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雨化田:這些碩鼠,是該好好收
柳德孝聽到許放的建議,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來。
“許先生是說,用楠竹把山上的井水給引下來?這,可行嗎?”
許放篤定的點點頭,道:
“在下為引水一事專門去信問過墨門李師兄,他就是這般回答的。只要把竹管里面的竹節盡數打通,竹尾對著竹頭,一根根串連起來,就能將水引到山下來。”
在西山嶺中開井之后,他便為引水一事犯了愁,為此,他特意寫信給墨家的李自秋,向對方求助。
對于信中李自秋的提議,許放微微一想,便明白了過來。
人朝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西山嶺的地勢比柳家莊要高出兩百多丈,按照李師兄的方法,肯定能將水引到山下。
身為農家弟子,許放對于楠竹再熟悉不過。
長成的楠竹不僅質地堅硬,單單竹竿就足足有七八丈長,竿粗也有六七寸,作為引水工具,最合適不過。
再者,從西山嶺引水入莊,想要完全一條直線那肯定是不現實的。
而楠竹則可以通過火烤,將竹竿烤彎掰彎,這樣就解決了轉向的問題。
可謂是一棵楠竹,就能解決掉大部分難題。
“許先生這般肯定,老朽也沒什么好說的。”柳德孝猶豫了瞬間,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許放的判斷,“老朽會讓莊中的青壯小伙子,盡數聽從先生的指派的。”
他捋著胡子笑道:“老朽雖已年邁,但這雙招子自認還是能看對人的。許先生如今所為之事,皆是為了我柳家莊。許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話,盡數和莊中人說便是。若是那些混小子不聽先生的,先生來找老朽,老朽親自去和他們說。”
“多謝柳老莊主了。”
許放聞言,頓時大喜。
有了之前尋找水源和開井的成功之前,許放振臂一呼,就召集了數十名精壯小伙。
次日清晨,眾人來到西山嶺下,砍伐楠竹。
由于大旱,西山嶺腳下竹林中的竹子也大半枯死,只剩下少許在茍延殘喘。
許放將人們分作兩撥,一撥砍伐楠竹,另一撥則剔掉竹子的枝葉。
兩撥每干一個時辰,便進行交換。
很快,一根根只剩下主干的楠竹便堆疊了半人多高。
將楠竹剔好后,眾人開始打通竹子里面的竹節。
隨著竹節被一一打通,一根根七八丈長的楠竹就變成了中間貫通,可以用來引水的竹管了。
準備工作徹底完成,許放自己扛著一捆竹管,帶著同樣扛著竹管的人們,向著西山嶺那口新井的方向趕去。
看著從井中不住冒出來的泉水,哪怕是之前見過一次,人們臉上依舊難掩激動。
這嶺上新鑿的幾口井,就是整個柳家莊日后一段時間的希望了。
許放對眾人說道:
“從這口井中引出兩道,作為大家的生活用水。其余井中的水,則全部引到農田中去。”
人們的生活用水自是要放到首位,但農田的莊稼能救還是要救一下的。
許放此前去田中看過了,那些莊稼如果有水灌溉的話,就不會徹底絕收,好歹還能有些產量,足夠讓這些莊民再多堅持一段時間。
這樣,就可以減輕一些朝廷和官府的壓力。
許放在柳家莊已經有了不小的聲望,如今聽到他這般說,在場的人們沒有一個出言反對的。
“我等都聽徐先生的。”
在許放的指導下,人們將兩根竹管插到泉水中,沿著山坡,將一根根竹管一路放到山下。
后面的人們,則將竹管一根一根的竹頭接竹尾連接起來。
遇到需要彎曲的地方,則用火將竹管慢慢烤彎。
眾人拾柴火焰高。
在人們的齊心協力下,只花了一天工夫,便將兩道引水管道架到了柳家莊。
將兩個引水管道一架好,許放便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拿掉了作為出水口的竹筒前用來阻擋水流流出的竹篾。
然而,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即使竹篾被抽掉,但竹管中卻沒有水流流出。
這一下,人們頓時不淡定了,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和許放一同上山的小伙子們都把望向許放的目光中滿是擔憂,他們這一路,可是知道這位許先生在這上面花費了多少心血。
若真是搞砸了不出水,那可就麻煩了。
作為眾人目光中心的許放,心態上反而輕松了許多。
只見他毫不猶豫的彎下腰,將嘴對準竹筒出水口,深深吸了一大口氣。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人們便發現那竹管開始不住微微顫動起來。
又過了一陣,忽然從外面傳來小孩子興奮的叫嚷聲。
“阿耶,阿耶,我聽到水流聲了!”
