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哪里話來？在這宮中，只有您給別人下馬威的，別人哪敢在您的面前放肆？”夜寒煙掀開內(nèi)殿的簾子走了出來，不卑不亢地道。
　　五公主細(xì)細(xì)打量了夜寒煙一眼，冷笑道：“怨不得人人都夸你能干，就憑這張嘴，倒也確實(shí)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
　　夜寒煙微微一笑，并沒有被她的冷言冷語嚇住，也絲毫不打算跟她客套：“不知公主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見夜寒煙絲毫沒有敬客的意思，五公主的臉色不禁更冷了幾分。她身旁的一個同樣冷著臉的小宮女用手絹在上首的軟榻上反反復(fù)復(fù)擦了幾遍，五公主才徑自走過去坐下道：“這宮里，敢這樣跟本公主說話的，也就只有你了。就連莫云纖那個冒牌的公主，她也沒有你這份膽量！”
　　“既然是冒牌的公主，在您這個貨真價實(shí)的公主面前，沒有這份膽量也是尋常。”夜寒煙學(xué)著她的樣子，淡淡地道。
　　五公主本以為能在夜寒煙的臉上看到誠惶誠恐的表情，不料她竟敢當(dāng)面頂撞，而且有越來越不留情面的趨勢，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主不禁大為惱火。
　　若非作為公主的涵養(yǎng)還在，她幾乎要立刻便要吩咐宮女過來掌嘴了。但即使一時沒有發(fā)作，她的臉色也早已漲得發(fā)青：“好，果然好膽識、好口才！莫云纖不敢沖撞本公主，你卻敢，照你的意思，你一個小小宮女，反倒比莫云纖還要高貴些了？”
　　“公主心知肚明。”夜寒煙平靜地道。
　　五公主深吸了一口氣，竭力維持著身為公主的儀容：“本公主知道你的驕傲來源于何處，你不就是自以為是前朝公主嗎？你和你的那個姐姐一樣討厭！你們是前朝公主又怎樣？不要忘了，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如今是我們大業(yè)的天下，你最好看清楚自己還有幾斤幾兩！”
　　這個今年還不到十五歲的女孩，偏要裝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來教訓(xùn)別人，夜寒煙看著便覺得十分別扭。也許，從前的自己，也是這樣討人嫌吧？
　　夜寒煙當(dāng)然不會怕她。這樣被人寵壞了的女孩，自以為天下所有人都要跪伏在她的腳下，當(dāng)然難免會惹人厭惡。最可笑的是，這樣的高傲完全沒有殺傷力，若是到了外面，只會給自己招惹禍端罷了。
　　看著這個女孩，夜寒煙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故而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客氣。此時見她仍然是一副小孔雀的模樣，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落地的鳳凰，確實(shí)不如雞；但飛上枝頭的麻雀，卻也仍然是麻雀。”
　　“你敢說本公主是麻雀？！”五公主氣得臉紅脖子粗。
　　夜寒煙從容一笑道：“這是怎么話說的？公主您是金枝玉葉，怎么會是那灰不溜秋的麻雀呢？如果硬要把您比成什么禽類，那也只有天上的鳳凰可比啊！”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沒什么問題，可五公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尤其是想到剛剛她自己已經(jīng)說過“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五公主便隱隱猜到這一句仍然不是什么好話，只是一時之間，卻找不出什么理由來生氣。
　　見這只小鳳凰氣鼓鼓地停了下來，夜寒煙也不著急，漫不經(jīng)心地抿著杯中清茶，靜等下文。
　　這小公主當(dāng)然不可能是閑來無事才來找她磕牙，按照她的性子，想必若不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她也不會肯親自屈尊紆貴來這種“卑賤”的地方吧？
　　果然，靜默了片刻功夫，五公主便耐不住性子，冷聲道：“本公主聽說，皇兄要封你做貴妃娘娘？”
　　“公主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夜寒煙的臉上并沒有半分得意之色，只是就事論事，十分平靜地道。
　　這樣的反應(yīng)似乎讓五公主稍稍有些意外。她遲疑了一下才想起自己今日過來的目的，忙道：“真不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竟然會讓你這樣一個卑賤的女子一步登天！”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這件事，我一個‘卑賤的女子’是沒有資格說什么的，公主若是覺得有什么不妥，直接去找您那皇兄問就是了。”夜寒煙對于這樣的指責(zé)，卻是全無辯解的耐心。
　　五公主又是一滯，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跟這個女人斗嘴完全沒有便宜可占，只得別扭地道：“本公主才懶得管這樣的閑事！嬪妃出身卑賤，丟的是皇兄自己的臉，跟本公主可沒什么關(guān)系！”
　　夜寒煙含笑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五公主只得繼續(xù)道：“本公主這次來，是想提醒你，你們前朝的那些余孽已經(jīng)死絕了，你沒有背景，在這宮里是不可能站得穩(wěn)腳跟的！莫云纖那個女人背后有晁國撐腰，她隨便動動小手指頭就能弄死你！”
　　聽到她用這樣不屑的語氣提到前朝，夜寒煙的臉色微微一冷，但旋即便恢復(fù)了正常。
　　眼見這樣一個小娃娃，偏要像個大人一樣指手畫腳教訓(xùn)別人，夜寒煙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礙于對方的身份，她還是不得不敷衍道：“這也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畢竟出身這種東西，誰都無法選擇。我便是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又如何呢？我的父母家人，叔叔伯伯哥哥弟弟，畢竟是一個也不能活轉(zhuǎn)來了。”
　　五公主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夜寒煙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脖子后面忽然涼了一下，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她自然知道夜寒煙的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們?yōu)槭裁匆粋�也不能活轉(zhuǎn)來了。
　　因?yàn)椴豢显谝购疅煹拿媲皦櫫藲鈩荩�五公主還是很快便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認(rèn)真地道：“出身是無法選擇的，這一點(diǎn)你已經(jīng)不可能比得上莫云纖，現(xiàn)在你若是不想死，唯一的出路，就是給自己找一個靠得住的靠山，只要這宮里有重要的人站在你這邊，莫云纖就不敢對你怎么樣，相反，你還可以隨意把她揉圓搓扁。”
　　夜寒煙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目的，卻故意裝作不知，為難地道：“可是……在宮里有誰是能站在我這邊的呢？宮里沒有太后，太妃們又不管事，我總不能拉攏一群小宮女來做后臺吧？”
　　“所以說你笨！”五公主不客氣地道。
　　“愿聽公主指教。”夜寒煙忍著笑，假裝認(rèn)真地道。
　　五公主的神情十分得意，昂著頭高深莫測地笑了一笑，才道：“如果本公主愿意幫你，打敗莫云纖還不是舉手之勞？”
　　夜寒煙心中暗覺好笑。
　　這小丫頭顯然是從小便看慣了種種心計(jì)，也想照葫蘆畫瓢顯得自己高深一些，卻不知道憑她小小孩童的腦袋，能想出什么高明的主意來？她分明是自己跟莫云纖不對付，想要找一個人出來當(dāng)槍使，卻偏要假裝是施恩于對方一樣，難道當(dāng)旁人都看不出來嗎？
　　當(dāng)然，夜寒煙并不打算戳穿她，反而饒有興致地道：“可是公主是金枝玉葉，平時又是最恬淡的性子，怎會愿意幫我一個卑賤的小宮女？”
　　五公主得意地笑了一笑，高聲道：“哼，你就當(dāng)本公主是善心大發(fā)好了！本公主最后問你一次，你到底聽不聽本公主的話？”
　　夜寒煙微微一笑，十分“認(rèn)真”地道：“愿聽公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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