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茹俯身在夜寒煙耳邊低聲道：“這是沖著咱們來的。”
夜寒煙輕輕點頭，不及答話，已見祁諾潯站起身來，冷然問道：“此話當真？”
王太醫等人齊聲道：“臣等不敢妄言。”
“若有一字不實，你們的身家性命，可都不必再要了！”莫云纖把玩著手上明晃晃的兩枚護甲，似笑非笑地道。
三名太醫慌忙賭咒發誓，秦素錦注意到夜寒煙主仆幾人氣氛不對，擔憂地向這邊看了過來。
只聽祁諾潯冷聲道：“匈奴與我朝正在交戰，若說是他們有意加害母后，事情倒也說得通了。只是昭華宮中侍候的人都是母后信得過的，母后病重之時，閑雜人等更是一步也不可能踏進內殿，究竟是誰有這個本事呢？”
莫云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祁諾潯面前笑道：“這還想不明白嗎？匈奴人是進不得昭華宮內殿的，所以若非昭華宮有人與匈奴勾結，便是與匈奴勾結之人進了昭華宮，潯哥哥手下能人那么多，難道連這個都查不出來？”
祁諾潯沉吟不語，目光有意無意地向夜寒煙這邊看了過來。
莫云纖見狀又笑道：“潯哥哥心中若是想到了什么，可要細細查下去才好。您若是為了自己心里舍不得，不肯繼續追查，母后在天之靈只怕也不會放過你的。”
此時殿中倒有半數以上的人順著莫云纖的目光向夜寒煙這邊看了過來。夜寒煙冷冷一笑，站起身來：“正是呢。皇后娘娘走得不明不白，陰靈必定不安。那些存心害她的人若是不能伏法、那些被隱藏的真相若是不能大白于天下，這宮中只怕未必能安生呢！”
她的語氣很輕，神情也并不嚴厲，但在這步步白幡的大殿之中，竟自令人凜然生畏。莫云纖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忽然發覺大殿之中似乎格外陰沉，她雖已早早地穿上了夾衣，仍覺得冷得受不住。
祁諾潯見她渾身發顫、臉色微微發白，忙吩咐素月到內殿取一件披風來給她。素月應了一聲，徑向內殿取出一件皇后生前常穿的月白色罩衫來，莫云纖一見之下更是大驚失色，腳下不禁連連后退。
秦素錦一直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此時見她變色，豈肯放過這個機會，忙盯著她問道：“皇后娘娘素來疼愛公主，尋常賞您幾件衣裳穿也是常事，公主何必如此慌張呢？娘娘雖不在了，但疼愛公主的心還是一樣的，又怎會害您呢？公主不敢穿娘娘的衣裳，莫非心中有鬼？”
“你胡說，你才心中有鬼！”莫云纖猛地轉過頭來，神色兇惡地盯著秦素錦叱道。
二人這一問一答，聲音都不小，殿中眾人的目光早已被吸引了過來，見莫云纖舉止大異尋常，人人都不禁驚詫不已。
秦素錦見她驚慌失措，心知必然有鬼，正待繼續追問，祁諾潯卻已冷聲道：“今日叫你們過來，是要查明母后中毒的真相，卻不是要看你們斗嘴對罵的！一切都要用證據說話，否則眾人互咬，成什么樣子？皇家的臉面要還是不要？”
秦素錦見他顯然是要回護莫云纖，一時不敢開口，只得忿忿地坐在原處，求救似的看向夜寒煙。
夜寒煙卻只出神地盯著祁諾潯，猜測他今日此舉是何用意。
曾幾何時，那個最不受帝后重視的兒子，那個在宮中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時常被莫云纖冷嘲熱諷的懦弱皇子，竟已可以運籌帷幄，將天下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呢！這兩年未曾親眼見證他的蛻變，她是不是應該感到很遺憾？
莫云纖見祁諾潯相助，心中頓覺底氣已足，轉身向秦素錦冷笑道：“我本來還覺得你應該跟匈奴沒什么關系，看你這樣迫不及待地發難，只怕你跟那人是一丘之貉吧？”
秦素錦聞言更添怒意，忍不住便要反唇相譏，祁諾潯生怕兩人又吵起來，忙向身旁小太監吩咐道：“將昭華宮內殿侍候的宮人全都叫進來吧。”
夜寒煙見他只管回護莫云纖，竟不顧秦素錦的體面，心下不禁大為惱怒。
祁諾潯只作不見，等小太監將昭華宮的宮女帶過來之后，才沉聲地問道：“母后病中被人加害，你們不管知不知情，都有服侍不周之罪，知道嗎？”
素月原本便在殿中伺候，此時已俯身與眾人跪在一處，聞言忙抬起頭來，凜然道：“奴婢知罪。殿下若要查明娘娘遇害真相，但凡奴婢們知道的，半點也不敢隱瞞；但若有人要混淆視聽、陷害無辜，反讓真兇逍遙法外，使娘娘魂靈不安，奴婢寧可碰死在棺前，絕不肯助紂為虐！”
“素月姐姐，好樣的！”夜寒煙忍不住站起身來，撫掌大贊。
碧云等幾個小丫頭見狀也不禁連連點頭，示意與素月同進同退。
夜寒煙冷眼旁觀，素月似乎知道一切都是祁諾潯搞鬼，更知道他是刻意要陷害某人，此刻當眾明志，那定然是已打定了主意要與祁諾潯抗爭到底的了。想到一個小宮女竟有如此勇氣，夜寒煙心中不禁大為感佩。
祁諾潯被她這一番話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沉默半晌才道：“素月姑娘對母后忠心如此，可敬可感！請姑娘放心，本宮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給母后一個交代，也還姑娘們一個清白！”
素月冷哼一聲，竟不答話。
祁諾潯的臉色愈發陰沉，夜寒煙幾乎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心中不禁為素月暗暗捏著一把汗。
等了許久，才見祁諾潯冷冷一笑，開口問道：“你們幾個都是母后最為信任的人，想必不會暗中加害母后的了？此時人人都有嫌疑，若是有人常與可疑的外人來往的，請知道的都說出來，免得旁人無辜受了牽連。”
素月冷聲道：“她們幾個都是我帶出來的，其中碧云與我住在一起，青竹等人也都是最老實本分不過的，如果她們與外人來往，我不可能不知。素月可以項上人頭擔保，這幾個丫頭絕不可能加害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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