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辰
隨軍一載,踏過黃煙,度過四季,王師所行,連收數城。
大軍回途,路遇異姓王,陳瑾之想著讓各營將軍隨覃王去往淮河,意在放松,走到一半,又突然問起身邊人:“南熹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不得人點頭,轉頭和覃王說起,下次再去。
這還是常將軍快到黎城時,和我說起。
“這么一聽,常將軍莫不是在怪我,擾了你們淮河之行?”我嘴角微揚,言辭極其婉轉。
“沒有沒有,哪敢啊,”常深忽而一笑,又在看到反向而行的人,認命的擁著丁敖往旁邊靠去,“這師徒倆果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個護短,兩個還護短。”
“還好吧,將軍不就這么一個徒弟,咱們看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著一起嘲諷?”自從小將軍答應幫他去問將軍梧都一戰是如何得知邊族早已入黎,不日就告知結果后,越發認為他們這位小將軍比淮都的那些正兒八經的官家小姐不知好了多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嘲諷了?行啊,丁敖,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今夜巡防別帶上我,”常深沉默了一會兒,“駕!”
丁敖還沒給出反應,人就消失在盡頭,“德行,”說完,朝馭馬過來的陳瑾之頜首示意:“將軍,我和常將軍就先帶兵回去了。”
等身著墨白束衣的男子點了頭,丁敖才急忙追了上去。
“明日便是南熹的十四歲生辰,想去哪兒?”陳瑾之望著大雪盡散的邊關,又低眼,自顧自的將大裘解下,披在自他來就叫停馬車的女子肩上。
“師父去哪兒,南熹就去哪兒。”我向來都是跟在師父身邊,倒也沒想過除他之外還有哪些地方我可以去。
“來。”他伸出手,把我拉上馬,往大開的順安門趕去,速度很快,快到我以為他是要趕著入城,就在快到城門時,坐下的黑馬轉頭往沙湖去,四方幽靜,只有馬蹄聲疾步而行,我向后靠著,左手輕拽師父的衣袖,眉眼松快,最后,竟是靠在師父的懷里睡了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寅時,垂落的帷幔和緩步入內的聲響讓我本就逐漸清晰的神思加快了幾分,“師父”
聽我輕聲開口,輕頓的步伐明顯愣了一會兒,只聽“吱呀”一聲,寒風夾著棉落的聲音一同響起,“姑娘醒了?奴婢準備了白粥,多少喝點?”
“嗯。”我點頭應下,連著兩頓沒進食倒是有些餓了,棉落沒多耽誤,甚至連房門都沒出,很快盛了粥來,一勺一勺的遞到嘴邊,溫熱的粥順著喉嚨滑落,讓空落落的腹部暖了幾分。
屋里很靜,只能聽到吞咽和呼吸聲,“棉落,師父呢?”我吃了小半碗,搖了搖頭,待白瓷碗從面前移開,詢問著出聲。
“在書室,”棉落擱了碗,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想著王爺把姑娘從馬車上抱下,親自放到床榻,臨走時,說起讓人將粥食溫著,近幾個時辰人就會醒,“姑娘,怎么起身了,快多睡會兒。”
“嗯睡不著,再說也不冷,我起來坐會兒。”我輕笑著回答,余光偷摸的看向窗外。
“姑娘別不信,這個時辰外邊冷著呢,而且王爺也才回來兩個時辰,現下怕是睡下了。”棉落一本正經的坐下,誓有我不退讓,就說教到天明。
我點了頭,還是將披在羅衾上的大裘拿在手里,“就去看看,若師父沒睡,我就將大裘還給他,若是睡下了,很快回來。”
還未天明的庭院只靠著手里的燈籠才能看清布局,只因我夜里瞧著光睡不踏實,師父便著人把全府的燈滅了半數,可除了在軍營會靠燭火而眠,到了其他地方夜里有燈我就睡不好。
師父知道后,笑著說軍營怕是我后半生的歸途,我淺笑應答,嘴上說著師父在哪,我就在哪兒,心里想著,也何嘗不可。
“醒了?”我敲門入內的時候,師父正好開門出來,瞇著眼看著是我,勾著唇問道。
“嗯,師父剛回來,怎么不睡會兒?”我看著眼前笑意倦淡的人,止不住的想開口問他何事需得半夜去忙,又是何人逼著他都快天明還等在書室。
“算著時間,知道你醒了要來找我,索性回了府,”他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從我手里拿過大裘,停歇了數秒,又披到我身上,“南熹,生辰快樂。”
“宣城流寇伙同長城以西的部族又圍了宣城,不止宣城,就連剛收復的郇城也因護守王師在路上的空當,受了襲。”他一字一句的講給我聽,如不是看我認真的點頭,怕是要連說數遍,直到我問不出話了,才肯罷休。
“又要出兵了,身子能受的住嗎?”我擰著眉,接過師父遞來的茶水,輕抿出聲,兵士倦怠還有備軍,可前幾日才下戰場,這才多久
“可以,”他很快應下,低沉的嗓音帶了些征詢,“是生辰后跟我們去,還是留在黎城?”
