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霞等兒子回到家中，兩人就決定第二天去李耀輝的老家，他們的兒子李健雖然從小沒有和爺爺奶奶生活，但是他知道那是爸爸的爸爸媽媽，心里也是很尊敬的，每年年后他都會和爸爸回家一趟。

他清楚的記得，爺爺奶奶每次他回去，都會把積攢了很久的好東西拿給他吃，雖然他們沒有外公外婆那么有錢，但是對他的愛一點兒也不比他們少。

聽說爺爺去世了，李健哭紅了雙眼，他眼前浮現(xiàn)出出爺爺佝僂的背影，他深知爺爺奶奶把爸爸培養(yǎng)成一個老師有多么不容易，他曾經(jīng)想，等自己大學畢業(yè)了  自己可以做主了，他一定要把爺爺奶奶接到縣城來。

“媽，要不我們開外公家的車回去吧，我現(xiàn)在也有駕照了，能開車了，我們連夜就走！”李健說道。

“連夜走，不需要那么匆忙吧，而且路上也不安全，健健，明天我們起早點去也是一樣的！”李銀霞說。

“怎么會一樣呢？媽  爺爺去世了，不是普通地回家！”李健大聲說道。

“我知道，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趕去也沒有用了！”李銀霞不想這么匆忙趕路。

李健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媽媽，平日過年，媽媽不愿意去爺爺奶奶家，她都以要照顧外公外婆為由，爸爸也不強求她，他一直覺得爸爸過得有點憋屈，但是爸爸告訴他，因為他愛媽媽，所以不愿意強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

但是現(xiàn)在，爺爺都去世了，自己的媽媽卻那么冷漠，他紅著眼看著自己的媽媽，說：“媽，你不用去了，你好好照顧外公外婆吧，我自己去！”

李銀霞看著兒子，她知道兒子生氣了，忙說道：“健健，你誤會了，媽媽不是不愿意去，媽媽是說明天再去！”

“那你明天再來吧，我今天自己開車回去！”李健說道。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執(zhí)拗，大晚上開車去，我怎么放心？”李銀霞大聲說道，“而且你爸爸不是已經(jīng)去了嗎？”

“媽，就是因為爸爸去了，我們才應該趕快去，你知道嗎？每次春節(jié)爸爸陪外公外婆吃完年夜飯，大年初一趕回去，村里人都是怎么說爸爸的嗎？人家都說爸爸娶了媳婦忘了爹娘，都說爺爺奶奶白白給外公外婆養(yǎng)兒子，但是這么多年，爸爸有責怪過你嗎？”李健吼道。

“每一次村里人問起你，爸爸都說外公外婆身體不好，你走不開，爺爺奶奶也很維護你，替你說話，但是，這么多年，你叫過他們一聲爸爸媽媽嗎？”李健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健健，不是你想的那樣！”李銀霞心里難過極了，聽著兒子對自己的控訴。

“媽，你不能理所應當?shù)叵硎苤�爸爸對你的好，卻一點兒回報都沒有吧！”李健說完，朝門外走去。

“等等，等等，健健，媽媽和你一起去！”李銀霞追了出去，她不是那么鐵石心腸的人，可能對李耀輝沒有愛，以至于她從來就沒有把他的家人當一回事，今晚兒子說的話，讓她羞愧難當，連孩子都懂的事，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李耀輝對她的好，對她父母的好，她都記在心里，更何況這些年，李耀輝也從她父母那里享受了衣食無憂，一個小老師，在縣城有房，有車，已經(jīng)甩其他老師幾條街了，她原以為這些就夠了，但是她忽略了一點，錢不是萬能的。

李銀霞和兒子來到爸媽家，李健先看了看外公外婆，隨后開上外公的車子，載著李銀霞朝爸爸的老家駛去。

一路上，李銀霞心驚膽戰(zhàn)，畢竟兒子剛拿駕照不久，對路又不熟悉，她很擔心。

其實，李銀霞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點兒也不關注孩子的成長，李健一拿到駕照，李耀輝就陪他練了好幾次車，有一次他們還趁假期開到了李耀輝老家，所以李健對開車已經(jīng)很熟了。

