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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激動


縣城的鋪子上了正軌,一開始人還比較少,隨著鹵肉的名聲傳出去了,好這一口的人就越發(fā)多了起來。

        宋德刨在后院開了個門,無論是送水還是購買食材進出都可以從后門走,并不會影響到前門的生意。

        眼看著二房做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宋云棠便把目光放到了鎮(zhèn)上的鋪子。

        他召集全家人開會,準(zhǔn)備開個鹵肉飯館的事。

        “我和小禾商量過了,鎮(zhèn)上的鋪子她自己不準(zhǔn)備經(jīng)營,與其租給別人,倒不如咱們自家經(jīng)營起來。”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一片多種水稻,連帶著種紅薯和土豆,倒是玉米種得比較少,水稻是細(xì)糧,忒精貴,村里的人往往逢年過節(jié)才會慶祝似的吃上一頓全米飯。

        更多吃的是雜糧飯。

        所謂雜糧就是大米里面混著土豆和紅薯一起煮。

        鎮(zhèn)上的人則富一些,平常人家能保證一天三頓有一頓是全米飯。

        所以若在鎮(zhèn)上開個鹵肉飯館,是能夠保證銷路的。

        飯分全米飯和雜糧飯,菜色也可以分鹵肉和鹵素,可以單單一盤賣多少文,也可以給節(jié)儉的人賣套餐。

        像是雜糧飯+鹵豆干的組合,六文,就能飽飽的吃上一頓了,對于鎮(zhèn)上的人,堪稱便宜廉價,對于去鎮(zhèn)上辦事、找活干的村里人,就非常實惠了。

        要知道一碗放了幾根肉絲的面都要五文,還不一定管飽。

        他們這雖是素菜,卻有肉味呢。

        左右鎮(zhèn)上的鋪子就放到那里,真要裝修成飯館也不麻煩,無非就是買上一些陶碗、陶鍋,再做幾個座椅板凳的事,宋家人現(xiàn)在嘗到了賺錢的甜頭,也沒猶豫,當(dāng)即就決定再開上一個鋪子。

        于是,縣里的鹵肉店才開了五天,鎮(zhèn)上的就開張了。

        當(dāng)然了鎮(zhèn)上的要實惠得多,一天也不過鹵上一只鴨子,兩個豬頭,幾斤下水,至于豬蹄那種肥厚的好肉,都拿去保證縣里的供應(yīng),而縣里那邊已經(jīng)不再賣下水肉了。

        一來是下水想要完全去除雜味太費功夫與香料,二來就是縣里的人更舍得吃肉,更存著一種既然要吃肉那就索性買些好肉的念頭。

        倒是鎮(zhèn)上的人沒那么挑嘴,鹵下水就賣得很不錯,有些人還特別喜歡那股味道,一天連著三頓這么吃。

        如果當(dāng)日鹵的有鴨子,他們就會把卸下來的鴨架倒入鍋里,混入特地留下來的鴨腸、鴨肝煮成一鍋鴨血粉絲湯。

        別說,好多人傍晚去買,端回來就是一盤菜了。

        宋家人頭一次體會到掙錢也能飛似的,他們現(xiàn)在晚上已經(jīng)不數(shù)銅板了,嫌累嫌麻煩!

        二娘跟著二房去了縣城,約定一旬回來一次,主要是補充些花生、毛豆等素菜——這些在村里收比較便宜,自家又有牛車,左右二娘和三娘要輪換,干脆就不再外邊買。

        鎮(zhèn)上的鹵肉飯館則拖住了宋家大房和三房,連老兩口都時常去幫忙,實在是客人太多了。

        于是最終清閑的就只剩下宋云棠小兩口與一眾小輩。

        但他們其實清閑不起來。

        陸小禾現(xiàn)在白天一邊帶六娘和七郎,一邊自己讀書教十幾個小姑娘讀書和女紅——這種不費錢就掌握一門技能的事,倒是讓許多村人扭扭捏捏厚著臉皮把自家閨女送來了。

        然而這已經(jīng)在宋家掀不起波瀾了。

        再說真正手巧的也就那幾個,更多人無非是學(xué)個針線而已。

        三娘人小力微,再能干也不過打掃打掃屋子、喂喂雞鴨,拔拔院里的草,饒是如此也累的夠嗆。

        當(dāng)王秀琴看到宋云棠一日三餐親自做飯,給豬煮豬食時,簡直如遭雷擊,堅定不能這么下去了,他們家秀才公金貴的手怎么能干這些雜活?

