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萊沒想到，晏卓這一病，就病到了過年，連期末考試都沒參加。

        “不知道阿卓怎么樣了，期末考試都沒來參加，會不會影響下學期分班啊？”許晝眠趴在課桌上看沈萊收拾書包，一臉擔憂地問。

        “他說他沒事，就是渾身無力所以需要休養。分班應該不影響，一學年才分一次，學期期末考試沒關系，而且阿卓平時成績很好，這是特殊情況。”沈萊慈愛地揉揉許晝眠的頭，解釋到。

        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寒假正式開始，教室里的人已經走光只剩他們三個，沈萊在給晏卓收拾課桌。

        “誒？小萊你怎么知道阿卓沒事。”許晝眠一骨碌爬起來，撲倒在沈萊肩上。

        “”沈萊沉默地舉起手機，露出她和晏卓的聊天界面。

        “嗤。”您的好友林司盛發來嘲笑。

        沈萊沒有理打鬧起來的兩個幼稚boy，她揣起手機，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右手握拳敲上左手掌心，決定自己抽時間去探望一下晏卓，也叫上林司盛和許晝眠一起吧。

        “司盛，眠眠，你們寒假有時間嗎，我們什么時候去看看阿卓吧？”

        “我明天就要進部隊了，大概開學才能回來。”林司盛無奈地攤手，他的長假總是在各種訓練中度過，過年也不例外。

        “我今年要去法國外婆家過年，上個月就定好了。”許晝眠一臉失落，皺了皺眉，無奈地看向沈萊。

        “好吧，看來我只能自己去了。”沈萊撓撓頭，心里為晏卓感到可惜，可憐的阿卓，過年這樣重要的時候卻看不到好兄弟齊聚，唉！看來只能自己去送溫暖了。

        坐在床上看書的晏卓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尖，感冒還沒好嗎？清雋的少年皺眉不解，但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回書中。

        沈家沒有什么需要串門的親戚，過年也就是沈老夫人、徐璐薇、沈銘和沈萊四個人在沈宅。傭人們都放假回家過年了，臨走前還從沈老夫人那兒拿了紅包，一口一個沈老夫人心善大方，夸得老夫人喜氣洋洋。

        大年三十這天，徐璐薇一大早就把沈萊從被窩里挖起來，戴上她給沈萊織的紅色圍巾，搭配白色毛衣。少年郎柔軟的黑發蓬松清爽，瓊鼻秀氣，朱紅菱唇不點而丹，大大的貓眼清潤透亮，誰看了都要夸一句俊俏。

        沈萊蹦跶著去給沈老夫人拜年，拿了一個厚厚的紅包，沈萊笑瞇了眼，抱著沈老夫人的手臂撒嬌癡纏地說了好多吉祥話，哄得沈老夫人愈發眉開眼笑。

        年貨早幾個星期前就已經備齊，沈銘穿著媳婦兒織的紅毛衣在客廳寫對聯，沈萊裁給他紙。灑金的墨，筆走龍蛇，磅礴大氣，一氣呵成。

        沈萊對沈爸爸這一手行草眼饞得不行。已經故去的沈老爺子寫得一手好字，沈銘從小被逼著練，現在也輪到沈萊被逼著練，用的就是以前沈爸爸用過的字帖。

        對聯寫好，沈萊負責貼上，房門太高，沈萊踩著凳子也要墊腳。

        徐璐薇和沈老夫人在廚房準備年夜飯，徐璐薇掌勺，沈老夫人主要負責包餃子。貼完對聯的沈銘爺倆鉆進廚房，被徐璐薇嫌棄地趕了出來，期間沈萊成功偷嘴一塊小酥肉。

        爺倆只配坐在客廳看電視，沈銘抱著電腦處理工作，沈萊抱著手機刷朋友圈。

        沈萊他們四個有一個專屬的聊天群，叫“flowersfour”。本來是林司盛起的“兄弟戰友群”，許晝眠吐槽像他爺爺那輩起的名字，沈萊和晏卓對這些不在意，于是群名又被許晝眠改了，意思是f4像四朵花一樣美。林司盛對此表示很淦。