一直到夜里5點左右，兩人的車子才緩緩駛入村子，四周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見，兩人繼續(xù)開著車子進了村，李健知道，爺爺奶奶家門口有一塊場院，可以停車。

車子靠近場院，遠遠就看見爺爺奶奶家亮著燈，李健停好車，打開車門，李銀霞磨磨蹭蹭下了車，她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冷，忍不住顫抖起來，四周陰森森的。

“健健，你等等媽媽，好害怕啊！”李銀霞忙拉住李健。

李健本想說這有什么害怕的，前面就是家，更何況去世的是自己的爺爺，但是想起假期爸爸說媽媽有抑郁傾向，想想還是不要刺激她了，于是他主動伸手拉著媽媽。

到了家門口，兩人伸手推開了屋門走進去，今晚因為要守靈堂，李耀輝和哥哥都還跪在棺材前。

“爸，我們來了！”李健沙啞著聲音喊道。

李耀輝和哥哥不約而同抬起頭，看見是李健和李銀霞，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他們連夜趕來了，紅著眼站起來，走過去緊緊地把兒子攬入懷里。

“怎么連夜來了，多危險啊！”李耀輝既心疼又感動。

“爸，我也想給爺爺守靈堂，可惜我沒能見到爺爺最后一面！”李健說著，眼淚又來了。

李耀輝的哥哥李耀光也站了起來，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原本只比李耀輝大兩歲，但是因為長期在地里勞作，看起來比李耀輝老了10多歲。

“健健，給爺爺磕個頭吧！”李耀光說道。

“好的，媽，我們一起吧！”李健看向李銀霞。

“健健，你先磕，我有點不舒服，我出去一下！”李銀霞忙往外走，那大紅棺材太刺眼了，讓她心生害怕。

“媽……”還沒有等李健叫她  她就慌忙出去了。

“算了，健健，你先磕吧，你媽可能坐車了累了！”李耀輝說道。

李耀光瞪著出去的李銀霞，說道：“耀輝，我知道弟妹看不起我們家，可是死者為大，她連個頭都不愿意磕，這太過分了！”

“明天明天，哥，她不是不愿意，就是太累了！”李耀輝圓場道。

李健磕完頭，李耀輝讓他去休息，這里雖然落后，但是家里也也一直給他們留著房間的。

“不，爸，大伯，我今晚陪你們守著爺爺！”李健堅持道。

李耀輝眼圈紅紅的，兒子的話讓她他心里安慰了不少。

“好小子！一點兒也不嬌氣，像我們老李家的種！”大伯拍著他的肩膀，拉他在堂前的一張草席上坐了下來。

李耀輝不放心李銀霞，畢竟她只來過這里一次，跟這里的人也不熟，他媽媽已經(jīng)傷心過度病倒了，由大嫂照顧著，沒有人會招呼她這個“客人”。

他走到院子里，看見李銀霞正哆哆嗦嗦地站在院子里，李耀輝走上前，把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指了指旁邊一間屋子，說：“你先去睡吧，那是我們的屋子，嫂子已經(jīng)鋪好了！”

李銀霞看著李耀輝，感覺一夜間他老了很多，“老李，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李耀輝把臉臉別向一邊，他不知道李銀霞是怎么的鐵石心腸，才說出這種話來，這畢竟是她的公公，就是假裝難過，她也應該假裝一下啊！

李耀輝心徹底冷完了，他大跨步走進靈堂，跪在席子上，他這一生，到底做了些什么，為什么不比早一點盡孝呢？他總覺得還早，還早，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李耀光和李健偶爾聊幾句，李耀輝就這樣跪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村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前來幫忙了，因為人去世了，主人家也是要辦席的。

這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同，喪事特別隆重，花銷也大，因為老人去世得突然，家里什么準備也沒有，李耀光日子一直過得清貧，也拿不出辦席的錢來。

看著院子里坐滿了人，喪事的日子定在三天后，今天就得安排人去買喪事用的東西去了，他犯愁了，悄悄把李耀輝拉到他的屋里。

“耀輝，爸去世了，按理說我們都是兒子，兩人都有義務來操辦這個事，可是哥現(xiàn)在實在拿不出錢，要不你先墊上，哥給你打借條，以后慢慢還你！”李耀光為難地說。

“哥，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平時都是你在照顧爸媽，我什么忙都幫不上，這個錢理應我出！”李耀輝說。

