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皇長子從天而降
夜寒煙原本漫不經心的臉色,在聽到這番話時也不禁微微一變。
她知道祁諾潯說的是真的。
上一次她的臨陣倒戈,已經使得他的心血毀于一旦,這一次他豈能不布置得天衣無縫?宮中最不缺少的,便是栽贓陷害的戲碼。如今祁諾潯手中的勢力太多,他要構陷一個人謀反,能有什么難度?
殿中這些老臣的話也不無道理。祁諾清如今生死不明,他便是當真有赫赫戰功,天下又豈能虛位以待?國不可一日無君啊!
祁諾清便是能在今日趕回來,身邊帶的人也不會多。以他一人之力,如何能與祁諾潯數年來苦心培植起來的這些勢力對抗?
夜寒煙的心中忽然生出一陣大勢已去的恐慌。此時的她,倒希望祁諾清從此遠離朝堂,再不要在京城出現了。陰謀的殺傷力,永遠不會比刀劍更小,祁諾清本人也應該知道這樣的道理吧?
想到此處,她忽然發覺祁諾潯的警告是很有道理的。此時她若是信口說出一句話,將祁諾清推到風口浪尖,那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可是此刻她已經站在這高高的臺階之上,殿中那些老臣都在等著她開口,她若是以一句“不知”推搪,有誰會相信?
難道她真的要按照像祁諾潯希望的那樣,給他的這一場大戲錦上添花嗎?
夜寒煙至此才明白祁諾潯敢于帶她來殿中的道理。他已經掌握了一切,還有什么可畏懼的?他要的不是通過她來取得眾臣的信任,而是要她親看看到他的籌謀有多么完美無缺,要她清楚地知道,她再怎么不甘心,都已經無力回天!
“娘娘?”魏司空雖然被夜寒煙搶白得臉上有些難看,卻仍然堅持不懈地追問著,仿佛不從她的口中要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切便都算不上完美一樣。
夜寒煙回過神來,忽然發覺自己已經連推脫的機會都沒有了。她想了又想,只得萬分不情愿地開口:“遺詔……”
“且慢!”殿外忽然響起的聲音,讓夜寒煙未曾出口的話戛然而止,而那些伸長了脖子等著所謂“遺詔”的老臣們,臉色卻是一個比一個難看起來。
是祁諾清回來了嗎?
夜寒煙欣喜地往外面看去,只見殿門開處,一道頎長的身影昂然走了進來,帶著一身颯颯秋氣,將這一殿詭異的氣氛破壞殆盡。
夜寒煙只看了一眼,便興趣缺缺地垂下了頭,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現實豈會像戲劇那樣巧合?并不是每個主角,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從天而降的。祁諾清,他終究還是沒有來。
但除了夜寒煙之外,殿中眾人對這人的突然出現,卻無一不是十分驚詫,氣氛僵住了片刻之后,那些本來便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的老臣們,竟是不約而同地轉向來人,叩首不迭,口中齊聲道:“參見皇長子殿下!”
夜寒煙詫異地抬起頭來,重新打量著來人:原來這便是那個四海云游,多年不曾回宮的大皇子祁諾涵?
因為離祁諾潯太近,夜寒煙清楚地感覺到,在祁諾涵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祁諾潯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似乎整個人都僵住了。但不過一瞬間,他便恢復了一貫的從容,面帶悲戚之色,飛跑著迎下階去,撲到來人腳邊便哭:“大哥,大哥!父皇駕崩了……”
“我已經知道了。”祁諾涵輕輕地在他背上拍了兩下,神色平靜地扶他起身,既不曾與他一起放聲大哭,也未對朝臣們的陪哭作出任何反應。
祁諾潯的臉色變了幾變,心中不禁開始暗暗打鼓。
皇帝駕崩的消息,他一直嚴密封鎖著,直到剛才才在殿中說了出來,可是祁諾涵卻好像很早就已經知道了,這是什么緣故?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出現,又是什么目的?
祁諾潯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是剛巧出現!生在皇家的人,沒有一個抵抗得了權力的誘惑,大皇子又豈能例外?雖然在民間看來,已經出嗣的子女并無繼承家業的資格,但自古皇家重長兒,祁諾涵若是自幼生長在宮中,本該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子!
難道今日,他這樣肆無忌憚地闖入殿中,是為了拿回本來有機會屬于他的東西嗎?
不僅祁諾潯這樣想,殿中群臣心中也都是一樣的盤算,更有一些原本便不十分堅定,只是因為別無選擇才會站在祁諾潯這一邊的臣子已經在暗暗打起了算盤,猶豫著要不要盡快向大皇子示好。
畢竟在那些腐儒們的心中,“嫡長子”才是繼承大統最名正言順的人選!
