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再去打聽！”夜寒煙緩緩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只覺雙腿酸軟得厲害，雖有手臂撐著，卻仍是搖搖晃晃，怎么也站不穩。
蕙茹答應著跑了出去，夜寒煙有心跟著也去打聽，又覺得實在不像話，何況自己此刻方寸已亂，也實在無力出門，只得頹然坐倒，空有滿心焦灼，卻是半點主意也想不出來。
窗欞中照進來的日頭影兒挪過了一大片，才見有人走了進來，卻不是蕙茹，而是神色忐忑不安的小雅。
夜寒煙一見她的臉色，便知道不會有太好的消息，心中又急又怕，竟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小雅悄無聲息地坐到夜寒煙的身旁，試探著勸慰道：“你不要太擔心，事情也許沒有那么糟糕�！�
“為什么？你聽到了什么好消息嗎？”夜寒煙精神一振，忙問。
小雅的目光閃了閃，神色十分不忍。
夜寒煙的心重又慢慢地沉了下去，強顏歡笑道：“沒事的，最多不過是死了人，咱們怕什么？你聽到什么消息，說就是了�！�
“倒也未必是死了，”小雅斟酌著詞句說道，“外面都說三殿下殉國，我們此前也嚇了一跳，但細細打聽下來，有人說他是中箭，有人說他是落馬，還有人說他是被匈奴人刺死……種種傳言不一而足，似乎誰也不知道事實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若三殿下當真出了事，怎會有這許多不同的傳言呢？也許……也許是二皇子他們擾亂人心散布的謠言呢！”
夜寒煙聽她說得似乎有理，不禁連連點頭：“正是，祁諾潯這人詭計多端，這些把戲是他玩慣了的，倒也不足為奇�！�
小雅卻知道雖然傳言未必是真，但三皇子如今蹤影全無，卻也是鐵打的事實，只是一時不忍跟夜寒煙細說，只得陪著不痛不癢地胡亂安慰了幾句，隨即找了個借口溜了出去。
夜寒煙心下稍定，將前因后果細細想了幾遍，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愿去相信而已。
蕙茹直到晚間才又進來，見夜寒煙既不傳膳、也不叫宮女進來作陪，心中不禁深感酸澀。
夜寒煙的臉色卻看不出有什么異常。見蕙茹進來，她淡淡地笑了一笑，問道：“這一整天，你都忙什么去了？”
蕙茹想了一整天，心中雖然十分不忍，卻也知道不能瞞她，只得強笑道：“咱們在暴室里呆得久了，外面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就連……以前能說句話的人，這次出來也多半見不著了�！�
“你是說——”夜寒煙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陣驚詫。
蕙茹緩緩地點了點頭：“從前宮中有不少人是三殿下安排的，咱們有事的時候，隨便找到一兩個，就有人暗中幫忙，想問什么事也總能聽到一點兒實情。誰知這次出門一找，那些人竟然一個都不見了。我看了一下，咱們園子里的鴿籠也無影無蹤，只怕咱們跟三殿下通信的事，他也早就知道了！”
夜寒煙忽然發覺祁諾潯已經在宮中布下了一張巨大的網，而她自己和含英殿的這幾個人，早已被結結實實地罩在了網中。
至于祁諾清，夜寒煙始終不相信他會這樣無聲無息地突然消失。她直覺這次出事，跟祁諾潯絕對脫不了干系，只是祁諾潯的手段厲害，祁諾清難道就是任人宰割的？
她還是愿意相信，他此時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笑看祁諾潯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把戲，等到祁諾潯以為勝利在望的時候，再來將他用卑鄙手段得來的一切全部奪走！
只是她心里始終想不通，祁諾潯此時已經完全掌控了宮中的局勢，朝中更早已是他一個人的天下，他又為何不立即動手，反而將自己和秦素錦兩個人從暴室之中放出來？若說他沒有陰謀，鬼也不信，可他的陰謀究竟是什么？
這一點不是此時便能想通的，祁諾清的事情更是沒有半點頭緒，夜寒煙心中雖然不似最初的絕望，卻仍是七上八下，無法安下心來。
蕙茹見她神情苦惱，只得安慰道：“三殿下弓馬嫻熟，決不至于輕易出事，就算是二皇子有意迫害……他手下的歹人又怎比得上三殿下那些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親兵？我想三殿下一定另有法子對付，咱們只管保重自己，在宮中挨過這段日子就好了，三殿下一定會來救咱們的！”
夜寒煙想了又想，始終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只得怔怔地道：“是啊，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救咱們的。”
蕙茹擦著眼淚點了點頭，心中卻也早已七上八下的，沒了什么主意。
只要三皇子還活著，他自然是一定會來的。可是萬一……
她心中酸楚，卻只能強自忍耐。知道夜寒煙必定是不肯用飯的，只得勸她早睡。
夜寒煙卻忽然站起身來，笑道：“我出去走走�！�
“娘娘，”蕙茹追上來勸道，“天已經不早了，還是不要出去了吧？這宮里如今沒一個好人，咱們此時出去，未必不會受別人的氣……”
夜寒煙知她放心不下，只得嘆了一聲：“我不出去，就在咱們院子里走走，你不用跟著。”
蕙茹無奈，只得依她。
夜寒煙其實并不知道自己該走到何處去，只是覺得殿中氣悶，總想出來透透氣。此時已是深秋，天氣已經頗冷，她也不肯添衣，徑自出門往院子里走來。
也不知漫無目的地走了多久，忽然聽到園中似乎有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口中絮絮叨叨，不知嘟囔些什么。
夜寒煙一時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但想到這含英殿中，無非是自己身旁的那幾個奴才，便壯著膽子循聲找去。
看到那人之后，夜寒煙不禁又驚又喜，慌忙快步迎了上去：“阿爺，你在園子里做什么？”
秦忠一見是她，更是喜從天降，不可置信地揉揉昏花的老眼：“丫頭……你出來了？他們沒有為難你嗎？”
夜寒煙強顏歡笑道：“他們要為難我，也得有本事才行！你當你家煙兒是好欺負的么？”
“不是，不是！煙兒是大貴人，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秦忠笑得眼睛鼻子都擠到了一起去。
“阿爺，你剛才在這里嘆什么氣呢？”夜寒煙心中煩悶，強顏歡笑時便覺得十分不容易，只得胡亂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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