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卓先去洗澡，沈萊坐在床上玩手機，先安慰悲憤的眠眠小公主。

        ［萊萊來來來：春景暮我剛才和阿卓看煙花去了，沒看手機。］

        ［“萊萊來來來”領取了您的紅包］

        ［萊萊來來來：我的小可愛，皇冠給你戴jpg］

        ［春景暮：你倆還待在一起？］

        ［萊萊來來來：我給阿卓送餃子，太晚了就在他家留宿。］

        ［春景暮：你還要和他睡？？我都沒和你一起睡過！我的“沈萊最好的朋友”的頭銜要被小桌子搶走了嗎！！不！我不接受！！！］

        ［萊萊來來來：怎么從你嘴里說出來以后，就覺得“睡”這個字聽起來怪怪的？？］

        ［萊萊來來來：還有那個頭銜是什么玩意兒……你自封的嘛？］

        ［春景暮：你竟然不肯承認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沈萊看著許晝眠那個生無可戀的表情包忍俊不禁，正想回復，晏卓就從浴室出來了。

        晏卓的頭發還在滴水，“去洗澡吧，浴室里有新睡衣，沒穿過的。”

        “哦……”沈萊乖乖放下手機去浴室。

        晏卓看著沈萊鎖了門，才從書桌上拿起手機，點進聊天群，飛快瀏覽了一遍消息記錄順便領了個紅包。

        ［“yan”領取了您的紅包，當前紅包已領完，“yan”是運氣王］

        ［yan：為我們虛假的友誼自罰一杯jpg］

        ［春景暮：？？？］

        隨手把手機扔在一邊，不再關注許晝眠又發了什么，晏卓坐在床邊舉著毛巾擦頭發。聽著浴室里瀝瀝的水聲，晏卓擦頭發的動作越來越慢，他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他想到了很多。

        晏家不是不疼他，只是上面已經有了一個無比優秀的長子，晏母其實很想二胎生個女兒，卻沒想還是個兒子。

        晏卓從小就很優秀，但別人提起他時總會說：“不愧是晏明的弟弟，很有乃兄的風范嘛！”

        從小到大，晏卓都活在大哥的陰影下。好像因為他是晏家的孩子，是晏明的弟弟，所以他的優秀就是有跡可循、理所當然的事。

        父親已經有了足夠優秀的接班人，對次子是否有出息并不在乎。

        晏明比晏卓大了十歲，晏卓還小的時候，晏明剛進入青春期，晏母對大兒子的青春期心理無比緊張，年幼的小兒子什么也不懂，當然不用太重視。

        晏卓上小學，晏明高中畢業出國留學，也把晏母的心帶走了。晏卓上了初中，晏明回國了。

        一直付出，對那個人的在意也會越來越多。因為傾注了太多心血在大兒子身上，區別待遇在無形中慢慢增大。

        其實晏明對弟弟并不是太在意，畢竟兄弟倆差了十歲，相處的時間也并不多。對于父母的偏心，晏明可以說是無所謂甚至樂見其成。他想，這大概是晏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冷漠。晏明覺得，晏卓肯定能明白，因為他們的父親就是這樣，哪個兒子是“出色的晏家繼承人”，他就會偏愛哪個兒子。而他們的母親則是丈夫在乎哪個兒子，她就在乎哪個兒子。

        晏卓想要得到所謂的“愛”，那就得先打敗他，但，那有可能嗎？晏明不置可否，或許再過四十年是有可能的。

        晏卓確實明白，但晏明忘了，晏卓也才十三歲。十三歲的少年，哪怕理智上明白這一切，情感上也難以釋懷。

        發燒那一天，晏卓是帶著賭氣的成分才拖拉著不想看病的。一大早起床，他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吃早飯的時候，甚至有意無意地咳嗽了無數聲。

        但父母正在喜滋滋地商量接大哥回家的事。母親拉著廚娘絮絮叨叨接風宴的各項安排，廚娘不住地點頭，還時不時說：“大少爺喜歡吃這個菜。”她每說一個菜，母親便滿意地點點頭。

        晏卓說不好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只是冷眼旁觀，這場熱鬧與他無關。他起身說吃飽了去上課，母親仍不忘叮囑一句讓他放學早點回家，一起去接他大哥。

        頭暈倒下的那一刻，晏卓看到沈萊驚慌失措的臉，突然有點兒想笑。他那時候竟然想著，值日看來是做不完了。

        偏心大哥又怎樣呢？晏卓笑了。他有沈萊的偏心，沈萊才不在乎他是誰的弟弟，沈萊和晏卓做朋友，只因為晏卓是晏卓而已。

        晏卓突然覺得在意大哥的事是如此索然無味，他有三個好兄弟，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更相親。

        “咔嗒——”

        浴室門打開的聲音喚回了晏卓的思緒。

        沈萊頂著毛巾，汲拉著拖鞋走出來，晏卓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有些寬大，褲腳拖在地上。

