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爬墻第九天
秋云支支吾吾說自家小姐腳傷在身不便前來時,季暄就知道景紓茵在撒謊。
但為了緩解兩家本就不怎么好的關系,假裝相信一下,親自上門將她的寵物歸還原主,也不妨事。
只是景紓茵連裝一個崴了腳的病號都裝不像,昨晚上樹的動作這么流暢,實在無法讓人視而不見。
季暄抱著嘟嘟走到景府門前,本打算將其交付給門口小廝即返,誰知一開門,景紓茵連來人的面都不看,便直接撲了上來。雖是隔著懷中抱著的小狐貍,但女子驟然靠近,身上夾雜著花香的幽蘭氣息也一起襲來,季暄一個愣神,不敢動作,生怕伸手觸碰唐突了對方。
季暄來時,本還打算問候一下景紓茵今日莫須有的腳傷,噎她一噎。奈何如今被這么一抱,便是什么都問出不了口了,只想著速速離開,將腳邊小狐貍抱起塞到景紓茵手里,便頭也不回地匆匆轉身。索性自己走路同手同腳,還差點被臺階絆倒并沒有被景紓茵看見。
這邊景紓茵低著頭一直沒敢抬,被塞到手里的嘟嘟都二次逃跑了,她都低著頭保持著方才的姿勢。
“小姐?小姐?”秋云試圖喚回景紓茵神游天外的魂。
她不敢抬頭,一抬頭,通紅的臉就什么都藏不住了。
平日爬墻爬得理直氣壯,如今一對上正主,反而連頭都抬不起來。
方才一沖動直接撲上去,脫口而出喊的那句“你最好了”仿佛魔咒一般在她耳邊回蕩,久久不散。
始作俑者嘟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為嚴厲的制裁。
景紓茵特意吩咐膳房多拿些肉干,務必要最新鮮,香味最誘人的那種。整整齊齊擺在嘟嘟面前。
嘟嘟則四肢被用綢帶捆起,另一端則牢牢綁在老銀杏樹的樹干上,特意纏了好幾圈,就是怕他跑了。
看得到吃不到,是對饞貓,哦不,饞狐貍最好的懲罰。
世間八苦中所謂求不得,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小狐貍怎么了?誰說小狐貍就可以作為借口了?小狐貍就該多吃吃這種苦,要不然可怎么能知道人心險惡,世情復雜呢。
景紓茵處置了嘟嘟,亡羊補牢命人將墻角邊的狗洞用石頭堵死,滿意一笑,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去檢查大哥和嫂嫂的進度。
一想到景凌昀所謂溫水煮青蛙的狗屁策略,景紓茵就覺得惱火。
三年前那家伙對菱姐姐一見鐘情,回來失魂落魄的,第二天就決定要混入季府求個近水樓臺。景紓茵本以為她大哥木了十幾年的腦子終于開了竅,還興奮地提前去徐記買了許多糕點蜜餞作喜餅,結果就這?
雖然她不清楚景凌昀是怎么對菱姐姐見色起意的,但總歸有人能制住他了,也算是一件功德。
她之前為此沒少給城外琉光寺添香油錢,加起來有足足十兩呢!雖然別家小姐都是幾百兩幾百兩地捐,但那能一樣嗎?!這可是她從景凌昀那個吝嗇鬼身上敲竹杠敲來的銀子!
意義非凡!
不為別的,就為了有人能夠收了景凌昀,她每年都虔心只求一份姻緣,可惜琉光寺卜算姻緣的方丈每年見了她都直搖頭。
如今終于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菱姐姐的出現,說什么她都不能放棄!
呸呸呸,說什么景凌昀都不能放棄!
奈何假裝應招府衛成功混入之后,真到了離菱姐姐咫尺之遙的地方,景凌昀反而近鄉情怯起來了。
往日鎮守漠北邊城的虎將,兩軍對壘時陣前高聲問候拓拔氏八輩子祖宗的氣勢全然不見,從前怒懟親妹子的話句,十幾年都不帶重樣的,此時竟然在別人面前,詞窮了?
就離譜。
羞答答連句完整話都不會說,好好一個大活人在菱姐姐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可恥!
簡直丟盡了我們景家的臉!
景紓茵這輩子都沒這么嫌棄過這個親哥。
男人,猶豫就會敗北!
男人,遲疑就會白給!
