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禪位
沈醉墨無奈,只得攙著秦忠,同她一起沿著原路走了回去。
來時走的那一條小徑上果然已經站滿了人,只是此時那些人個個神色恭謹,垂首而立,全不是夜寒煙想象中那般兇神惡煞的模樣。
夜寒煙等人剛剛走出來,身后的林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接著便有身著御林軍服色的軍士整齊地走了出來,在幾人身后圍了一層又一層。
夜寒煙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向眼前的領頭之人嘆道:“這么大陣仗,如果只是來抓我和林良娣兩個人,有一點浪費吧?”
秦楓恭敬地施了一禮,正色道:“良娣若去意已決,皇上無意強留。臣等此番只為貴妃娘娘一人而來。”
“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夜寒煙說不出心中是歡喜還是酸楚,雖覺五味雜陳,卻只得擠出一個十分勉強的苦笑。
沈醉墨聞言卻是大為惱火:“誰稀罕做你們的貴妃娘娘?我們公主要離開,你們攔得住嗎?”
“不試一下,如何知道攔不住?沈將軍之神勇,御林軍早有耳聞,但今日將軍身邊似乎并沒有帶著您的虎旅吧?”秦楓不卑不亢地道。
沈醉墨頓時語塞。
他知道自己一行人早已是甕中之鱉,但一直以來心中的一股傲氣,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自己向一群只會在皇宮內外耍威風的兵士低頭!
夜寒煙知道他的牛脾氣隨時會犯,只得閃身攔到他前面,自向秦楓冷笑道:“如此勞師動眾,是要把我就地格殺,還是綁回去慢慢處置?”
秦楓聞言立刻惶恐地低下了頭:“娘娘這是說哪里話來?皇上得知您尚在人世,欣喜若狂,若非朝中有事不能脫身,此時在此處等著迎接您回宮的,便不是微臣,而是皇上自己了!皇上對您的心意,難道您絲毫也不知、絲毫也不信嗎?”
夜寒煙想說“不知”,卻總覺得有些難以出口,只是“回宮”二字,于她是聽不得的。她千辛萬苦拼上了一條命才逃出來,為什么還要回去?
若是此時可以輕易回心轉意,當初就不會那樣決絕地離開了。心中便有千般萬般不舍,她也不會允許自己再回到那個是非窩之中去!
眼見沈醉墨擺出一副隨時要找人拼命的架勢來,夜寒煙只得緩緩向他搖了搖頭,轉向秦楓低聲卻堅定地道:“我永世不會再踏進宮門一步。不知道你主子是如何吩咐你的?他若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就煩請你們帶我尸體回去;他若還肯留一分余地,請秦大人轉告他,請他原諒我的自私和任性。生在帝王之家,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如今逃離帝王家,是我能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秦楓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本以為可能要與前朝宗室之人有一場惡戰,所以帶來的都是御林軍之中的好手,誰知如今看來,惡戰是用不著的了,但他竟然沒有本事將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帶回去!
如果是尋常女子,綁了回去也就是了,可是偏偏他需要面對的,并不是一個尋常女子。
他絲毫不懷疑,如果他真的要叫人強“請”的話,眼前這個女子真的有可能會讓他帶一具尸體回去!
一個為了逃出宮門不惜拿自己性命去賭的女子,又豈是那般容易對付的?
秦楓知道眼前的女子是鐵了心要離開,也許他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之后,她未必不會考慮答應回去,可偏偏他的主子又千叮萬囑,叫他不得透露……
不透露那件事,如何能請得她動?
在御林軍之中一向以英勇無敵著稱的秦楓,此時卻忽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主子思念娘娘,無時或忘,娘娘難道真的連見他一面、說一句話都不肯嗎?”徒勞的掙扎,連他自己都覺得沒什么說服力。
沈醉墨已經不耐地吼了起來:“煙兒不愿意,你沒有聽懂嗎?你那個主子一肚子花花腸子,偏偏沒有一根是人的,公主憑什么要跟你回去?今日你要殺便殺,我們這里沒有一個人擋得住你們,取了我們的首級回去,你好升官發財!”
秦楓不甘心地向夜寒煙看了一眼,見她神色堅定,絲毫沒有動容的意思,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道:“娘娘既然不愿回去,臣可安排幾個身手好些的侍衛供娘娘差遣……”
夜寒煙聽見他語氣誠懇,不盡心軟,略一沉吟才道:“我已經不是你們娘娘,這樣大的恩惠,我可承受不起。大人若是不打算用強的話,這便請回吧!”
秦楓知道勸她不回,只得頹然道:“微臣實在無用……不知娘娘離開此山之后,將到何處歇足?”