“跟你去,明日就去,”氤氳的茶霧淡了他的眉眼,連著他的動作都不明許多,我似笑問起:“昨夜,師父想帶我去哪兒?”
對面的人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開口,又或許是等著我問這個問題,沒帶遲疑的出了聲:“沙湖,聽巡防的士卒說起,那里有螢火蟲,想著,你會喜歡。”
“等這次出兵回來,師父再帶我去。”我笑了笑,和他提起,待面前的人點頭應下,才起身,回了院子。
睡過一遭,倒是怎么也睡不著了,就提著燈籠站在湖塘看蓮,一看又是一個時辰,在這期間,棉落出來尋我,見我沒走遠,還站在庭院看池塘,也樂得開心,陪我在一處,照她的話來說,
“奴婢自公主出生起,就沒離開過,從南蕭回來的一年半載,公主都在外,連面都見不到,奴婢好不容易循著理由,就想寸步不離的守在公主身邊。”
我聽后也是笑意未收,擁著棉落蹲在池塘一角,直到早起的半夏和紫芙得了消息,硬將我從寒水旁扶去吃早膳。
“湖水邊太冷了,姑娘以后少待。”紫芙跟在身側,輕聲囑咐,就連一向少話的半夏都跟著開口:“近來春寒料峭,姑娘起早了些,奴婢過來的時候讓庖廚溫了糕和粥。”
一路上,我都能聽到幾人憂心多于欣喜的問道,
半夏:“姑娘在軍營住著還舒心?”
棉落:“姑娘,在外可習慣?”
紫芙:“奴婢聽老鄉說起,戰場過于兇險,姑娘有沒有傷到哪里,又或者有沒有餓著?”
一連串的問詢倒讓我不知所措,好在迎面而來的人把話接過去:“都很好,有本將軍在,傷不著,也餓不著。”
“師父。”我輕喚出聲,只掃一眼就看到了腰配在側的龍紋玉佩,白里透光的玉佩隨著來人緩步而來的動作時而碰撞,頗有聲韻。
“王爺,王爺”剛才還一臉憂心的幾人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似的,清一色的低聲垂眼。
一貫言語很少的人點了頭,“南熹在軍營待久了,你們多陪她說說話,就算說錯話,也沒人怪你們。”
“是,王爺。”話雖如此說了,但誰敢亂說話,亂說話的都在獄牢,怎么可能入得了將軍府。
“我要去王師一趟。”他偏頭突然說了一句,似是在告知這個情況。
“南熹陪師父去吧。”我染了笑意,目光里只有他。
“今天是你生辰,和家人過吧,”他低了眼,與我對視,又輕聲提起,“很快回來。”
棉落從小與我長大,比任何人都陪我時間長,師父亦是看在眼里,但得他一句“家人”我是萬萬沒想到的,那時的北漠,尊卑雖放的寬,但也不似把婢女同家人放一起的。
“姑娘。”棉落眉眼泛笑,喚道。
也是,都一年多沒見過棉落她們了,是該多陪陪她們,畢竟,離鄉背井的不止是我,還有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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