話音未落,清澈的井水便伴隨著“嘩嘩”的水聲,從竹筒中汩汩涌出,流入下方早已準備好的水缸中。
看著一刻不停流入水缸中的井水,許放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只要能將水引下山來,那么其他就都容易解決了。
‘在下終究是不負陛下,不負朝廷所托。’
許放在心中暗道。
“柳老莊主,諸位,除了這日常用水之外,還需在溪流旁挖坑設井,引水存儲,等到遇到這等大旱之年,取水灌溉農田。”
經過許放一番解釋,眾人才明白,他口中所謂的“溪井”類似于水窖蓄水,用作灌溉的備用水源。
溪井沿河流方向布設,長在四丈到五丈之間,寬約一兩丈,深約一丈,可以在災年灌溉數畝至數十畝的農田。
溪井四壁用塊石和松木疊砌,壘砌成井字形,用松木為梁柱,開口處用松木、條石覆蓋,防止河沙淤積,上面用木板遮蓋,減少水分蒸發。
遇到旱年,打開溪井,架設水車,提水澆灌農田。
聽到許放的解釋,莊中老人紛紛點頭。
這溪井,是有備無患之舉。
原本莊中也備有水窖,但數年未遇旱年,讓眾人不知不覺間松懈了下來,水窖中儲存的水量只有往年的一半,再加上莊中比往年增加了近百丁口,這水窖中的存水自然就不夠用了。
經此一劫,他們柳家莊無論男女老幼,想必都會記住這次的教訓。
除了溪井之外,劉芳還教授了眾人一種名為畎畝法的耕作方法。
顧名思義,畎畝法是由畎和畝兩部分組成,畎是溝,畝是壟(在耕地上培成的一行一行的土埂)。此法種植莊稼的要求是,高田里,將作物種在溝里,而不種在壟上;低田里,將作物種在壟上,而不種在溝內。
<div class="contentadv"> 這種方法最大的作用,就是完美利用了水往低處流的規律。
如果遇到雨水較多的年份,將莊稼種到壟上,可以起到排澇的作用;反之,遇到干旱年份,則將莊稼種到溝中,發揮保水抗旱的作用。
看著親手給眾人做示范的許放,柳家莊中,以老莊主柳德孝為首,紛紛跪在了地上,向許放連磕了幾個響頭。
這一下,頓時將許放給弄懵了。
“柳老,這是為何?使不得啊,諸位!”
許放一邊說,一邊顧不得手上沾滿泥土,伸手想要把跪在地上的人們扶起來。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被許放攙扶起來的柳德孝,盯著許放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道:
“許先生,這大禮,你受得起。”
作為一名見識過風風雨雨的老人,他心中極其清楚,許放這些日子傳授給他們這些老百姓的,無論是楠竹引水,亦或是溪井蓄水,還是畎畝耕作之法,對于他們這些看天過日子的普通百姓,是何等的重要。
可以說,有了這三種方法,且不說能不能多產一些糧食,單單是這大旱之年,他們也能夠保個溫飽,不必舍棄家業田地,扶老攜幼去逃荒,去當流民。
這,哪怕說是活命之舉,都不為過!
因此,他們的大禮,這位朝廷派下來的許先生,受得起!
而能派出這般有才干的官員的朝廷,看來是知道民間疾苦,想要做實事的。
那位坐在龍椅上,扛著金扁擔的少年天子,想來也是準備有所作為的。
連帶著,對于如今的楚國朝廷,以及那位少年天子,人們心中也漸漸生出了些許認同感來。
如許放和李自秋這樣的事情,不僅僅發生在柳家莊和靈溪縣中。
數十名農家和墨家弟子,奉趙鈺和朝廷之命,開赴受災六府,幫助當地官府,努力為這六府百姓尋一條活路。
然而,人性是復雜的。
在大災大難面前,有愿意解民倒懸之人,也總有一些人,想著趁此時機囤積居奇,倒買倒賣,以此大發一筆。
寧源府府城,浩昌城。
“少掌柜的,這外面的糧價都漲瘋了,尤其是張李倆家,大肆的囤積糧食,卻是坐在那里觀風著,估計是想要狠狠的撈上一把。”
一名肩膀上搭著毛巾的伙計走向柜臺,對自己的掌柜一個勁的吐槽道。
然而,坐在桌后的年輕人卻似乎一句話都沒有聽到,拿著沒有沾墨汁的毛筆,在紙張上寫寫畫畫,像是在推演著什么。
見自家掌柜巋然不動,那伙計的一張臉頓時垮了下去。
“我說,少掌柜的,小的說的,您到底是聽見沒有呀?”
