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霞在屋里聞見煎雞蛋的味道，打開門出來，看見灶臺上堆了一堆雞蛋殼，李耀輝也不愛吃雞蛋啊，怎么煎起雞蛋來了。

“我來吧！”李銀霞走過去。

“不用，這么多年也沒有吃過你做的東西，現在也不勞你費心了！”李耀輝固執地敲著雞蛋，他就不信了，他不能把雞蛋煎成功。

“老李，是我對不起你，無論你怎么說，我都受著！”李銀霞說。

“沒有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你也有選擇的權利！”李耀輝頭也沒有抬地說。

李銀霞沉默了，她后退幾步，對著李耀輝深深鞠了一個躬，說：“謝謝！”

李耀輝停下手里的動作，說：星期一我們就去把婚離了吧，兒子就暫時不要告訴他了，免得影響他的學習！”

李銀霞點點頭，又補充道：“我爸媽那里也不要說了吧，他們老了，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隨你！不過如果你馬上要和徐國慶結婚的話，怕是瞞不住！”李耀輝想起李銀霞的父母，有點擔心，老爺子去年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如果知道他們離婚了，非得氣死不可！

“我會處理的！”李銀霞說。

李耀輝抬著一盤雞蛋坐到餐桌前，一口一口吃起來，有不熟的，有糊了的，人生百味，就像這盤雞蛋。

“如果徐國慶不離婚，你要怎么辦？”李耀輝突然問道。

“他一定會離婚的！即使他不離婚，我也愿意守著他！”李銀霞堅定地說。

李耀輝笑了起來，“李銀霞，你是不是覺得我的心是鋼鐵做的，不會痛，你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老李，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這種感覺，煎熬了我二十年，沒有他，我的人生就沒有意義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李銀霞激動地說。

“瘋了，李銀霞，你真的瘋了！”李耀輝站起來，他再也不想面對這個女人，她已經無藥可救了，算了，成全她吧，三條腿的女人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滿大街都是！

他走出家門，把大門重重地關上，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老丈人家門前。

李銀霞是獨生女，老丈人以前做生意賺了些錢，家里又祖祖輩輩生活在縣城，有兩塊地皮，一塊就是現在他們住的房子那里，一塊就是老丈人現在住的這里。

李耀輝和李銀霞結婚以后，老丈人給他們蓋了一棟三層小樓，還給他們買了車，可以說現在的一切，都是老丈人給的。

李耀輝來自農村，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師范，畢業后分配到了現在的學校，一干就是一輩子。

李銀霞父母雖然是做生意的，但是他們很喜歡李耀輝，他們覺得李耀輝老實可靠，又上進，關鍵是不是獨子，雖然沒有說是上他家的門，但是他們長期生活在這里，也像上門女婿一樣了。

老爺子這輩子賺下了些家產，所以他更希望女兒女婿守著這份穩定的工作，安安心心度日，不用那么辛苦，錢他已經有了，他只想安度晚年。

李耀輝推門進去，這里就像他自己家一樣，平時周末回來，他們也幾乎回這邊來吃飯。

李銀霞的爸爸正在院里一個躺椅上坐著閉目養神，聽見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看見李耀輝，坐直身體，說：“耀輝，你怎么這么早過來了，吃過早餐了嗎？”

“吃過了，爸！”李耀輝走過去，老爺子比起手術前蒼老了不少。

“吃的啥啊？”老爺子瞇著眼睛問。

“荷包蛋！”李耀輝脫口而出。

“哦，荷包蛋，以前銀霞最喜歡吃荷包蛋了，和你結婚以后反而不愛吃了！”老爺子笑著說，“銀霞怎么沒有和你一起過來？”

“她……她還在睡懶覺呢！”李耀輝忙說。

“哈哈，這個銀霞，永遠找不到，她找了你是她的福氣，你脾氣又好，又包容她！”老爺子笑得更開心了。

李耀輝心里苦澀，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李銀霞有多好，只有她自己不知道，或許是她不想知道吧。