祁諾潯心中雖然不安,面上卻不露分毫焦灼之色,仍是滿臉哀戚,擦著眼睛向祁諾涵嗚咽道:“大哥若是能早來一日……不,哪怕早來半日,父皇也不會這樣抱憾而終——”
“可以帶我去看看父皇嗎?”祁諾涵沉聲問道。祁諾潯和殿中所有人的哀哭,似乎都未能對他的情緒產生任何影響,包括皇帝的死訊,對他而言似乎也只是一件完全與他無關的事。
夜寒煙冷眼旁觀,心中不禁感到十分驚詫。
畢竟,生在皇家的人,這些不成文的規矩還是要有的。任何一個人從會說話開始,哭笑都已不是自己的了,宮墻便是一座大戲臺,宮中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的戲子,不到死亡,便不能落幕,身為皇長子的他,難道會不懂嗎?得知皇帝的噩耗而無半分悲色,難道他就不怕言官彈劾,不怕天下百姓詬病?
殿中與夜寒煙有著同樣想法的人只怕不少,夜寒煙看到有些老臣的眉頭已經緊緊地皺了起來。
不過她的心中對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皇長子倒是沒有什么惡感,畢竟他的出現,也算是幫她解了圍,雖然最終未必能改變什么,至少祁諾潯這個“名正言順”,不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就是了。
祁諾潯面露尷尬為難之色,遲疑著不肯往外走。
祁諾涵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嘲諷之意,不咸不淡地問道:“怎么,二弟不肯嗎?還是忘記甘露殿該怎么走了?”
祁諾潯干咳一聲,正要找借口搪塞,李太傅已經顫巍巍地站了出來:“啟稟皇長子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此時應當先請新君登基,再為大行皇帝發喪不遲。殿下既已還朝,正是萬千之喜,此事便請殿下主持,如何?”
“國不可一日無君?”祁諾涵的臉色有些陰沉,卻不是悲哀之色,而是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怒氣,毫不掩飾地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李太傅本能地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善,身旁的吳司徒等人卻已經忙不迭地開始附和起來。
祁諾涵冷哼一聲,凌厲的目光在殿中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從祁諾潯到眾臣再到一旁侍候的小太監們,人人都禁不住在心底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
只聽祁諾涵冷笑道:“若是新君一日不能登基,父皇便要在甘露殿等一日,是嗎?父皇尸骨未寒,你們就忙著在這里爭當‘從龍之臣’了,是嗎?國不可一日無君,究竟是天下百姓的期盼,還是你們這些人的需要?”
眾臣聽見他疾言厲色地呵斥,原本站著的早已戰戰兢兢地跪了下去,原本跪著的更是將頭竭力伏低,恨不能將額頭插進面前的石磚之中去。李太傅、吳司徒等人觸了霉頭,更是嚇得六神無主,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祁諾潯見狀忙道:“大哥,眾位大人也是按著規矩辦事,卻算不上是他們的錯。大哥至孝,急于要見父皇,也是人之常情,既如此,就請大哥接了冊寶,眾臣朝拜之后,一同到父皇靈前盡禮,如何?”
“要這樣嗎?”祁諾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自然要這樣,您是長兄,由您即位是天經地義,想必人人都無異言。”祁諾潯滿臉誠懇之色地說道。
“那倒也是,”祁諾涵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這兩三天的時間里,敢有異議的老臣們都被你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這些,都是最有眼色的,誰的勢力大,便投到誰的麾下去,絕不會有半句異議,是不是?”
祁諾潯的臉色大變,支吾半晌,才勉強笑道:“大哥真會說笑,這些老大人們都是國之棟梁,誰能左右他們的選擇呢?至于‘清理’什么的,我怎么有些不太明白呢?這兩日父皇病重,我一直在甘露殿侍奉湯藥,外面的事情實在是不知道多少啊!”
祁諾涵毫不客氣地諷刺道:“你在甘露殿侍奉湯藥?方才我仿佛聽到有人說,父皇賓天之前,一直只有昭儀娘娘一人在旁侍奉啊!”
祁諾潯的臉色鐵青,卻還是不得不維持著一絲謙和,免不了便顯得有些怪異可笑。他竭力裝著平靜地道:“皇兄,父皇尸骨未寒,你我兄弟卻在此處為不相干的事情爭執,是否會讓父皇魂魄難安?您要見父皇,我們即刻便往甘露殿去便是了!”
“早該如此。”祁諾涵微微一笑,對群臣色彩各異的老臉視而不見,當先出門往甘露殿方向走去。
(https://www.dzxsw.cc/book/13352081/1704698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