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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5章 文白之爭


第625章  文白之爭

        魯迅說寫就寫,成稿速度很快。

        至于筆名嗎,他聯(lián)想到在東京期間用過的“迅行”別號,便使用了其中的“迅”字,表明自己的想法開始于青年時代,有一些反抗時代的味道;然后冠以母親的姓,這樣一來就成了“魯迅”二字。

        魯迅也屬于橫空出世,誰都想不到一個北洋政府的官員能寫出這么有批判性的內(nèi)容。

        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大名鼎鼎的《狂人日記》,一炮打響,其中的警句李諭倒背如流:

        凡事總需研究,才會明白。古來時常吃人,我也還記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穿透一百年,這些文字還字字如刀。

        緊接著魯迅又寫了《孔乙己》《藥》等名篇。

        有意思的是,魯迅還挺慎重,針對《藥》這篇小說,他專門跑到北大,找到剛開完一場講座的李諭詢問:“癆病是不是真的無藥可治?”

        李諭不太懂醫(yī)學,但抗生素何等威名,所以自然知道在40年代鏈霉素出現(xiàn)之前,肺結核就是絕癥。

        “如果得了癆病,的確無法治愈,”李諭坦誠說,“不過并非毫無辦法。”

        “什么辦法?”魯迅問。

        李諭說:“我在法國的巴斯德研究所見到了兩位研究員,正在研究針對肺癆的疫苗。”

        “就像治療天花那樣的種痘?”魯迅問。

        他三歲就在家鄉(xiāng)紹興種了牛痘,在當時人痘普及的情形下,已經(jīng)算相當先進。

        “差不多吧,這種疫苗可以有效防治常人染上癆病。”李諭說。

        魯迅好歹是學過醫(yī)的,很容易明白李諭所說。

        “這么好的東西,疏才兄的藥廠有沒有生產(chǎn)?”魯迅立刻問。

        “肺結核的疫苗還在研究階段,法國的情況你曉得,是戰(zhàn)亂前線,很多科研項目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沖擊。”李諭說。

        “太可惜了!”魯迅握了握拳頭。

        “再過六七年,他們就能成功,”李諭說,“到時我會第一時間引入國內(nèi)。”

        魯迅嘆道:“連天花種痘都沒完全普及,更何況癆病的疫苗。”

        李諭明白他的意思:“愚昧不除,老百姓不僅會吃人血饅頭,還會相信跳大神、江湖騙子。”

        魯迅的那篇《藥》,講的就是清末一戶人家偷偷買人血饅頭治療孩子的癆病,人血來自一名慷慨赴死的革命者。

        魯迅說:“以前我與弟弟作人并不想與陳仲甫和胡適之等人有太近的聯(lián)絡,總感覺他們的做法太激進,現(xiàn)在想想,激進就對了。”

        置身于這個時代,李諭已經(jīng)不知道感受了多少次“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所有類型的驚濤怒浪都要以異常壯烈的形態(tài)在中華大地上演一次。

        新文化運動在后世的教科書上就是幾頁紙的內(nèi)容,但雙方的斗爭絕對異常激烈。

        比如典型的“文白之爭”,就已經(jīng)大大超出了語言學的范圍。

        中國的文字長期以來近乎上流社會的專利品。哪怕李諭時代的大學生,如果不是漢語言文學之類的專業(yè),絕大部分人一定看不懂四書五經(jīng)這些古文。

        也不用說什么思想壟斷,單單對文化普及來說,這就是一道無形又無法逾越的鴻溝。

        所以陳仲甫、胡適、錢玄同、魯迅、周作人等人,才會那么堅定地要把書面語言同口頭語言統(tǒng)一,以白話代替文言,可以為更多民眾所掌握,促進民主思想和科學文化傳播。

        “文白之爭”已經(jīng)成了文學革命的一個根本性的問題。

        李諭說:“作為文明與知識的載體,語言的作用一直很大,在歐洲時,我遇見過一位叫做維特根斯坦的哲學家,他便相當看重語言的作用。”

        “哲學家?”魯迅問,“我沒聽說此人,胡適之研究哲學,他或許聽過。”

        維特根斯坦的鴻篇巨著《邏輯哲學論》要到1921年才問世,現(xiàn)在國內(nèi)無人知道很正常。

        “等歐洲大戰(zhàn)結束,物流、通信恢復正常,希望有人把它帶回國內(nèi),最好能翻譯成中文。”李諭說。

        “說到翻譯,”魯迅又點了一根香煙,“過去京師大學堂譯學館的兩位正副監(jiān)督,全都不贊成推廣白話文。”

