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心中有鬼
她先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不出話來,殿中已是人人起疑;此刻又見她自管求饒,眾人心中更是明白了幾分。祁諾潯有些不耐地問道:“你若是當真什么都沒做過,此時又怕什么?你到昭華宮去,除了看望鈴兒之外,有時也到先皇后寢殿去轉一轉,是不是?”
蓮兒不住磕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夜寒煙不知蓮兒是不是祁諾潯安排的人,但見她此時在殿中大哭求饒,心中便知不妙。這丫頭分明是在默認罪行,此刻便說她無罪,只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了!她是祁諾清殿中的人,雖然從未見過祁諾清的面,但她出了事,祁諾清怎能脫得了干系?
想到此處,夜寒煙來不及多想,忙裝著漫不經心地笑道:“看來做主子的不在宮中坐鎮(zhèn)果然是不行的。太和殿的主子不過才出去了半年多,他宮中的奴才竟然便這么不成器,除了哭,什么都不會了。”
“她未必什么都不會,也許她會唱戲,還會下毒,只是娘娘不知道而已。”莫云纖忽然笑吟吟地插口道。
夜寒煙緩緩搖了搖頭,笑道:“這就是公主殿下的不對了。”
“為什么是我的不對了?本公主有什么不對?我又沒吩咐奴才去昭華宮下毒!”莫云纖立刻尖聲叫道。
夜寒煙不慌不忙地正色道:“三皇子殿下不在宮中,太和殿的奴才們難免疏于管教,未必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公主既然與三殿下有婚姻之約,就是太和殿的半個主子了,難道不該時常提點太和殿的宮人,叫她們守著點規(guī)矩嗎?”
“本公主何曾……”
莫云纖偷偷向祁諾潯看了一眼,見他臉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禁心下大急,恨不能立刻便與祁諾清撇清關系,因而一開口便想說“本公主和曾與他有婚姻之約”,話說到一半,又想起這婚姻之約天下皆知,卻是抵賴不得的。她先前那半句話說得太響,欲待止住已不可能,只得胡亂續(xù)道:“本公主何曾不替他照管?這蓮兒一向膽小怕事,今日見了皇上、二殿下和這么多老大人們,心里發(fā)慌也實屬尋常,豈能怪本公主不教導她?”
夜寒煙得了這句話,如獲至寶,忙道:“原來公主常常照管太和殿的奴才們,這么說,這蓮兒姑娘出入昭華宮,必定也是公主的吩咐了?本來我一直想不通一個看上去這樣循規(guī)蹈矩的小丫頭怎會不懂事,既然是公主的授意,那便沒什么奇怪了。”
“你……你說蓮兒私自進入昭華宮是本公主吩咐的?口說無憑,你這不是血口噴人嗎?”莫云纖又急又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秦素錦撥弄著手中茶盞,盈盈笑道:“不是血口噴人,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祁諾潯被這一群女子吵得有些頭疼,至此方知天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古人誠不我欺。偏偏這幾個女子的身份大不尋常,既不能呵斥,更不能拷打,一時竟把個英明睿智的二皇子殿下搞得手足無措。
莫云纖知道自己無意間又給祁諾潯添了麻煩,心中不禁大是慌亂,見此刻無人開口,她慌忙搶道:“蓮兒這丫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顯然心中有鬼;其余的那幾個,口中不盡不實,只怕也未必沒藏著什么秘密!潯哥哥,我看不狠狠地教訓一頓,她們是不會老老實實招認的。如今天氣雖然轉涼了,午后的太陽倒還是不錯的,咱們不如讓這幾個沒臉的蹄子們到門外臺階上跪著去,看誰把知道的全說完了,就先叫誰進來!”
祁諾潯明知這法子只怕會影響到自己寬厚仁和的形象,但此時心中焦躁,也顧不得太多,略一沉吟便點了點頭。
自有小太監(jiān)拖起跪在地上的幾個小宮女帶到外面去。夜寒煙見小雅也被他們帶走,心中不禁一陣慌亂,忍不住站起身來。
莫云纖笑吟吟地道:“昭儀娘娘這樣緊張做什么?丫頭們又不是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在外面曬一會子算得了什么?你這樣慌里慌張的,知道的說是你心疼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里有鬼,怕小雅姑娘不小心招出什么來呢。”
夜寒煙聞言只得緩緩坐了回去,口中胡亂笑道:“正是呢,聽見小雅要受刑,我便心慌意亂的,或許心中真的有鬼,也未可知。公主為人既聰明又公允,能否請您賞臉,先明白告訴我誰才是下毒之人?這樣一直懸著心,真讓人心驚肉跳呢!”