夜寒煙知道即使自己不說,他也一定會查個清楚,此時開口相問,不過是給彼此留個面子罷了。當下她也不再隱瞞,坦然道:“可能去韓城,當然也可能去別的地方,天下山明水秀之處甚多,我已脫卻樊籠,當然要好好賞玩一番,才不負這大好河山。”
秦楓深施一禮道:“既如此,微臣只好祝娘娘一路順風了。”
夜寒煙聽見他竟然果真答應放她們走 ,不禁喜形于色,眼見秦楓當著她的面發號施令,將一眾將士都召了回去,她猶自有些不敢相信。
良久之后,山谷之中才恢復了從前的寧靜。夜寒煙看著御林軍漸漸遠去,不禁長嘆一聲,悵然若失。
若是換了從前,沈醉墨也許又免不了一場冷嘲熱諷,但經過了前一陣的事情之后,他已漸漸意識到自己魯莽誤事,反倒是夜寒煙多番相救,他已經沒了對她提出任何質疑的資格,只得擔憂地看著她,生怕她忽然又說出“回宮”二字來。
幸而夜寒煙只是平靜地轉過身來,笑道:“今后應該無人再在前面擋路了。”
沈醉墨喜出望外。
京城,高高的宮墻之中,祁諾清面無表情地聽著秦楓的匯報,半晌才道:“她說不會來,你便毫無辦法?”
秦楓跪伏在地,將頭深深地埋下:“微臣……無能。”
祁諾清沉吟良久,忽然笑道:“起來吧。那女人的性子,你若是能帶她回來,才叫怪事。”
秦楓猜不透這話有沒有反諷之意,只得連連叩頭,卻不敢依言起身。
祁諾清無奈,只得親手扶他起來,笑道:“本來便沒有指望你能帶她回來。此番叫你前去,不過是提醒她記著自己的身份罷了。你有功無過,就不必一直跪著了。”
秦楓如逢大赦,千恩萬謝地站了起來。
至于祁諾清話中的意思,他雖然有不懂之處,卻并不敢細問,只能在心中暗暗疑惑:這一次大費周章地叫御林軍跟蹤貴妃娘娘,卻既不逼迫她回來,也未向她承諾過什么,究竟是何用意?難道皇上過一段時間之后,會親自到韓城去將貴妃接回來嗎?
秦楓帶著一肚子的疑問離開之后,屏風后面轉出一個人來,指著祁諾清的鼻子便哈哈大笑起來:“渾小子,原來你也有今天!你當初把那丫頭丟到一邊不管不問的時候,可曾想到有一天,你會哭天搶地地求著她回頭看你一眼嗎?”
祁諾清冷冷地瞥他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不然……”
“不然怎樣?”祁諾涵高傲地昂起頭,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來。
祁諾清意味莫名地笑了一笑,沒有跟他計較,但就是這個看不出有什么殺傷力的笑容,卻偏偏讓祁諾涵感到不寒而栗。
不然會怎么樣,祁諾涵很快便知道了。
因為第二天,皇帝沒有上朝,第三天也沒有。
祁諾涵被群臣逼著闖進甘露殿去找人的時候,卻只找到了一道已經用過印的詔書。
禪位詔書。
祁諾涵一個人躲在甘露殿的內殿之中,聽著外殿中大臣們的竊竊私語,恨不能把房頂捅個窟窿飛出去。
見鬼!他的好日子還沒過夠呢!他還要詩酒逍遙,還要看遍天下美景、賞便世間佳人呢!他的“宏圖大志”尚未來得及實現,就被這個無良兄弟騙到宮里來,一頭栽進了是非窩,這還不算,最后竟然還要被人擺一道,自己坐到那張冷冰冰的椅子上去當皇帝?
見鬼,他才不要當這個勞什子的皇帝!
對了,這會兒他看到了這份詔書,別人可還沒看到呢!雖然他不敢說輕易將詔書毀掉,但藏起來不讓人看到,總不是什么難事吧?
暗贊了自己一聲之后,祁諾涵忙將詔書丟到書架后面,正打算大模大樣地走出去,卻聽見外殿之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皇上有旨!”
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是那幫煩人的老臣們已經不問青紅皂白地跪了下去。祁諾涵聽得那女子是祁諾清身邊跟隨最久的阿茹,心中不禁愈加惱怒。
用得著計劃得這么周全么?
只聽外面李太傅的聲音問道:“請問娘娘,皇上有何旨意?皇上為何多日不上朝,此時圣駕在何處?”
阿茹的聲音仍是一貫的嬌俏:“皇上已經下詔禪位涵王了,你們都不知道嗎?”
祁諾涵心中暗暗叫苦,卻聽見外面七嘴八舌地鬧將起來,其中阿茹清婉的聲音聽著格外清楚:“三日之前,皇上便已下詔禪位涵王了,如今詔書便在內殿之中放著!涵王爺,您若是這會兒才想到要把詔書藏起來,只怕已經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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