        林司盛封閉訓練，聯系不上。許晝眠因為時差還在睡覺，沈萊只能跟晏卓聊。

        ［萊萊來來來：阿卓阿卓，你在干嘛？］

        ［yan：在和你聊天。］

        小樣挺會撩啊？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晏小卓！沈萊挑眉，“噠噠噠”敲著手機屏幕。

        ［萊萊來來來：我媽和我奶在做年夜飯，嘶溜！今晚有口福了~(﹃)］

        ［yan：每逢佳節胖十斤jpg］

        ［萊萊來來來：胖是不可能胖的，我還在長身體呢！吃得多長得高，你家吃啥？］

        ［yan：我父母帶著我大哥去奶奶家吃飯了，我感冒還沒好，不想動就在家呆著，還沒想好吃什么，送外賣的好像都放假了。］

        ［萊萊來來來：？？？所以大過年的你家就你一個人？太慘了吧。］

        ［yan：弱小可憐且無助jpg］

        沈萊皺眉，為好友感到難受。她繼續打字。

        ［萊萊來來來：看你這么慘，兄弟我就發發善心陪你聊聊天吧！］

        另一邊的晏卓嘴角輕勾，藏在鏡片后的眼里泛起暖意，他并不想沈萊為他難過，于是轉移話題。

        ［yan：雞？］

        ［萊萊來來來：來！！！］

        離吃飯時間還早，晏卓登錄游戲創建房間，拉了沈萊雙排。晏卓是技術流，打游戲靠數據，穩中帶茍。沈萊是直覺流，毫不畏懼沖臉剛槍，兩人雙排，沈萊負責當魚餌，晏卓藏在樓頂一狙一個。

        “東45，樹后邊兒蹲著一個。”晏卓戴著耳機半靠在床頭，語調沉穩。

        “沖沖沖！就一個人！我們兩個！不怕！”沈萊興奮的嗓音在耳麥中響起，參雜著一絲微弱的電流聲有些失真，聽起來有點像是靈動誘人的小女孩的聲音。晏卓忍不住騰出一只手揉揉酥麻的耳根。

        這一抬手就出事了，沈萊已經沖了出去，晏卓卻沒跟上，兩人相繼撲街。

        他倆今天運氣不好，打了一下午也沒吃到雞，每次茍進決賽圈都會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情況送快遞。這把就剩他們三個人，二打一的場面。眼看著就要贏了，卻錯失良機。

        沈萊打得心態都崩了，“不打了！”

        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退出游戲給晏卓彈語音，晏卓剛接通就聽見沈萊問：“游戲吃不到雞，我一會兒在餐桌上吃，嘿嘿！你晚飯吃啥？”

        晏卓摘了一邊的耳機，上下左右活動僵直的后頸，沉吟一瞬回答：“煮餃子吧，畢竟是過年，我記得冰箱里有之前買的速凍餃子。”

        沈萊看了眼餐桌，她奶奶也包了餃子，白菜豬肉餡兒和蘿卜羊肉餡兒，皮薄餡大，個個水餃都鼓囊囊的，看著就好吃。

        “速凍的啊……彎仔碼頭？”

        晏卓沒聽懂沈萊皮的這一下，他還特意走到廚房，從冰箱冷凍層里翻出包裝袋看了看，一本正經地回答：“不是，是思念牌的，白菜豬肉餡兒。”

        沈萊笑出聲，她仰著頭癱坐在沙發上和晏卓吹水，徐璐薇喊了好幾聲叫她吃飯，她都沒聽見。徐璐薇直接來客廳逮人，沈萊忙不迭應聲，沖晏卓打了個招呼就掛斷了語音。

        本來還想問沈萊在笑什么，還沒問出口就被掛斷了。晏卓摘掉耳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開始燒水煮餃子。

