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個安全夜。

        沒什么人受傷、沒有意外事件發生、沒有咖啡和加班——好吧，咖啡還是可以有的，只不過……

        換好睡衣的提姆深沉地凝望著床頭那杯被阿福加了億點牛奶的“咖啡”，終于伸手端起，視死如歸地一飲而盡。

        倒也沒有他設想中那樣膩味。

        他慢慢躺下，側身換了個睡姿。

        他的交換對象貌似又被打了，所以他聲稱自己舊傷復發，拿走了阿福原本白準備了的藥物和工具……也許不是“被”？雖然對方幾次聊天給他的印象無限接近于某種暴力之下的受害者，但也不排除是偽裝。不過，從對方字體風格，再加上一些談吐細節來看，提姆認為對方應該不至于同為“神秘事件”經歷者，還要對他這個友軍生生捏造出一個形象。

        提姆的手臂上橫出一排熒光色字跡，比夜光燈還要抓人眼球：

        「你有空嗎？」

        他坐起來拿筆和濕毛巾，卻眼見著一片細細密密的黑色字跡從旁邊一點的地方浮現出來：

        「忘記前面那句。你是傾向于交換一下郵箱或者電話號碼，咱們互相查對方跳來跳去的屬地，連發條消息都得在腦子里彎彎繞繞琢磨大半天，還是約個時間地點見面，直接解決問題？」

        ————

        “你的熒光筆顏色真好看，親愛的。”克洛伊把筆塞回實習生的上衣口袋。

        “……我拿錯了。”實習生憋了一會兒才說。“我再給您找找——”

        “不用啦，已經找到了呦。”筆在克洛伊的手指間轉了一圈。她知道實習生沒在看她，大大方方地在自己手臂上寫下一行行小字。

        “克洛伊小姐！”一名護工從半開的房門探出頭：“萊斯利醫生讓我轉告您，那位女士醒了！”

        “謝謝你，拉吉特！”

        被準確喊出名字的拉吉特笑瞇了眼，克洛伊走出候診室，“辛苦啦，我這就去讓萊斯利給你加工資。”

        “別別，使不得。”拉吉特一個勁擺手，“您去吧，我這還有…”他指了指一個方向，“就不帶路了。”

        克洛伊記得那邊分布著數目驚人的早產保溫箱。點點頭。“再見。”

        她走進病房的時候，萊斯利醫生正要出來。

        萊斯利·湯普金斯醫生滿頭銀發，臉上皺紋不算多，只是在這個時間點，每道都顯得格外疲憊。

        醫生輕輕合上門，面朝克洛伊：“她的手指是被某種工具絞斷的，而且時間過長，就算找得到斷指，也無法接回去……”萊斯利本想問克洛伊知不知道她送來的人是誰，但這樣問反而暴露了自己知曉。……唉。克洛伊和布魯斯，她最不愿在之間抉擇的兩個孩子。

        “沒關系。”克洛伊說：“您可以聯系戈登局長，我想他一定很后悔沒有多過問手底下警官們的工作，不然是不是就能挽救-”萊斯利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好了孩子，”萊斯利放下手，“我年紀大了，記不清自己出的急診里有沒有那么一位長相酷似…的病人，是很正常的。你先把她接走吧。”

        ——————

        寫下約定的時間地點后，他的交換者沒再回話。

        提姆看了一眼主機側面忽閃忽閃的電源燈，看一眼自己手臂，又看了一眼電源燈。

        他不死心地再次看了看手臂，接著又是電源燈。還是電源燈。一直是電源燈。

        提姆終于受不了似的，撈過電腦，開始嘗試解決那些呆在蝙蝠洞的、從上周堆到這周的遺留小問題。

        ……直到天蒙蒙亮。

        即便他超額完成任務，提姆想，布魯斯也不會夸獎他，何況還有阿福——要不還是說一聲自己不在家吃早飯了，直接去學校吧？

        洗漱的時候，他特別留心了，手臂上沒有字。

        換上學校的制服。沒有字。

        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仍然沒有。

        熟悉的莊園輪廓在暗淡的光影中飛速倒退，學校那堅硬而不可撼動的石墻取而代之。

        “你是在找什么嗎？”路過拱廊時，克洛伊踏踏的腳步由遠及近，提姆停了一下等她一起。“不知道，我好像忘了。”

        “確定不用我去工會匿名投訴布魯斯？”克洛伊躍躍欲試。“睡眠嚴重不足會導致大腦額葉受損，你可能會癱瘓，講不出話，共濟失調——你都知道，但是布魯斯給你準備的信托基金實在太多了是吧？”

        提姆一副貓貓頭哽住的同款表情。

        即使克洛伊已經對眼前人慣會示弱有一定認知，她還是尋思著自己是不是把話說重了。“好了好了，至少上午打起精神？記得嗎，快問快答，對陣十一年級。”

        提姆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他以為是下周二呢，怎么是今天。“當然記得。”把書包從背后拉到面前，“……我還有一個禮物給你。”

        克洛伊第一反應是這小子在轉移話題。她看著提姆，男孩兒的眼睫毛格外長，把他的臉蛋襯托得有種機敏和溫柔模樣。“……又是戴的？”

        這下提姆是真的有些哽住的感覺了，就這么好猜嗎？

        “是啊。所以這次是戴哪兒，脖子或者腳踝？”克洛伊順嘴跑火車：“有點變態啊提寶，你知道那些控制狂就喜歡把人拴住，-”她看見打開的盒子里放著一副黑色手套。

        “對不起！”克洛伊立刻做出夸張的哭臉。

        提姆其實在聽到克洛伊說控制狂喜歡拴人的時候，想的是她之前說要給羅賓送牽引繩——那可比手鏈一類的更貼近“控制”的本意啊。

        不過……

        “我從沒有要表現得…變態，的意思。”他偏頭，做出垂淚的姿態，嗓音也顫顫的。

        “對不起！！”克洛伊連著禮盒書包和對方一塊兒擁入懷里，“對不起！我才是變態！我非常變態！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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