        被這些事分了心,大郎還怎么考科舉?

        必須請人!

        否則他們白天要忙活店里,早起和晚上還得做些家務(wù),比如洗衣服,鐵打的人也受不住。

        似這種鎮(zhèn)上的活計還是比較稀罕的,哪怕再累,能賺錢補貼家用也有無數(shù)的村人想要,他們大都只能在農(nóng)閑時打個短工。

        這種好事如何能便宜了外人。

        于是王秀琴往大哥和二哥家里跑了一趟,分別把他們家的長房媳婦帶了出來。

        只要是比較講究的人家,長房媳婦都是認(rèn)真考察過的,一般來說更識大體更不會作妖,王秀琴也一貫最喜歡他們。

        原本宋云棠還擔(dān)心,找親戚干活會不會很麻煩。

        結(jié)果兩位大伯娘別提多勤勞能干了,有她們在,祖母都不用去鎮(zhèn)上,專心待在家里,把一大家子收拾得干干凈凈的。

        回來吃完飯洗漱后倒頭就睡什么都不用做了。

        宋木匠也能騰出功夫來接一些木活。

        連宋云棠都清閑下來,除了讀書教書,就是有事沒事帶著四郎五郎觀察暖箱里的鴨蛋,給它們翻個面,涼一涼散散熱氣,后期還灑點水維持下濕度。

        沒錯,在忙著裝修鋪子的間隙,宋木匠還幫他們把暖箱打造出來了。

        簡單得堪稱簡陋了,兩層的木箱,底下那一層的正面可以卸下來,往里面墊了兩層厚厚的瓦片,然后特地挑一些敲碎的燒著的木炭送進去,再關(guān)上門,用以維持孵蛋需要的溫度。

        不過想要標(biāo)準(zhǔn)的38°左右是不太可能了。

        搞不出溫度計,就只能人為估算,一步步把孵蛋的經(jīng)驗給試出來。

        為了防止受熱不均勻,要么太熱要么太冷,他們在上層先鋪了草席,圍了破爛得幾乎不能用的棉襖,從林水河撈出來洗干凈又晾干的細(xì)沙,再就是鋸末與刨花——這兩樣宋家不缺,最后則是舂米得到的細(xì)糠,簡直把能想到的保暖之物都放上了。

        最后把棉襖覆上去,蓋上木箱蓋。

        宋云棠還特地讓宋木匠在木箱蓋上打了幾個通氣孔。

        他只看過孵蛋的資料,連紀(jì)錄片都沒有,更別說親手試驗了,所以這一箱五十個鴨蛋宋云棠做好了孵化失敗的準(zhǔn)備。

        卻沒想到他們這一通操作還挺成功,也可能是現(xiàn)在的天氣還比較熱,反正最后成功率竟然達(dá)到了將近七成,活了三十四只。

        宋云棠想到現(xiàn)代的孵蛋成功率,第一個浮上腦海的卻是:母親還挺會挑蛋的。

        田桑枝得知孵出這么多也很驚訝,

        “這用暖箱孵出的鴨子竟然比母雞還多!”

        她看向暖箱的眼神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宋云棠放任她用比看親兒子還愛憐的目光看那些小鴨子,把四郎等人叫到一邊,

        “首先,咱們的人工孵蛋計劃獲得了顯著的成功,一舉勝過了母雞,這說明咱們賣鴨苗的計劃是能賺錢的。”

        所有人歡呼一聲,三娘興奮得小臉通紅,一個勁兒鼓掌。

        “其次,孵出的鴨子這么多,這么健康說明咱們之前理所當(dāng)然瞎搗鼓的一些法子是有用的,現(xiàn)在大家都來說說你覺得哪些法子有用?再孵下一窩鴨子又要如何針對性的優(yōu)化?所謂優(yōu)化就是……”