        傭人放假回家，父母和哥哥去了爺爺奶奶家過年，往日里人氣旺盛的晏宅此刻空曠安靜得嚇人，只有鍋里開水咕嚕咕嚕的聲響。

        窗外最后一抹余暉落下，黑黝黝的別墅里只一盞燈還亮著。廚房那暖黃的燈光灑在少年身邊，雋雅秀致的眉眼在水蒸氣里模糊不清。

        一直靜立看著鍋里的水翻滾的晏卓突然有了動作。他不爽地輕“嘖”了一聲，摘下被蒸汽撲得迷蒙的眼鏡，撩起衣服下擺，認真擦干鏡片上的水珠，而后再次戴上眼鏡。

        他往后退了一步離鍋遠了一些，沉靜的面龐毫無波瀾。

        要不要蘸醋，醋里要不要放辣椒？晏卓盯著在水中翻騰的餃子，面色嚴肅地思考著。

        對比冷清清的晏家，沈宅的氣氛就要熱鬧的多。

        沈家的飯廳側對著客廳的電視機，沈老夫人早就將頻道固定在央視春晚，幾人都對節目不敢興趣，但不看吧又覺得少了點什么。

        沈家人口少，飯桌上的規矩不多，不興食不言寢不語那一套。在春晚的背景樂中，沈家四口吃得很歡樂，沈萊的俏皮話那是一套一套不要錢的灑。

        沈萊的主要目標是餃子，吃飯之前她奶奶就說了，餃子里包了東西，吃到的有獎勵。沈萊便瞄準了餃子一口一個，吃光了一盤二十多個也沒吃到包了東西的。

        沈萊小臉皺巴巴，問她奶：“奶，我咋啥也沒吃到啊。”沈老夫人無辜眨眼，“我包了兩百多個，大概不在這一盤里吧！”

        “兩……兩百多個？”沈萊目瞪口呆。她奶慈愛地輕撫傻孫孫毛茸茸的腦殼，“凍在冰箱里慢慢吃嘛，只要過完年之前吃到了都算。”

        沈萊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不就是兩百多個嘛，她一頓吃二十個，一天三頓，吃個三四天就吃完了。

        她忘了一起吃餃子的還有爹媽。

        徐璐薇和沈銘對視，交換了一個隱晦的眼神，老婆/老公沖鴨，吃到了找媽拿獎勵！

        一頓愉快的年夜飯過去，春節聯歡晚會還在繼續。沈老夫人年紀大了，早已回房休息。徐璐薇剛洗完碗，拉著沈銘一起涂護手霜，兩人大手拉小手交疊相扣，滑膩的護手霜就這么在兩雙手之間融化，黏膩纏綿。

        沈萊在一旁打了個哆嗦，看著她爹的表情，目露嫌棄，她記得沈銘先生就只是拿抹布把徐璐薇女士洗干凈的碗擦干吧，這還需要涂護手霜？

        沈銘拉著徐璐薇在沙發坐下，你儂我儂，粉紅泡泡撲了沈萊滿臉。沈萊癱著臉出聲：“爸媽，我還在這兒呢。”

        沈銘絲毫不害臊，親了徐璐薇一大口，徐璐薇臉蛋紅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孩子還在呢。”

        沈萊翻了個白眼，受夠了，這個無情的世界，對狗一點也不友好，汪！

        沈萊背過身窩在沙發里給晏卓發消息，語氣悲憤。

        ［萊萊來來來：我爸媽！！！超過分！！！當面虐狗！！！］

        ［萊萊來來來：阿卓你吃東西了嗎。］

        晏卓看著沈萊那幾個醒目的感嘆號，輕笑出聲，他看了看茶幾上剩下的一盤已經冷透的餃子，只吃了四個。

        ［yan：吃了，就是思念牌不太好吃，下次試試你說的灣仔碼頭。］

        ［萊萊來來來：你看今年春晚了嗎？第二個相聲好好笑。］

        晏卓靠在沙發，客廳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手里握著的手機。他抬眼看了眼根本沒打開過的電視，垂下頭打字。手機屏幕的光在眼鏡鏡片上映出一片藍光，顯得鏡片后的丹鳳眼愈加冷漠詭秘。