“健健什么時候才回來？我都想他了！”老爺子又問道。

“爸，健健才走了一個星期，可能要到國慶節才會回來了！”李耀輝說。

“哦，才走了一個星期啊，我感覺走了很久很久了！”老爺子笑道。

李耀輝感覺自己再待下去眼淚就要下來了，本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但是，從此以后這種幸福可能就不復存在了，李銀霞會給老爺子帶回來新的女婿，他也該離場了。

“爸，我先回去了，我只是跑步路過這里，銀霞起床看見我不在，該著急了！”李耀輝說。

“好好好，你回去吧，晚上帶著銀霞過來吃飯，爸想吃你做的菜了！咱爺倆喝一杯！”老爺子說道。

“爸，我可不陪你喝，醫生都說了不讓你喝酒！”李耀輝說道。

“哈哈哈，你們就都管著我吧！不喝不喝，吃菜！”老爺子說著，又躺回椅子上。

李耀輝離開老丈人家，心情十分復雜，他繼續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突然，他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是老家打來的。

“媽，怎么了，這么早打電話！”李耀輝奇怪地問，父母沒什么事一般不給他打電話，一方面心疼電話費，一方面怕打擾他。

“兒啊，你快回來，你爸今早去山上找草藥，不小心從巖石上滾下來，可能……可能快不行了……”電話那邊，母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李耀輝頭嗡嗡嗡的，這些年都是大哥在照顧父母，他很少回去，似乎對父母也關心得少，此刻，他好害怕，怕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李耀輝慌忙跑回家，發現李銀霞不在家，他給李銀霞打電話，問她在哪，李銀霞說在逛街，此刻，她正在買衣服，她想以一個嶄新的面貌出現在徐國慶面前，當然，她還給徐國慶也買了一套西裝。

“你能跟我回一趟老家嗎？”李耀輝卑微地說道，如果父親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的媳婦都沒有回去，這怎么說得過去。

“老家？怎么想起回老家了？”李銀霞愣了一下，李耀輝的老家在十分偏遠的山區，比起他們教書那個地方還偏遠，開車要四五個小時，她也就結婚時和李耀輝回去了一次，那個地方，她再也不想再去了。

“我爸摔了，可能……”李耀輝有點哽咽。

“可能什么？你不要胡思亂想，趕快開車回去吧，我就不去了，你知道的，我暈車嚴重，我和你去還影響你的速度，再說我爸那身體，我也不能離開太遠！”李銀霞說。

李耀輝心一下子掉進冰窖，想當初李銀霞的父親生病，他事事考慮周到，住院，做手術全都是他一個人，現在到了他父親，李銀霞確實這個態度，好吧，反正他們也要離婚了，以后也不是他父母的兒媳婦了。

李耀輝忙開上車朝老家奔去，一路上，他都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父親不要有什么事，這么多年，他忙著給李銀霞的父母當兒子，卻忽略了自己的父母，現在他好后悔。

李耀輝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家里圍了很多人，一陣陣哭聲從屋里傳出來，李耀輝腿一軟，難道……

“爸，爸……”李耀輝扒開人群擠了進去。

“輝啊！你怎么才回來啊，你爸他，他走了，嘴里一直念叨著你呢……”母親哭著撲到他身上。

李耀輝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媽，我們帶爸爸去省城，去大醫院……”

“沒用了，耀輝，爸爸已經走了……”大哥走過來扶住他。

“到底怎么回事？”李耀輝現在還一臉懵，因為父親身體一直很好，雖然60多歲了，但是上山下地，身體矯健著呢！

“爸爸前久不是聽你說弟妹身體不好，生病了嗎？所以他這久都去山上找草藥，想給弟妹寄去調理調理，沒想到今天從巖石上滾了下來，因為太早了，山上沒有什么人，等有人發現已經不行了！”大哥說著哽咽了起來。

