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外，靜靜地停著一輛馬車。

        “你怎么來了？”尹歌歡一上馬車就問。

        林懷清有些不自在：“偶然經過，聽說長公主在這里舉辦賞梅會，便過來看看。”

        尹歌歡挑了挑眉，顯然不相信，但也沒追問下去。自顧自地坐下后，才發現馬車內的原本硬邦邦的坐墊全部換成了上好的軟墊，應該是上次尹歌歡坐厲王府的馬車時有些不習慣被注意到了。想到此，尹歌歡覺得自己心里暖洋洋的。

        “我問你一個問題啊，為什么你會拒絕參加京城里的這些宴會之類的啊？”尹歌歡直愣愣地盯著林懷清，眼睛里寫滿了好奇。

        林懷清沉默了一會兒，回到：“我粗人一個，對這些宴會不感興趣。況且，每次我去參加宴會時，總有不長眼睛的想從我身上得到點什么。”

        雖然林懷清的兇名遠揚，奈何他長相出眾又權勢滔天，自然會有人打歪主意。

        尹歌歡點點頭：“我也討厭這些繁瑣的宴會，尤其是和那些心里彎彎繞繞的人打交道，太難受了。可惜了，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林懷清對于這個詞，很疑惑。

        尹歌歡笑瞇瞇地說：“我娘希望我多走動，以后能找個好人家。”

        “你想嫁人嗎？”林懷清問。

        “這件事不在于我想不想。不論早晚，我們女子都會嫁作人婦，我們能努力的就只是覓一個良緣罷了。但是我比其他女子更幸運，擁有自己決定的權利。”

        “那你為什么遲遲不肯成親呢？”尹歌歡反問。

        林懷清的目光從尹歌歡臉上掃過，隨后定格在車窗上：“我征戰多年，身負暗疾，不知道能活到多久，不希望耽誤他人。”

        話題突然變得沉重，馬車內陷入沉默。所幸，將軍府很快就到了。

        下車前，尹歌歡遞給林懷清一個香包。

        “這是我做的香包，里面都是些對身體好的藥材，算是對你上次在宮中替我解圍的報酬。”

        尹歌歡離去后，林懷清握著香包的手猛然縮緊。女子的話縈繞在他耳邊：“……我們女子都會嫁作人婦……”他不想她嫁給別人，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她幸福。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除夕這天。這是尹家人多年來一起過的第一個除夕，眾人都很重視。

        一大早，尹母便在府中忙碌起來，指揮著下人在各個院子里掛上大紅燈籠。

        尹歌歡因為下雪，沒出門走動，而是窩在房里研究新藥。從玉衡那處拿來藥材后，尹歌歡便一直在研究如何治好林懷清的腿傷。每到下雨天，林懷清的腿便會疼得使不上力。但是由于前世沒有接觸過醫術，尹歌歡沒有仔細看過他的傷腿，現在也只能根據記憶來配藥。

        還是得找機會看看他的腿。尹歌歡心里這樣想。

        “小滿，你看哥哥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來了！”尹戈燃神神秘秘地走進來。

        尹歌歡只抬眼看了一眼，又埋首繼續琢磨。尹戈燃倒也不氣，屁顛屁顛兒地捧出一只雪白的貓咪。

        “小貓咪！”尹歌歡趕緊從尹戈燃手上接過，還不滿地抱怨，“你都把人家捏疼了。”

        尹戈燃“嘿嘿”一笑：“你喜歡就好。”他家小妹比起從前開朗了不少，但是還是喜歡待著房間里，不愿出門走動。怕她悶著，尹戈燃特意尋來了這只純種的波斯貓，給她解解悶。

        “二哥對你好吧？以后你得最喜歡二哥。”

        聽著尹戈燃這拈酸吃醋的語氣，尹歌歡裝作沒聽見，一門心思地順著貓咪的毛。

        “她有名字嗎？”

        尹戈燃撓撓腦袋，說：“應該沒有，有也不重要，你在給它她個新名字嘛。”

        尹歌歡思索著，靈機一動：“就叫她糯米糍好了。白白軟軟的，像糯米糍一樣。”

        “好聽，這么有才，不愧是我妹妹。”賞梅會后，尹歌歡才女的名頭也傳開了，再加上出眾的外貌，最近都多了不少想求娶她的人。

        但是尹母一個沒松口，只是說要看自家女兒喜歡。然后暗戳戳地找來那些公子的畫像，想讓尹歌歡看看有沒有看得順眼的。

        結果，尹歌歡不僅一個沒看上，反而抖出了那些世家公子們見不到人的秘密。為此，尹母氣得閉門謝客了好幾日。

        在聽雨閣沒坐一會兒，尹戈燃就有事離開了。

        這時，溪兒走了進來。

        “小姐，糯米糍需要為她專門準備一個小床嗎？”溪兒一直站在門外，自然聽到了尹氏兄妹的對話。

        “去準備一個吧，弄得暖和一點。”