        “我先說,第一點鴨蛋挑得好,母親挑得都是理論上能孵出小鴨子的蛋,再者鴨子很健康說明在蛋里就長得好養(yǎng)得好。”

        宋云棠拋磚引玉。

        他說的道理淺顯,幾個小孩都聽懂了。

        四郎舉手,“我來說第二點,鴨蛋被肥皂水洗過,不會得病。”

        宋云棠微微一笑。

        那一日他見了宋家大大小小手里抓著鹵鴨在啃,很慶幸自己端了水給他們各自洗過手,但后來他又覺得不保險,干脆拿出屋里的肥皂給大家洗手,說這樣洗得干凈。

        肥皂要用豬油做,當(dāng)下連人的食用油都不敢保證,可想而知肥皂有多貴,村人絕對是用不起的。

        宋家也只有原主才用得上肥皂,其他人或是用皂角或是用草木灰。

        許是如此,這句干凈被四郎記得很牢,于是在買回來五十個鴨蛋,宋云棠皺眉苦思該用什么消毒時,就聽到四郎說,

        “要不咱們用肥皂水洗洗?肯定很干凈,這樣剛出生弱唧唧的鴨子就不會生病了。”

        這句也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贊成。

        宋云棠提筆將這句記了下來。

        其他人也紛紛發(fā)言,有些畫蛇添足宋云棠知道并不管用,但還是記了下來,畢竟經(jīng)驗總得試驗過才知道是真是假。

        他記著記著,忽然注意到田桑枝也走了過來,正在看他記的筆記。

        宋云棠知道田桑枝認(rèn)得幾個字,是從田里正那里學(xué)來的,并不多,他心中微動,母親果然對養(yǎng)殖很感興趣。

        養(yǎng)殖記錄,是需要識字才能做的。

        三嬸對鹵味感興趣,實驗調(diào)整方子同樣需要文字記錄。

        再加一個二嬸做生意,如何能不會記賬,不會算成本和利潤?虧都不知道自己虧在哪。

        很好,宋家女人們算是被一網(wǎng)打盡,要投入學(xué)習(xí)了,女人們要上進要努力,男人也沒有了不學(xué)習(xí)的借口!

        宋云棠越想越覺得不錯,面上卻不動聲色,記下了所有人提出的意見。

        “這就是咱們第一本孵鴨子的記錄了,以后每孵一回鴨子咱們就記一回,孵的好就記下為什么好,孵得不好也要記哪里出了問題。”

        “大哥知道了。”

        三娘等人齊聲說道。

        “現(xiàn)在去看小鴨子吧。”

        宋云棠揮揮手把他們支走,看向田桑枝道,“母親閑暇時,不妨拿了三娘的書,也學(xué)著認(rèn)些字?”

        田桑枝面上難得露出猶豫之色,“我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能學(xué)嗎?”

        “當(dāng)然可以。”宋云棠笑得坦然,“又不是讓母親去考科舉,學(xué)些字以后養(yǎng)鴨子也能似我這般做做記錄,這些經(jīng)驗將來沒準(zhǔn)還能出書呢,再不濟若有一群鴨子出現(xiàn)問題,也能迅速找出原因不是嗎?”

        對于宋云棠口中出書之事,饒是田桑枝膽氣比村人女人都壯,也不敢去想,但對于后者她確實很有興趣。

        她從前養(yǎng)雞的時候,雞生了病,也只曉得立刻把這雞挪開,不叫其他的雞染上。

        卻不知道為何得病,該怎么醫(yī)治。

        只是讀書識字她真的可以嗎?

        田桑枝的心臟跳得很快,那像是激動,又像是恐懼,激動于可以如男兒一樣識字,恐懼即將到來的改變。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這決定可能會關(guān)系到后半生。

        就如同當(dāng)年公公說,要送大郎去讀書,她面上強忍著沒有露出狂喜之色,身體卻激動得在發(fā)抖。

        她哥是里正,她比誰都懂得讀書的好處。

        只是那時的激動是為了兒子將來能有一個好前程,這時卻是為了自己!

        僅僅為了自己!

        最終,田桑枝竭力抑制住聲音里的顫抖,拼命的擠出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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