李耀輝撲到父親身上，他的老父親，辛辛苦苦一輩子，把兒子培養出來，卻沒有享到兒子的福，沒想到最后卻因為給那個從來不來看望他的兒媳挖草藥摔死了。

“爸，我對不起你，你怎么那么傻，挖什么草藥，李銀霞她哪里配你給她挖草藥啊！”李耀輝大聲哭喊道，在場的人都被他的哭聲弄哭了。

“耀輝，你不要這樣，爸爸已經走了，他沒有怪你們，只希望你能把日子過好！”大哥扶起他。

母親走上前，說：“兒呀，你父親走了，你是不是讓你老婆和兒子也來送他一程？”

“媽……我這就打電話……”李耀輝忙顫抖著手掏出電話。

李耀輝先給兒子打去電話，兒子雖然和這個爺爺感情不深，但是聽說爺爺去世了，還是嚇了一跳，馬上動車票，連夜坐火車往回趕了。

李耀輝有點猶豫要不要打給李銀霞，如果叫李銀霞，她不愿意來，那他不是自討無趣嗎？但是，自己爸爸去世了，兒媳婦不回來，這讓他怎么向眾多親戚交待，不得已他還是撥通了李銀霞的電話。

此刻，李銀霞正在父母家陪父母看著電視，老爺子問起她為什么李耀輝沒有來吃飯，李銀霞說他爸摔傷了，他回老家了。

“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回去？那好歹也是他的爸爸啊！”老爺子說道。

“爸，我去了除了能看他一眼，什么事都做不了，還給家里添麻煩，我去了全家人都照顧我，我還是不去的好！”李銀霞說道。

老爺子看著眼前的女兒，說道：“也是你找到李耀輝這么好脾氣的人，若是找的是其他男人，早就跟你翻臉了！也是我們從小把你慣壞了，都這個年紀了，還是那么任性。”

李銀霞媽媽走過來，聽見父女倆的對話，也責備李銀霞道：“銀霞，你爸說得對，你看看你爸生病耀輝是怎么照顧他的，將心比心。”

“爸，他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你給他的東西，就是他這輩子不吃不喝也賺不到！”李銀霞說道。

“胡說八道！你休要再說這種話，這個世界上不是什么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老爺子生氣了。

正在這時，李耀輝的電話打了進來，李銀霞接起電話，聽到李耀輝說他爸去世了，她瞪圓了雙眼，她以為只是簡單的摔了一跤，沒想到……

“耀輝，你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李銀霞難過地說。

“明天兒子到縣城，你和他一起過來，送我爸最后一程！”李耀輝說。

“我……可是我爸這里……”李銀霞吞吞吐吐道。

“好，你自己斟酌，李銀霞，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呢……”李耀輝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銀霞愣在了原地，老爺子看見她的樣子，忙問她怎么了？

“爸，李耀輝爸爸去世了！”李銀霞還沒有緩過神來。

李銀霞爸爸一驚，雖然他們和這個親家只在李銀霞婚禮上見過一面，但是他們還是每年過年都叮囑李耀輝多買些東西寄回去，以此來彌補不能陪伴的疑惑，沒想到，人說沒就沒有了。

“銀霞，你快回去，收拾收拾，等健健回來你們就趕快趕回去！”老爺子催促道。

“爸，路程那么遙遠，我……我不想去……”李銀霞嘟囔道。

“這是人說的話嗎？銀霞，你給我趕快去，你若是敢不去，我跟你斷絕父女關系，我這些東西，什么都不會留給你！”老爺子氣得抬起拐杖就要打李銀霞。

李銀霞見老爺子生氣了，忙說：“去去去，我去，爸，你不要生氣！”

老爺子顫顫巍巍走進房間，隨后拿出一沓錢，遞給李銀霞，說：“這些錢你帶去，務必給他爸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彌補一下你們對他爸的虧欠！”

李銀霞接過錢，她現在一心只想怎么和徐國慶再續前緣，哪里有心事去李耀輝老家參加葬禮，但是，她又不敢違背自家老爺子的意思，哎，就當報答李耀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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