        “嚴復先生和林紓先生?”李諭問。

        “嚴復先生倒還好,抵抗最激烈的是林紓。”魯迅說。

        李諭感慨道:“琴南(林紓字)先生當年可是先進的維新派,反對纏足,反對迷信,反對大家庭制,而且提倡興辦女學。”

        魯迅說:“琴南先生人品文化方面沒話說,不過清亡之后,成了一名堅定的遺老。”

        “他好像沒有受過多少前清的恩惠吧?”李諭說。

        “沒多少,但林老先生在清亡后自稱‘清處士’,數(shù)十次遠赴河北易縣的光緒帝崇陵伏地磕頭,大聲啼哭,連守陵人都看不下去,”魯迅說,“或許他把自己比作了明末清初的顧炎武,奔波數(shù)千里十多次往南京明孝陵和北京十三陵哭陵。”

        “明末與清末區(qū)別大了去。”李諭說。

        魯迅說:“紫禁城里宣統(tǒng)小皇帝知道后,大為褒獎,賜了兩次字,‘煙云供養(yǎng)’和‘貞不絕俗’。得到這八個字,林老先生更是淚如雨下,感激涕零,寫了一首詩抒懷,‘從來無語不輕賜,自問布衣無此榮’。”

        “他的改變?nèi)绱舜螅蛟S當年就是想振興清廷。”李諭嘆道。

        “如果僅僅這樣也就罷了,”魯迅繼續(xù)說,“為了反對文學革命,琴南先生前后寫了好幾篇文章,還給蔡元培校長寫了一封公開信,攻擊所謂的新文化是‘覆孔孟,鏟倫常’,是大逆不道。甚至想要讓蔡校長帶頭反對文學革命,但蔡校長怎么會被隨意說動。”

        “琴南先生不過是個縮影,抱著如他這般思想的遺老遺少數(shù)不勝數(shù)。”李諭說。

        魯迅吸了口煙,突然說:“真不如來場俄國那樣的革命,一勞永逸。”

        “俄國現(xiàn)在也是剛剛開始。”李諭說。

        就算再過一百多年,到了李諭穿越前,有皇俄思想的俄羅斯人仍不在少數(shù),還有相當?shù)恼螆F體支持。

        魯迅說:“現(xiàn)在必須集中力量攻擊各種社會弊病,把那些打著‘祖?zhèn)骼喜 焯枺磳Τ运幍摹畤馀伞看虻埂!?

        “國粹?”李諭對這個詞的理解貌似有點不一樣。

        “所謂的國粹,”魯迅哼了一聲,“就如同無名腫毒,倘若生在中國人身上,便紅腫之處,艷若桃花;潰爛之時,美如乳酪。以殘酷為樂,丑惡為美,腐朽為神奇,這就是國粹,是野蠻文化的混合體!”

        迅哥說話還是挺狠的。

        李諭說:“我想到了一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div  class="contentadv">        初中語文課天天掛嘴邊。

        “正是這個意思,”魯迅說,“中國人自大而好古,而且沒有個人的自大,只有合群的自大,黨同伐異、扼殺天才的悲劇時常上演;自私取巧,專謀時勢,對一切只知冷笑,這又就是國人的事業(yè)。”

        李諭說:“琴南先生其實也算新人物,可惜學了外國的本領,仍然沒忘舊時代的陋習。”

        “就是因為有一部分新人物不夠新,才要用過繼手段,讓舊世界早點消亡!”魯迅越說越起勁,“那些抱著殘舊思想又想學點新事物的人,就是彷徨之人。世界雖然不小,但彷徨的人,是終竟尋不出位置的。”

        李諭笑道:“現(xiàn)在的你才是我印象中的你。”

        魯迅詫異道:“什么印象?”

        “額,”李諭頓了頓,“就是留學時候的你。”

        “那時候想得也沒這么多,”魯迅說,“不過這些人爭來爭去,總歸沒人敢說科學一個不字,疏才兄可是幾乎被毫無異義地稱為了圣人。”

        “千萬別用什么圣人字眼,我聽了好幾次,這個帽子不得了,戴不得,”李諭連忙說,“但想讓科學普及大眾,確實需要諸位先推行白話文運動。不僅白話文,最好順便把文字都改成橫排,不然翻譯引進西方科學典籍太困難,總不能把公式也變成豎排。”

        魯迅點點頭:“仲甫先生要讓我做《新青年》的編輯,我會從這本雜志做起,盡量把橫排推廣出去。我們也專門刊登相關的科學文章,讓更多人知道橫排好處。”

        “太好了,”李諭高興道,“像我這種古文水平一塌糊涂的,真希望你們早點完成白話文的推廣。”