        沈萊懶得吹頭，頂著毛巾暴力地來回搓了搓頭發，等到不滴水了就懶得再擦了。晏卓的頭發比較短，已經擦干了。沈萊的發型一直是韓式小男生風，發量多且偏長。

        “床頭柜有吹風機，把頭發吹干再睡。”

        “不要了，好麻煩的，一會兒就干了。”沈萊擺手，甩了甩頭，濕漉漉的發絲全甩得向外翹起，看起來傻呆呆的。

        晏卓皺眉，拉著沈萊的胳膊走到床頭，他摁著沈萊坐在床上，從柜子里取出吹風機，“坐好，我給你吹。”

        沈萊仰頭看他，白嫩圓潤的臉頰黏著縷縷濕發，極黑的發襯得面龐更加白皙如玉。圓滾滾的貓眼在臥室暖光的照射下，透著如蜜糖般甜蜜的色澤。

        少年那雙明亮的眼此刻正專注地望著他，如平靜的溪面，只映出他一個人的影子，只有他一個人。

        晏卓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他一巴掌拍在沈萊后腦勺，把沈萊的頭拍下去，語氣嚴厲：“仰著頭怎么吹。”

        “哦……”沈萊老老實實低頭看地板，錯過了面前男孩燒紅的耳尖。

        夜已深，臥室里只有吹風機呼呼的聲響，溫度正合適的暖風吹拂后頸，沈萊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

        面前的少年身子晃了晃，突然一頭栽進自己懷里。晏卓關掉吹風機，放在一旁，輕輕喚了一聲：“小萊？”

        少年的臉埋在晏卓肚子上，呼吸均勻又綿長，還能聽到細細的呼嚕聲。她看起來真的很累，白天在家幫忙，晚上還不辭辛苦地蹬自行車來找自己。

        晏卓勾了勾唇，揉了一把沈萊吹干的發絲，柔軟蓬松的手感極好。他小心翼翼地托著沈萊的身子，把她挪到床上。

        他想起自己今天看得那本書，書里有一句話：“我想也許是因為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世界都變成了我們喜歡的樣子。”1

        晏卓終于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他的世界不再是哥哥的陰影和父母的忽視。沈萊把世界捧到了他面前，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世界也會有絢爛煙火。

        晏卓想，他不用再生氣，因為有人替他不忿；他不用怕難堪，因為有人以他為傲；他有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會喜他所喜，悲他所悲，怒他所苦。

        房間里有暖氣，被子并不厚，晏卓還是給沈萊蓋得嚴嚴實實，他倆蓋同一床棉被，還好被子夠大。晏卓看著沈萊恬靜的睡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晚安。”

        黑暗的房間里，兩道呼吸聲的頻率逐漸變得一致。

        一夜好夢。

        冬日的暖陽和煦溫柔，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決定叫醒睡懶覺的人，但厚厚的窗簾抵擋了它的威力。

        沈萊先醒了，被憋醒的。

        她睡覺不老實，手腳還壓在晏卓身上。沈萊抽回手，急吼吼地跳下床，光速沖進衛生間。尿急的人潛力無窮。

        放完水，沈萊長舒一口氣。洗臉刷牙，順便在浴室換好衣服。走回房間，晏卓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看著她。

        “快起來，我們出去吃早飯。”沈萊催他。

        晏卓點頭，剛起床的他帶著一種跟平時不一樣的慵懶感，睡衣的扣子蹭開了兩顆，清瘦的鎖骨若隱若現。

        晏卓路過沈萊，走進浴室前，他嚴肅地伸出手，在沈萊疑惑的眼神中，將她頭頂翹起的發梢仔仔細細地撫平，隨后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看著晏卓明顯沒睡醒的表現，沈萊嘴角抽了抽。

        收拾好出門。沈萊把自己的自行車推過來，對著晏卓拍拍后座，爽朗道：“來，哥哥載你。”

        “咱們去哪兒吃早飯？”晏卓坐上單車后座，伸手扶住沈萊的腰。

        沈萊抖了一下，但沒有躲開，她有點怕癢。

        “去我家吧！過年還有好幾天呢，反正你一個人，就跟我回家過年唄。”沈萊回頭看他，他點點頭。

        “坐穩，出發了！”

        沈萊載著晏卓回了沈宅。

        徐璐薇和沈老夫人已經起床了，在吃早飯，沈萊他倆正好趕上。沈銘還在樓上困覺。

        晏卓就是那種長輩們都會喜歡的小孩，聰明、冷靜、成績好、有禮貌還長得好看。

        徐璐薇對自家孩子的社交圈很了解，晏卓也不是第一次來沈家，不用見外。徐璐薇和沈老夫人笑瞇瞇招呼兩個孩子吃早飯。

        沈萊喝了一口粥，夾了個小籠包吃。吃著小籠包，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再吃一口小籠包，她想起了某種同樣是面皮包著餡兒的食物，再抬眼看到餐桌上自己拿回來的昨天帶去給晏卓的保溫桶，沈萊想起來了。

        她一拍大腿，喝口稀粥沖下口中的包子，對沈老夫人說：“奶奶！您在餃子里包的東西，昨天被晏卓吃到了！”

