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誰是誰的黃雀?
“他說你弒父害兄,謀奪江山。你該不會連這都聽不出來吧?”夜寒煙注意到祁諾涵眼中閃過一抹冷光時,心中忽然也跟著生出一種同仇敵愾的感覺,忍不住大聲冷笑道。
話音剛落,密密麻麻地站在殿中的那些內侍們忽然齊齊繃直了身子,夜寒煙甚至可以隱約聽見殿外的侍衛們齊刷刷地往前靠近了幾步,幾乎下一刻便要跨進門來了。
眼見殿中眾臣不是面如土色,便是目露兇光,祁諾涵眉頭微皺,下意識地側身將夜寒煙擋在了身后。
祁諾潯袍袖之下的雙拳劇烈地顫抖著,面色蒼白,額上青筋亂跳,眼睛里卻閃著異樣的紅光,平日淡泊從容的神色早已不復存在,整個人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似乎雖是準備射出致命的毒箭!
夜寒煙從未見過他這樣兇惡的樣子,吃驚之下竟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臉色也漸漸有些蒼白起來。
但預料之中的狂風暴雨并沒有出現。祁諾潯這樣的神態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很快便緩緩放松下來,勉強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昭儀娘娘真會說笑。”
殿中響起一陣暗松一口氣的聲音,祁諾涵只裝著聽不見,漫不經心地四下掃視一圈,淡淡地道:“恐怕不是昭儀娘娘說笑,是你一直在跟我們說笑吧?”
“皇兄?”祁諾潯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兄長,剛剛放松了一點的身子立刻又緊繃起來。
夜寒煙知道這殿中幾乎全部是祁諾潯的人,心中不禁暗暗焦灼,只苦于無法向祁諾涵提醒。
祁諾涵卻仿佛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在一群人不善的目光之中,他從容入座,直截了當地向臉色不善的祁諾潯問道:“父皇駕崩或許確有其事,不過恐怕未必是昨天夜里吧?”
“皇兄這話是什么意思?”祁諾潯滿臉怒色,外強中干地喝問。
皇帝是什么時候駕崩的,在場多數人都心知肚明,夜寒煙自然也知道祁諾潯必定會有些心虛。但祁諾涵多年不在宮中,卻似乎對此事了如指掌,這讓夜寒煙不禁暗暗詫異。
難道他出外“游歷”的這些年,一直沒有停止過關注宮中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這個人謀慮之遠、心機之深,似乎已遠遠超過祁諾潯了!只不知他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宮,究竟有何用意?
這世上未必有人能真的看淡了權勢,莫非他也是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而來?
想到這種可能,夜寒煙的臉色自然不會太好看。本來祁諾潯和祁諾清兩個人就已經為了那個位置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再添上一個無論從哪方面看來都不會弱的祁諾涵,倒真有點烽煙四起的味道了。難道這個神秘的皇長子此時出現,是打算做螳螂后面的那只黃雀?
在夜寒煙滿心里胡思亂想的時候,祁諾涵對周圍的一切卻仍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在僵持之中,他甚至有些疲憊似的緩緩低下頭去,將大半張臉遮蓋在額前凌亂的發絲之下:“雖然你已經很謹慎,但判斷有些事情,其實并不需要開棺。你該知道,一個與死亡打過多年交道的人,對逝者的氣息是極為敏感的——從這殿中的氣息來看,父皇……至少三天了吧?”
祁諾潯原本便有些陰沉的臉色,此時越發冷得可怕。夜寒煙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在這鴉雀無聲的大殿之中幾乎像悶雷一般壓抑而突兀。
靜寂良久之后,祁諾潯喉嚨里發出“呵呵”兩聲,干澀地道:“皇兄,這個時候,大業皇朝需要的是安定祥和,而不是我們兄弟之間互相猜忌、互相惡意中傷!你在這個時候回來,若是為了給父皇盡孝自然是好,但你若是要趁著這個時機煽風點火、蠱惑人心,必會成為天下的罪人!到時候便是做兄弟的要保你,只怕也未必能夠!”
“聽你這話中的意思,是已經把你自己當成是這天下的主人了?”祁諾涵絲毫不為他的氣勢影響,甚至連眼角也不曾抬一下,好像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身陷險境一樣。
祁諾潯冷哼一聲,悶聲不語,竟是干脆利落地來了個默認。
吳司徒慌忙上前一步,躬身向祁諾涵道:“二殿下監國已久,大行皇帝在位前一直贊賞有加。雖然未有遺詔傳下,但二殿下是最適合繼承大統之人,此事已是毋庸置疑的。”
沒等祁諾涵冷笑出聲,一個彎腰弓背的老臣忙顫顫巍巍地接道:“司徒大人這話可說錯了,大行皇帝分明有遺詔留下!方才皇長子進紫宸殿之前,昭儀娘娘不是正要宣示遺詔嗎?”