        魯迅說:“先生貴為科學領軍人,還能寫出在歐美暢銷的通俗小說,已經(jīng)讓很多新文化之人感到汗顏。科學這種高高在上的東西,在你手里簡直可以信手拈來。”

        “說不上高高在上,科學還是基于人文學科的,”李諭說,“或者是先要有文科鋪墊,才能誕生科學,歷史就是這樣的。科學這東西講究理性,需要大量時間投入,難度相應也要大很多,是人類文明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才能出現(xiàn)的。但并非什么上層建筑之類的說法。還是那句話,沒有人文的科學是傲慢的;沒有科學的人文,是濫情的。”

        和迅哥聊聊天就是感覺神清氣爽。

        兩人聊了大半天,不自覺中走到了校長辦公室外。——話說現(xiàn)在北大校園就這么大,很正常。

        蔡元培說:“兩位聊的什么,這么火熱?”

        “關于最近新文化運動的事,”李諭說,然后建議道,“蔡校長,既然都講究包容并蓄了,北大再不招收女生,真的說不過去了。”

        蔡元培想了想說:“其實教育部并沒有規(guī)定專收男生,從前女生不來上學,所以沒有女生;現(xiàn)在女生要來讀書,程度要是夠得上,北大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太隱晦了,”李諭說,“有幾個普通人知道教育部的這些規(guī)章?干脆登在報紙上。”

        蔡元培說:“沒問題。”

        李諭在天津的中學里,就有女學生有足夠?qū)W力。

        報紙登出后,李諭給天津中學發(fā)了電報,立馬有一名叫做查曉園的女生前來報名,還是很勇敢的。

        她很輕松通過了學力測試,入了學籍。

        雖然有了女學生,但這時候的北大校風比較特殊,男生跟男生也沒什么社交。女生來了后,與男生更沒來往,即使是同班有女生,男生也不跟她們有交流,北大的風氣一直如此。

        你說校園戀愛,自然沒有。

        但招收女生終究是件大事。

        蔡元培佩服道:“都說天津的教育領先于京師,果真如此。”

        “都是嚴范孫先生和張伯苓先生的功勞。”李諭說。

        這名女生報入了外語系,蔡元培說:“今天正好是辜鴻銘上英文課,一定很有意思。”

        李諭幸災樂禍道:“班上就有兩條辮子了。”

        蔡元培哈哈大笑:“你可真會開玩笑。”

        兩人忍不住好奇,來到課堂外。

        辜鴻銘提著文明杖,一本講義都沒帶,略顯瀟灑地來到課堂上。

        此前北大學生笑話他不剪辮子,辜鴻銘回頂了一句“我的辮子長在頭上,你們的辮子長在心里”,直接讓全校啞口無言。

        ——這句話就算放在后世,也足夠炸裂。

        但他還是有些保守,剛想講課,眼神突然僵住,使勁看了看,“那位同學,莫非是女生?”

        前排一個學生說:“先生,她是剛招來的女學生。”

        “女學生?!”辜鴻銘一愣,“你叫什么?”

        “先生,我叫查曉園。”女生回道。

        “你懂英文嗎?就來北大上我的課?”辜鴻銘問。

        查曉園不緊不慢地說:“我學了五年英文。”

        “五年?”辜鴻銘對前排那個男生說,“把你的講義給她,讓她讀一讀。”

        查曉園接過講義,非常流利地朗讀了一遍,可以說在全班都是上游。

        辜鴻銘卻眉頭皺了皺,硬生生挑刺道:“你的發(fā)音還是有點問題,總之,嗯……不適合在我的課堂,請你出去吧。”

        李諭張口說:“辜先生,雖然這位女生沒有純正的倫敦腔,但發(fā)音很標準,作為播音都夠格,放眼全國,已經(jīng)非常不錯。”

        辜鴻銘看到蔡元培也在他旁邊,于是走出教室,說:“校長,教室中怎么能有女性,男女授受不親,如果一定如此,請讓我辭去教職。”

        蔡元培笑道:“剛才疏才說了,美國的康奈爾大學多年前就開始招收女生,辜先生,這是大勢所趨。”

        辜鴻銘說:“美國人有什么文化,能和我們比?”

        李諭說:“不僅美國,瑞士也有很多大學招收女生,還有英國、德國、法國。”

        辜鴻銘一時語塞。

        蔡元培說:“辜先生,女人受教育自古有之,也算我們的優(yōu)秀文化嘛!”

        還是他會開導人,辜鴻銘只能勉為其難地接受:“以后我少往臺下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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