莫云纖聽見她自承心中有鬼,先是一怔,過了片刻才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叫道:“誰有罪誰沒有罪,要等她們自己招了才知道,本公主事先如何得知?你是在指責本公主誘供嗎?”
“這倒不敢,”夜寒煙微微笑道,“公主從始至終都在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說,不像誘供,倒像是生怕我們問出什么來一樣。就連這跪臺階曬太陽的法子也是公主想出來的,莫非公主竟忘了您自己身上也有嫌疑不成?自古以來,身上有嫌疑的人負責審案的,也真是絕無僅有了。”
這話雖是指責莫云纖,卻鬧得祁諾潯十分尷尬。他原本便囑咐過莫云纖不得多言,誰知這位刁蠻的公主總是忍不住要指手畫腳一番。偏偏他又不得不順著原先的設想走下去,在外人看來,倒確實成了他和莫云纖在一起審問眾宮女們了。下面的那些老臣雖然都聽他的吩咐,但其中不乏耿直迂腐之輩,若是再這樣不清不楚地鬧下去,只怕難以服眾!
思及此,他心中不禁大為惱怒,面上雖然不便十分表現(xiàn)出來,卻還是趁人不見向莫云纖狠狠地瞪了一眼,責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偏偏夜寒煙一直暗中留神他二人的情形,見祁諾潯責怪莫云纖,后者非但沒有立刻發(fā)作起來,反而低眉垂首,一副誠心認錯的樣子,她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此時正是“秋老虎”肆虐的季節(jié),紫宸殿前面又是一大片一大片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地面,人從上面走過是都會覺得燥熱難當,何況要在臺階上久久地跪著?
夜寒煙不看也能猜到小雅此刻受的是什么樣的苦。從前說好了好姐妹同甘共苦的,此時她又如何能在殿中穩(wěn)坐釣魚臺?丫頭們剛剛出去,她便已經開始如坐針氈了。
秦素錦一向知道她主仆二人的情分非比尋常,生怕夜寒煙一時沖動,又說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只得悄悄地在衣袖下面握住她的手,暗暗用勁,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太監(jiān)們過來添過茶水,換上果子,夜寒煙也無心去理會,正沒主意時,卻聽到祁諾潯溫和地問道:“昭儀娘娘,太和殿的蓮兒與你宮中的小雅鶯兒兩人是否交好,您可知道?”
夜寒煙猜不透他的用意,只得裝作漫不經心地道:“只要不犯了規(guī)矩,丫頭們跟誰好,我才沒那閑心去理會!這蓮兒的名字,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聽說,想來只怕未必十分要好。”
祁諾潯點了點頭,忽然嘆道:“這說的也是。只是為人主者,對下人奴才的小事懵然不知,便難免要受了蒙蔽,有時甚至代人受過,做了旁人的替死之鬼,只怕也是有的。”
“殿下此言高深莫測,實在難解。”夜寒煙不動聲色,淡淡地道。
莫云纖想起昨日祁諾潯與她說過的計策,忍不住插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說,有人毒害母后,借著奴才們之間交好的緣由,嫁禍到你含英殿頭上,只怕也是有的。”
祁諾潯又瞪他一眼,莫云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神情卻是半點也不服氣。
經她這樣一說,夜寒煙才明白祁諾潯的意思,心中不禁暗驚。
她對自己的生死榮辱已看得極淡,若非此次事關小雅的性命,她根本連半分興致都不會有。但此時發(fā)覺祁諾潯竟是要脅迫她作證蓮兒有罪,她卻忽然感到心中十分惶恐,竟比罪名加在她自己頭上時更慌亂十倍。
她擔心的自然不是蓮兒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宮女,而是太和殿那位自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卻從來都處在風暴中心的主子。
祁諾潯見她心中已經明白,臉上立刻現(xiàn)出了溫和的神色,深沉的目光片刻不移地注視著她:“昭儀娘娘可是想起了什么蛛絲馬跡?”
夜寒煙心中暗恨,面上卻只淡淡地笑道:“殿下這話真是在難為我了。蛛絲馬跡這種東西,只有見慣了才會認識。若是平日沒有見到過,受審的時候杜撰是很不容易的。殿下若是一定要在我這兒問出點什么來,總該動點兒刑罰才行,不然怎么能算屈打成招呢?我若是沒等受刑就開始信口開河,也會被人瞧不起不是?”
祁諾潯聞言不禁勃然變色。
他以為自己日前在永和宮中已經說得足夠明白,誰料夜寒煙竟然到了此時,仍然不肯說一句對祁諾清不利的話!她執(zhí)迷不悟若此,他此前所有的安排,豈非全部枉費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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