        溪兒剛剛下去，鈴兒就拎著個小木頭箱子回來了。

        “這是哪里來的貓咪啊？”鈴兒好奇地問。

        尹歌歡笑著說：“我二哥送的，說是給我解悶兒的。”

        “二少爺也是有心了。”

        “你這箱子是？”

        “誒，差點忘了。這是青玄讓我轉交給您的，送的人是誰我就不說了。他說里面是某位王爺特意收集的醫書。”

        鈴兒將東西放到桌子上，打開。里面的確是一些醫書，尹歌歡甚至還發現了幾本失傳已久的孤本。

        她像餓狼見了骨頭似的，連忙把糯米糍遞給鈴兒，自己則翻閱起醫書來。

        鈴兒捏捏糯米糍的小短腿兒，調侃道：“咱們可憐的糯米糍，沒想到還沒幾本書有吸引力。”

        聽不懂人話的糯米糍睜著一雙大眼睛，喵喵叫了幾聲。

        “不過，這厲王殿下對小姐你是不是太過殷勤了。上次還主動去別院接你，還美其名曰‘路過’，誰沒事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路過啊！”

        尹歌歡翻書的手頓了頓，沒說話。其實，林懷清這種態度已經非常明顯了，兩人心里都清楚。

        可是就像林懷清之前說的，他怕耽誤別人，不愿意捅破窗戶紙。況且，在解決掉林之塵這個心腹大患之前，尹歌歡也不愿意與誰談婚論嫁。

        晚飯時，一家人圍坐在桌前。許久不見的尹戈止也難得沒有缺席。

        尹戈燃率先站起來，說道：“在新的一年里，希望大哥官越做越大，小妹越長越漂亮，爹娘越來越年輕，我賺越來越多的錢！”說完，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尹父也站起身：“這是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的除夕，別的話我也不說了，我就祝愿我們一家人永遠和和美美！”

        用過晚飯后，京城不知何處放起了煙花，五顏六色的火焰照亮了整片天空。鵝毛大的雪花也此時紛紛揚揚地飄散起來。

        尹歌歡沒有立即回聽雨閣，而是披著斗篷來到后門。林懷清已經在此處等待了。

        “等了很久嗎？”尹歌歡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并不難聞。

        林懷清搖頭：“我也剛剛才到。”

        林懷清當然沒有說真話，其實他已經在門外站了一個時辰了。青玄叫他進馬車里暖暖，但他怕尹歌歡出來見不到他，不肯走開。

        “東西收到了嗎？”林懷清問。

        尹歌歡點頭：“收到了，我很喜歡。”

        尹歌歡的眼神清澈，眼底倒映著天空中璀璨的煙火。

        林懷清深吸一口氣：“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尹歌歡似是沒有看出他的糾結，笑著回道。

        “快回去吧，外面冷，我就是想問問你收到沒有。”

        “好，那我走了。”

        林懷清留在原地，目送尹歌歡的離開。沒想到，本來應該離開的人突然倒回來，一把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語：“林懷清，新的一年要更開心啊！”

        尹歌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回頭，或許是覺得那個站在雪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的男人太傻，或許是因為其他的什么，在這年的最后一天，她擁抱了很想擁抱的人。

        林懷清回到厲王府，有些難眠。每當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出尹歌歡的眼睛和懷抱。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次日一大早，尹歌歡便抱著喜氣洋洋的糯米糍當初去討壓歲錢。當然也不忘給扶春樓的一眾女子準備紅包。

        上次林懷清去過扶春樓后，雖然自己沒再露過面，但是手底下的人到去過不少次。為了不被發現，尹歌歡已經讓扶春樓暫停交易了。

        除夕夜后，尹歌歡與林懷清的關系似乎發生了改變，又似乎什么也沒變。只是厲王府那邊會時不時的送來些小東西，讓尹歌歡愛不釋手。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如果沒有林之塵這個跳梁小丑出來惡心人的話，尹歌歡覺得自己會更加舒心。

        “小姐，晉王來了。”

        尹歌歡沒好氣地說：“他來干什么？”

        鈴兒遲疑了一下，回道：“聽說是與當初您在御花園落水的救命之恩有關。”

        “救命之恩？”尹歌歡冷笑一聲，“救命之恩也得救過我的命才配說吧？走，我們也去看看他想搞什么花樣。”

        花廳內，尹戈止被安排著正在應付林之塵。

        “不知晉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林之塵風度翩翩地說：“我是來與貴府商量婚約的事的。”

        “哦，婚約？這是何時訂下的，為何我不知曉？”尹戈止回道。

        “我救起清河郡主后，尹大將軍曾與我母親有過口頭約定，大公子不知道很正常。”

        尹戈止這才想起那所謂的“婚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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