但無論景紓茵怎么鼓勵激將,兄長都是嘴上滿口答應,口中戰略堅定,看似目標鎖定,然后下次一定。
在無數次扶額長嘆,認清景凌昀實在是個爛泥扶不上墻,憑實力單身的人間鬼才之后,景紓茵在反復看開、想不開、想開了、看不開的循環中,終于還是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遠在邊關的爹娘,能在將來凱旋而歸之日收到一個驚喜,有生之年能抱上親孫子,她也要為之堅持不懈地努力奮斗。
就算景凌昀菜是菜了億點,摳門是摳了億點,五大三粗不修邊幅了億點,但好歹爹娘給了一張好臉,拾掇拾掇還能勉強看看。
終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景凌昀混入季府一年內,成功地跟菱姐姐搭上了話。
「麻煩讓一下。」
那日菱姐姐要出門,景凌昀守在門外頭,他一個大塊頭直直立在院子的小拱門中間,把本就不寬的小門堵了個徹底,才有了菱姐姐這么一句。
天知道在景凌昀花癡爛漫的沉浸式自我轉述過程中,景紓茵藏在繡蘭廣袖下的拳頭攥地有多硬。
真·朽木不可雕也。
轉眼三年過去,在她的籌謀下,季菱至少能叫得出來他名字了,不光如此,自家兄長還兼攬了抓藥、煎藥、買蜜餞等其他活計。
雖然是些生活瑣碎,景凌昀倒也樂在其中,至少靠近心上人的距離又近了一些,在她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又重要了一分,不是嗎?
景紓茵也不好說什么,畢竟眼下情形,已經比單靠景凌昀那個慫包自己沖,要好上太多了。按照如今這個架勢,景凌昀說不定二十年之內,還能在菱姐姐身邊混個什么貼身侍衛、首席管家之類的。
不提也罷。
原本按照景凌昀那般龜速的進程,便已經是叫人心力交瘁了。且季暄又在府內,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試圖做些什么,更是如火中取粟一般難上加難。
景凌昀:甚至還有幾分偷情的快感(bushi)。
但人這一生,至少也要為了些什么沖動一回。
為了兄長的愛情,景紓茵選擇奮不顧身。
只能日日爬墻,替景凌昀那個拉胯拉到大腿的菜狗,仔仔細細監督墻對面的季暄每日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他有要起身去西鸞苑的傾向,即刻發送暗號,好教景凌昀及時收斂。
誰知這一爬,就是三年光陰。
從一開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心急如焚,到后來,流著哈喇子,趴在墻頭睡得六親不認,也并沒有多久的樣子。
反正季暄也不愛出門,生活作息極其規律,打鳴的雞都沒他準點,景紓茵趴在墻頭時間久了,連自己的生活都被迫一起規律了起來。
辰時起,用早膳,辰時三刻準點上墻,秋云勸之,不理。午時用膳后,小憩半個時辰,下午接著爬墻,窺季暄讀書至黃昏,用晚膳,洗漱就寢。
有時候還會帶些話本子、游記、兵書之類的一起爬上墻,在自家紫藤花影下,無聊的時候翻翻,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可能是日日看著季暄讀書寫字,潑墨飲茶,題詩作畫的,整個人也被熏陶得文雅了三分。
時間一長,就變成了習慣。
連看著她爬墻的嘟嘟,都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地方,專門用來觀察人類的迷惑行為。她閑暇時上去過,嘟嘟選的地方確實是塊風水寶地,窩在那既能充分吸收日月精華,又極度舒適,視野開闊,能將她平日爬墻的動作盡收眼底,可謂是一覽無遺。
她揉了揉嘟嘟的小腦袋,對小狐貍的聰明才智表示欣賞,并于次日,對嘟嘟的據點予以查封。
爬墻的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著,勉強也算是歲月靜好。
只可惜爹娘不在府中。
爹娘寄回的家書中,除了日常生活的關心,也就叮囑她好好學習,多讀書,不論什么書都好。
就是別瞎晃悠,裝個什么浪蕩紈绔,混跡風月之地,四處禍害良家少年。在景惟正聽說手下副將家中千金的光輝事跡之后,他就對自家女兒再無旁的奢求了。
只要別給他添亂惹禍就好。
罷了,惹了禍也不要緊。別是那種連他都不好給擦屁股的就行了,到底是自家閨女,還能拿她怎么樣啊。
近來漠北邊境捷報頻傳,景惟正鎮守邊關三年,景夫人陪著景將軍一道受寒風侵襲,沙塵苦擾,直至今日。但好在終于就快迎來好的結果,如今拓拔鋒來郢都議和,便是最好的證明。
快的話,家中老銀杏樹葉泛黃之時,爹娘便可雙雙歸家了。
也就是說,要在今歲入秋之前,替哥哥拿下菱姐姐。
景紓茵從未有如今這樣,為了目標努力燃燒的時候。
她感受到了自己肩上前所未有的重擔。
“喂,想到了沒有?”景凌昀一臉不耐煩,“你大哥我可忙著呢,你再不說我就回西鸞苑了。”
“阿菱還說挺想你來著,我倒看不出來,你個成天上躥下跳的潑猴有什么好的,值得她這么惦念。”
“她都沒這么惦記過我!哼!”
景紓茵撇開紛亂思緒,揉了揉太陽穴,“不是我說,大哥,你好好想想,哪有你這么追女孩子的啊?雖說為喜歡的姑娘煎藥買蜜餞跑跑腿什么的,確實是可以獲得那么一丟丟好感,但以你現在的身份,做這些只是分內之事,只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你要讓菱姐姐怎么注意到你?”
小朋友你完全不懂什么叫舔到最后一無所有這句話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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