了。她遲早是要嫁出去的，便是此時在你面前礙眼，她還能礙多久呢？”
夜寒煙聽他話中對自己的胞妹竟也沒有什么憐愛之意，不禁愈發膽寒，實在猜不透此人還能涼薄到什么程度。
秦素錦悄悄扯了扯夜寒煙的衣袖，兩人正要退出殿外，祁諾潯卻忽然向夜寒煙這邊招呼道：“昭儀娘娘，母后方才言道，她病中不能處理雜事，宮中這些事務，只怕要勞煩您多多費心了。”
夜寒煙怔了一怔，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得遜謝道：“我禁足已久，對宮中諸事早已生疏，哪敢擔此重任？出云公主得皇后娘娘悉心教導多年，一切都已得心應手，還是請公主辛苦一陣吧！”
“算你識趣！”莫云纖冷哼一聲道。
祁諾潯卻繞過莫云纖走到夜寒煙的面前，誠懇地道：“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母后的吩咐。纖兒畢竟是公主身份，照管宮務多有不便，請昭儀娘娘不要推辭。”
夜寒煙詫異地與秦素錦對視一眼，遲疑片刻晌才勉強笑道：“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罷了，既然皇后娘娘如此吩咐，我還有什么說的？只好求各位姐姐妹妹們多多賞臉，少生些事出來了。”
祁諾潯聞言大喜，秦素錦拉著夜寒煙的手，誠懇道：“姐姐不用怕，我會幫你的。咱們宮中的姐妹并不多，且人人都十分容易相處，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總能等到皇后娘娘鳳體痊愈的那一天。”
事到如今，夜寒煙也只得點頭，在場的低等宮嬪們見狀忙上來見禮，著實奉承了一陣。
這些人都是這兩年之間皇帝隨意納取的，年紀都甚輕，顯然哪一個都不會是省油的燈，夜寒煙見了不禁暗暗發愁。
祁諾潯卻像是交卸了一副重擔一樣，歡顏道：“昭儀娘娘肯用心，母后若是知道了，定然歡喜。”
莫云纖在旁冷笑道：“只要她不把宮中的事情搞得一團糟，母后就該謝天謝地了！”
秦素錦不愿聽她冷言冷語，拉了夜寒煙出去，揀了條小徑慢慢走著，看四下無人，才皺眉問道：“二皇子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姐姐看得出來嗎？”
夜寒煙思來想去，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只得苦笑一聲道：“總之不會是什么好意。皇后若是當真有這樣的吩咐，豈會不跟我說，反要他來轉達？這分明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陰謀！只是他已經逼到頭上，我便是要推也推不掉，明知是火坑，還不是要閉著眼睛硬著頭皮跳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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