“不不不，耀輝，就當我借的，等孩子大學畢業(yè)工作了，我壓力小點，一定還你。”李耀光說道。

“哥，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你不要再說了，你算算得多少錢，我馬上去鎮(zhèn)上取！”李耀輝扶住哥哥的肩膀說道。

“耀輝，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地方，喪事一家比一家辦得隆重，你又是有工作的，如果辦得太差，怕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說成是不孝順！”李耀光天天在村里，對這些風俗再了解不過了。

“那得多少錢，你給我說個數(shù)，哥，我真的不懂這些，我去把錢取來你操辦！”李耀輝說。

“你先取5萬吧，如果不夠，我再說給你，如果剩余，我再還給你！”李耀光說。

李耀輝有點為難，他雖然有工作，但是他的工資都交到李銀霞那里了，李銀霞娘家雖然有錢，但是都給他們換成房子車子了，現(xiàn)錢是從來沒有給過他們！

“怎么了？耀輝？”李耀光看李耀輝眉頭緊鎖。

“沒有，哥，我現(xiàn)在就去找銀霞拿錢！”李耀輝說著就要打開門，沒想到李銀霞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

“銀霞……你……你怎么在這里……”李耀輝吞吞吐吐說道。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不是我故意要偷聽，兩個房間緊挨著，這木頭房子也不隔音！”李銀霞說道。

“既然你都聽到了，那你趕快把卡給我，我去取錢，家里那么多人等著呢！”李耀輝說。

李銀霞瞅了瞅李耀輝，說：“什么葬禮要5萬塊，你一個月工資才多少，活著的時候盡盡孝比死了辦這些東西實在，我不同意！”

李耀輝解釋道：“銀霞，這是我們這里的風俗，不好好操辦不好！”

“要操辦可以，一切從簡，這是我爸媽讓我?guī)�來的一萬塊錢，本來想著在農(nóng)村可以風風光光下葬了，沒想到你們獅子大開口，要5萬，沒有！”李銀霞說著把爸爸給的一萬塊錢遞到李耀輝手里。

李耀輝捏著手里的錢，說：“銀霞，我們不是還存了點嗎？先救急，錢以后慢慢賺！”

“李耀輝，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我告訴你，我爸身體不好，現(xiàn)在也不做生意了，隨時可能進醫(yī)院，我們總不可能為了一個死了的人傾家蕩產(chǎn)吧！”李銀霞說道。

“你小聲點，不至于啊，銀霞，5萬塊錢怎么可能傾家蕩產(chǎn)呢？”李耀輝看見院里的人看了過來，壓低聲音說。

“不行，李耀輝，你要當冤大頭你自己當，我這些錢還有其他用途，兒子馬上畢業(yè)了，不得買車買房啊！”李銀霞死活不同意，她覺得喪禮一切從簡就行了，有多大能力就辦多大的事，何必為了面子去做這些。

李健在靈堂聽見他們說的話，走過來說道：“媽，你先把錢取出來救急吧，我買房買車我自己會賺，就當我借你的！”

李耀光也站上前來，說：“弟妹，都怪大哥無用，這錢也當我借的，我一定還你！”

“怎么還？大哥，有些事情，親兄弟得明算賬，你跟李耀輝借錢也不止一次了吧，你有沒有還你心里沒數(shù)嗎？”李銀霞以前就知道李耀光經(jīng)常跟李耀輝借錢，她都是睜只眼閉只眼，沒想到這次還打著借錢的名義，想讓李耀輝掏錢辦喪事，名聲落他頭上。

“李銀霞，你不是想離婚嗎？離婚是不是得分財產(chǎn)，我知道，這些年我們也沒有什么大的開銷，健健上學的錢也大部分是你爸媽在出，卡里10萬塊錢總有吧，你給我5萬，剩下的歸你，這里弄完回去我們就去辦手續(xù)！”李耀輝心已經(jīng)徹底死了，他也不在乎兒子知道這件事了，畢竟他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

但是今天這個葬禮，如果李銀霞不拿出錢來，他一時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這么多錢，他怎么下得了臺，而且沒有錢，父親怎么下葬，他怎么對得起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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