        ［yan：沒注意看，明天我看電視臺的回放。］

        ［白睡：你們竟然背著我偷偷打游戲！］

        剛睡醒，打開聊天群翻記錄的許晝眠憤怒發言，隨后發現自己的微信名被改，更憤怒了。

        ［白睡：誰又改了我的昵稱？？都說了不要叫我白睡！］

        ［萊萊來來來：晝，白天；眠，睡覺，你不是白睡誰是？］

        許白睡這個外號其實是林司盛起的，起因在于一次語文課后，林司盛不知怎的突然感嘆，晝眠不就是白睡的意思嗎？

        心理年齡已經成年的沈萊：噗……

        上了初中后不知怎的變身“花花公子”·對此特別敏感·自詡“經驗豐富”的許晝眠：？？？林司盛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看穿一切的晏卓：沉默推眼鏡。

        于是白睡這個外號開始在四人小團體里流行起來，誰無聊了，就叫許晝眠一聲“許白睡”，保準他立馬跳腳。林司盛和沈萊對于這樣逗弄許晝眠簡直是樂此不疲。

        ［春景暮：我那是“后亭晝眠足，起坐春景暮1。”的晝眠！叫白睡聽起來好像鴨啊！還是不要錢的那種。火冒三藏jpg］

        沈萊看著那個唐玄奘頭頂冒火的表情包噴笑，連忙發送個一只小白鴨歪頭的配字表情包。

        ［萊萊來來來：那不還是白睡的意思嘛？鴨鴨那么可愛，白睡不要侮辱鴨鴨？］

        ［萊萊來來來：我看就是在為難我鴨鴨jpg］

        晏卓看著群里沈萊和許晝眠互懟，沉默地點擊收藏表情，擴充自己的表情包庫存。

        沈萊看著沒再發言的晏卓，偷偷點進小窗私聊，她發過去一段語音。

        “阿卓你睡了嗎？”

        “沒有。”晏卓也回了語音。少年人清朗的嗓音如春風，偏偏尾音含糊地拖長，滿含慵懶，跟平常沉穩冷靜的語調不太一樣。

        聽著這聲音，沈萊不知怎的腦子一抽，賊兮兮地問：“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嗎？”

        晏卓愣了。他還沒回話，又聽見沈萊發來一句：“等哥哥來陪你。”

        晏卓敲過去一個問號，沈萊沒回了。他切回群里看，最后一條是許晝眠發的，一個洋洋得意叉腰嘲諷的gif圖，他見沈萊沒有回他的表情包，以為是沈萊在斗圖中認輸了。

        守歲的沈銘和徐璐薇還在竊竊私語，沈萊湊過去趴在徐璐薇耳邊說了什么，太過小聲，沈銘都沒聽清，徐璐薇看了看時間，皺眉說太晚了，不安全。沈萊抱著徐璐薇撒嬌，徐璐薇沒抗住，起身去了廚房。

        沈銘懷中一涼，香香軟軟的嬌妻離去，他看著沈萊問她跟媽媽說了什么，沈萊嘿嘿嘿一笑沒說話。

        沈銘便就疑惑地看著沈萊噔噔噔跑上樓，沒一會兒又裹得嚴嚴實實的下來，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徐璐薇也從廚房里出來，提著一個保溫桶遞給了沈萊，沈萊親昵地蹭了蹭徐璐薇的臉頰，抱著保溫桶跑出門了。

        沈銘皺眉，問徐璐薇：“這么晚了，她出去干嘛？”

        徐璐薇笑瞇瞇窩回丈夫懷里：“去送溫暖了。”

        沈萊則興奮地騎著單車上路。

        京市的富人區比較集中，沈萊和晏卓就在同一個小區，只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別墅嘛，占地面積大，別墅之間又隔的遠，保證了隱私性。高昂的物業費讓這片別墅區擁有一條單獨的公路，進出小區的安保及其嚴格。

        這個小區里竟然有一條公路啊，可以想象每棟別墅之間有多遠。

        平常都是司機接送，眼下沈萊自己騎單車，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相隔這么遠。

        冬日的夜風凜冽，路燈照亮了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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