殿中三三兩兩的附和聲,很快便融成了一片,夜寒煙聽到話題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來,不禁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幸而祁諾涵似乎對所謂的“遺詔”沒有什么興趣,只管盯著面有得色的祁諾潯,微微冷笑:“這么說來,你是胸有成竹的了。”
祁諾潯一直在躲閃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他坐在祁諾涵的對面,不甘示弱地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皇兄,我知道你可能會心有不甘,但你要知道,江山重任非同兒戲,交給一個隨時在與死亡打交道的人,畢竟是不合適的。國逢大喪,哪一次不是傷筋動骨?若是皇兄擔當大任,操勞之下有個三長兩短,對人對己敵對天下,都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您說是不是?”
這已經是毫無遮掩的威脅了,夜寒煙已經嗅到了空氣中濃烈的火藥味,但祁諾涵卻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對殿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完全視而不見。
這樣處變不驚的一分心智,使得夜寒煙的不禁暗暗擔憂。這樣的人人若是朋友,自然是一個靠得住的倚仗,可他若是敵人……
祁諾清如今的處境已經十分艱難,如果再加一個這樣冷靜沉穩的對手,夜寒煙實在不敢說他有什么勝算!
這樣的局面,祁諾潯自然也更加不愿意看見。祁諾涵的冷靜讓他在下定決心之前,反反復復猶豫了很多次。
但他卻也知道,此時的局勢容不得他遲疑太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連這點魄力都沒有,如何能夠君臨天下?
想到此處,祁諾潯狠狠地咬了咬牙,右手從袖底探出,輕輕握緊,慢慢地地轉了一圈。
這個并不算太小的動作,祁諾潯身旁的小太監可以看到,一直在關注著他的動靜的夜寒煙自然也可以看到。夜寒煙知道殿中的一切應該都在祁諾潯的掌控之中,但祁諾涵這副模樣,顯然是有恃無恐,到底鹿死誰手,此時還真是難下定論呢!
在夜寒煙的心中,似乎隱隱盼著兩人兩敗俱傷。只有那樣,那個至今遲遲不肯出現的祁諾清,才有可能在這場爭斗之中,取得最后的勝利!
宮女送上茶來,祁諾涵伸手接過,放在鼻端嗅了嗅,卻并沒有入口,而是漫不經心地將茶盞放到手邊的小幾上,轉過頭去看著殿門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他轉向殿門之后的下一個瞬間,夜寒煙便看到兩隊侍衛手持長刀,在殿門外威風凜凜地站成兩列,而在他們的身后,鐵甲錚錚聲中,無數兵甲鮮明的侍衛正從外面源源不斷地涌了進來,將殿門外面數十丈寬的一片空地占得滿滿當當,花木后面、殿外的御道上,視線之外還不知有多少人守著。
不管是什么人,處在這樣的場景之中都是很難面不改色的,尤其是與這些侍衛沒有半點交情的那一方。
夜寒煙臉色蒼白地看著殿外的變故,還沒有來得及驚嘆,卻聽見高墻之上響起“唰唰”的聲音。抬頭看去時,她更是禁不住大驚失色,原來甘露殿外面的宮墻之上,不知何時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站滿,每一張弓都已經慢慢拉開,明晃晃的的箭頭不偏不倚地對著殿門的方向。
沒有人會懷疑,只要殿中稍有異動,這些沒有長眼睛的利刃,下一刻就會毫不留情地從他們的胸前穿過!
除了面有得色的祁諾潯之外,殿中唯一一個在這些利刃面前還能面不改色的人,非這位神秘莫測的皇長子殿下莫屬了。
只見祁諾涵微微一笑,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細細向外打量。
祁諾潯見狀心中底氣更加足了些。他緩步走到祁諾涵身旁,指著外面笑道:“皇兄你看,你不在宮中的這幾年,宮里的侍衛們長進了不少呢!尤其是這些弓箭手,雖不能說百發百中,卻也已經勉強成了氣候。有他們在這里守著,殿中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豈不是比從前安全了很多?”
“這都是替我準備的?”祁諾涵微笑著問道。
祁諾潯忙道:“皇兄又說笑了。這些打打殺殺的東西,豈會是為皇兄這樣的斯文人準備的呢?皇兄親來宮中祭靈,朝廷內外誰不稱頌?做兄弟無才無能,只好略盡心意,一路護送皇兄平安離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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