前些日子,這酒樓里還是座無虛席,但隨著大旱來臨,城中物價飛漲,整座樓如今放眼望去,卻是連一個客人都看不到。
再這樣下去,不過兩三個月,這酒樓就非倒閉不可!
“我說,你慌什么?這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著。本掌柜都不慌,你小子慌個什么?”
那少掌柜依舊埋頭推演,只是嘴上不輕不重的回了一句,“讓你給老掌柜和夫人送吃食,可是送過了?”
那伙計連忙點頭,道:“都已經送過去了。只是夫人擔心少掌柜,一再叮囑,讓小的勸掌柜,說什么留的那個什么山,山在的,不怕沒有木材燒。”那伙計顯然也讀過一些書,可惜不甚了了,連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典故都說不完整。
“放心,這府城里的局勢,盡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那少掌柜顯然是個明白人,輕笑一聲,出言寬慰自家伙計道:
“此次旱災,牽動六府百姓,龍椅上坐著的那一位,雖是個有為明君,但手段卻是頗為狠辣,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等大發國難財之人。這浩昌城中,除了官府,還是下來的御史,甚至暗處還有人在盯著。你說,這些家伙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來,這朝廷可能察覺不到嗎?”
聽到少掌柜的反問,那伙計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就是,如今城中這么大動靜,自己一個小伙計都知道了,那些大人物若是不知道,那才叫奇了怪了!
“這朝廷啊,恐怕早就有了動手的計劃了。如今明面上
沒有什么反應,但暗地里說不得已經磨刀霍霍了。等到朝廷一發動,什么張家、李家、王家,這群囤積居奇的貨色,一個個都沒有好果子吃!”
他可是上過私塾,讀過史書的,直到無論哪個朝代,無論是朝廷,還是君王,都不可能任由無良奸商倒買倒賣,囤積居奇,大發國難財。
因為這樣,得利的是個人,而民怨全都集中到了朝廷身上。
民心二字,關乎江山社稷。
一旦民心動蕩,那么勢必會使得民間與朝廷抗衡,若是一個處理不好,恐怕君王就連皇位都會坐不穩。
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七個字,是楚國太祖親口說出來的,也是寫在史書上的。
他不信,如今那個頗為英明的少年天子會不曉得這個道理。
就在這時,那正閑著無聊的伙計忽然精神一振,高喊一聲。
“哎呦,三位客官,快里面請!”
卻是此時,有客人進店了。
伙計將三人引到座位旁,略帶興奮的招呼道:
“三位請坐,不知您三位客官想要吃點什么?本店的拿手……”
不等他將話說完,就被三人中其中一位膀大腰圓的壯漢怒目瞪了回去:“小子多嘴!”
伙計被那兇神惡煞的目光一瞪,只覺得天靈蓋發涼,接下來的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雖是酒樓小廝,但迎來送往,什么富家公子,達官顯貴,平日里不是沒見過,這時間一長,也算是把眼力給練出來了,但他卻從沒有從這漢子身上感受到如此濃烈的煞氣。
“好了,老范,和一個伙計計較什么?把你家拿手的都上一份,這飯錢,不會少你們的。”
三人中,為首那位錦衣玉袍,面容俊美的少年公子擺弄著手中的折扇,淡淡說道。
“是,公子。”
見自家老大發話,被稱為“老范”的壯漢瞪了伙計一眼,坐回椅子上,不再言語。
見那位公子朝自己擺了擺手,伙計頓時如蒙大赦,貓著腰退了下去。
“你們先坐,本公子去和掌柜的閑聊幾句。”
說罷,那位俊美公子起身,將折扇插在腰后,朝柜臺走去。
“你就是這家掌柜的?”
只見他斜倚著柜臺,笑瞇瞇的對那柜臺后的少掌柜問道。
少掌柜依舊埋頭在紙上寫寫畫畫,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
“也不完全是,畢竟家里還有一個老掌柜在。”
那俊美公子不以為忤,反而理解一笑,又道:
“方才聽掌柜的所言,確實是個難能的明白人。這些吃里扒外的碩鼠,是該好好清理一下了。不過,本公子手下能打的倒是不少,但能出主意的卻是一個也沒有。怎么樣,有興趣在本公子這兒干上一遭嗎?”
那少掌柜終于抬起頭來,問道:
“敢問,公子貴姓?”
“免貴姓雨,名化田。”俊美公子邪魅一笑,抽出折扇,在掌心中敲了敲,壓低聲音道,“正是掌柜方才所說的在暗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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