        沈老夫人驚訝地抬頭：“喲，小晏吃到了？”

        晏卓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那枚硬幣。沈老夫人接過看了看，摸了摸晏卓的頭，笑地合不攏嘴：“哎呀，看來這新的一年里，小晏會交好運呀！”

        晏卓抿唇笑了笑，看了一眼沈萊，回道：“這還要感謝沈奶奶，都是您賜給我的福氣。”

        沈老夫人笑得更歡快了。

        沈萊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她，嘴里撒嬌：“奶奶！您說的獎品到底是什么啊？讓我看看嘛！”

        沈老夫人捏了捏沈萊的臉蛋，笑瞇瞇地說：“既然硬幣是小晏吃到的，那獎品自然是小晏的，只能給小晏呀。”

        沈萊拉住奶奶的手來回搖晃撒嬌：“奶奶！我就只看看，我又不會跟他搶。”

        “我怕你看了以后就會跟他搶了。”沈老夫人笑得無比和藹。

        沈萊更加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獎品是什么了。她對著晏卓擠眉弄眼，試圖用眼神傳遞自己的想法：“好兄弟，懂我意思？一會兒給我看看？”

        接受到眼色的晏卓笑了一聲，低頭喝粥。

        沈萊：？？？

        今天我沈某人就要把友誼的小船親手鑿沉！

        吃完早飯，沈老夫人神神秘秘地拉著晏卓進了她的房間，說是要頒發獎品，沈萊和徐璐薇都被攔在門外。兩人貼著門板聽了片刻，隔音效果太好，什么也沒聽見。

        母女兩個對視一眼，默契地決定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沈銘，不能只有她倆難受！

        沈銘在沉睡中被徐璐薇搖醒，隨后又被噩耗震驚。悲痛了一會兒那個有緣無分且好奇萬分的獎品，沈銘決定，還是再睡個回籠覺吧！

        不一會兒，晏卓從沈老夫人房間里出來了，他兩手空空，進去時什么樣，出來時還什么樣。

        “獎品呢？到底是什么啊？”沈萊湊上去圍著他打轉。

        晏卓推開沈萊湊近的腦袋，帶著掩飾不住的好心情開口道：“反正是個好東西，不過。你大概不會想看見它，別問了。”

        “？？？”沈萊滿頭問號，你這樣說我更想知道了，怎么辦。

        吃完早飯，徐璐薇和沈老夫人都回房補覺了，她們昨天忙得太晚。

        剩下兩個精力旺盛的小年輕窩在沈萊臥室里打游戲。

        可能是沈老夫人的話成真了，晏卓在新的一年里的第一天運氣就很好。

        空投砸臉，打開就是awm和滿配的配件。一會兒又撿著一把信號槍，召喚來的空投里竟然是十五倍鏡。

        沈萊快樂躺雞并誠懇建議晏卓去買彩票。

        打游戲的快樂時間總是過去的很快，沈萊覺得自己明明還沒打幾把游戲啊，怎么就到點吃晚飯了呢？

        晚飯是昨天沒吃完的年夜飯，沈老夫人和徐璐薇心疼一個人過年的晏卓，一個勁兒給他夾菜。

        沈萊端著碗看著收盡寵愛的晏卓，撇了撇嘴，給同樣孤單的沈銘夾了一塊排骨，沈爸回夾給她一坨雞肉。兩人對視一眼，埋頭扒飯。

        吃了飯，沈萊和晏卓主動洗碗，徐璐薇又把晏卓一頓好夸：“小晏真懂事呀！”

        沈萊噘著嘴刷碗，晏卓和她并排站在一起。看著沈萊能掛油瓶的嘴，晏卓沒憋住，唇間溢出一聲笑，沈萊扭頭怒瞪他，他彎了眼，湊近沈萊耳邊小聲道：“小萊真懂事。”

        沈萊紅了耳朵，更用力地洗刷刷，輕哼一聲傲嬌地撅嘴：“這還用你說！”

        兩人合作，很快洗完了碗。沈萊翻出徐璐薇放在櫥柜的護手霜，擠一大坨在手心，挖一半給晏卓，兩人又來回搓手抹勻護手霜。

        過年期間，街上也沒什么店開門，無聊的兩個人決定還是回房間繼續打游戲。

        剛打開游戲，晏卓的手機響了。晏卓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擰了擰眉。

        掛掉電話，沈萊明顯感覺到晏卓的心情變差了。少年面露歉意，低低說道：“我爸媽從奶奶家回來了，我得回去了。”

        沈萊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我騎車送你。”

        晏卓又放松下來，笑著應了一聲。

        沈萊便騎著自行車哼哧哼哧的馱著晏卓回晏家。自行車停在大門口，晏卓跳下車，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沈萊，他認真地說：“開學見。”

        沈萊噗嗤笑出聲，沖他揮手，“開學見。”

        晏卓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他對著沈萊露出一個純粹的笑容，轉頭走進大門。

        沈萊摸了摸下巴，調轉車頭慢悠悠回家。果然還是很在意奶奶的獎品到底是什么啊……開學一定要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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