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幾乎是下了一場暴雨，裴衣恒能很清晰地聽見外面的大雨劇烈的砸在樹上的聲音，那聲音轟隆作響，吵得他有些睡不著。

        在床上待了好一會之后，他還是決定起床去樓下坐會，他打開客房的門，看了一眼對面，對面是衛燃住的臥室，此時大門緊閉，顯然臥室的主人睡得很安穩。

        裴衣恒心想，衛燃睡得安穩就行，他應該是住高樓住慣了，乍一睡在了這種平房就會容易不習慣。

        他摸索了一會找到了客廳的燈，開了一盞后就在沙發上坐下，聽著外面嘩啦啦的大雨聲，開始漫無目的的發散思維。

        客廳里很安靜，只有外面的大雨陪著他，他倒也不是那種在夜晚里沒事就抑郁的人，干脆就天馬行空的想起來，順帶著想想接下來該怎么安排，現在的美術聯考還沒有展開，雖然說他現在的美術水平比之前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沒有考過試，確實無法準確的摸過底。

        班主任說他的文化成績上一本線絕對夠，他當然知道，只不過誰都想往上再進一步，江蘇的美術生錄取分數線是美術統考加文化成績的總分，但是來畫室上了兩個月之后他才知道，對應學校還需要單招成績。

        說實在的，他確實后悔過早知道不如還是學文科去，因為最后的差別也不算特別大。

        可如果不來學美術的話，他也就不會認識衛燃了。

        只能說有些時候，總會有些不合時宜的猝不及防。

        裴衣恒兩腿盤在沙發上，抱著抱枕嘀咕道：“……他不會去北京沒多久就把我給忘了吧，應該不會？集訓那么累，倒也沒那么多時間認識人。“

        一只手突然伸出來，捂住了他的眼睛。

        “大半夜你也開始抑郁了是吧。”衛燃在他耳旁幽幽地說。

        裴衣恒嚇得差點蹦起來，手上的抱枕都快給他扔出去了，他迅速地掙脫衛燃試圖捂他的手，看著跟幽靈一樣出現的衛燃，有些沒好氣地說：“你干嘛？走路沒聲音？”

        衛燃不客氣地坐在他旁邊：“這才是我要問你的吧？大晚上不睡覺來客廳干什么？現在都兩點多了，你在修仙？”

        衛燃這人剛睡醒，睡衣的扣子都沒扣好，坐下來的時候衣服掀起來，裴衣恒瞟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聞言擺出了一個修仙的姿勢：“馬上就渡劫了，道友別急。”

        話音剛落，外面直接一個電閃雷鳴，把裴衣恒一驚，擺出姿勢的手抖了一下。

        衛燃見狀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打雷下雨是嗎？”

        裴衣恒覺得這個太不符合他的形象，當即就反駁道：“當然不是。”

        “沒事，”衛燃很大方地向他張開手，“那就是我睡覺的時候覺得有些寂寞，要不要來我這給我取取暖？”

        裴衣恒默了默，站起來，坐近，倒在他身上，然后就把手伸進了他的衣服里。

        這次換衛燃抖了一下，猛地繃緊了自己身體，然后一下把他的手抓住。

        他的手抓的很緊，在裴衣恒的手腕上抓住了點印子。

        裴衣恒微微皺了皺眉：“你好狠的心，就是這么對我的？”

        衛燃低聲說：“你剛剛在干什么？”

        裴衣恒看著他，饒有興致地笑了，決定把睡覺前的那份報復回來，他湊過去，伸手從他的衣服下穿過，抱住對方的腰。

        裴衣恒仰頭看著他，笑著對他說：“我在按照你說的做啊。”

        幾乎是近在咫尺，兩人一下子誰都沒有說話。

        衛燃垂下眼，眼神從他的唇上略過，喉嚨動了下，克制住了。

        有些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邊，裴衣恒一眨不眨地盯著衛燃的眼睛。

        半晌過后，衛燃向前起身，好像要擁抱對方，但也只是向前伸出手，從客廳的桌子的夾層里夠出了一副眼鏡，裴衣恒順勢收回手，看著對方戴起了眼鏡，明顯冷靜了下來。

        裴衣恒望了望外面的天氣，還是嘆了一口氣：“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我還是被吵得有點睡不著。”

        衛燃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從桌子上撈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說，“所以你就在那里憂郁是嗎？”

        裴衣恒靠在沙發上，笑了笑：“我也是人啊，你看，現在時間正好也是兩點，外面的天都黑著，天時地利人和，這不正好巧了嘛。”

        他拽了拽衛燃的衣服，讓他跟他一起靠在沙發上，兩人雙雙抬頭盯著天花板上的燈，沉默了好一會，裴衣恒突然又笑了幾聲，坦然道：“不過放心吧，我也只會想這么一次，我不喜歡做事情太猶豫，適當的猶豫可以說是理智，總是猶豫就是優柔寡斷了。”

        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拍拍衛燃的腦袋，“現在那么著急也沒什么用，睡覺吧。”

        “好，”衛燃也跟著坐起來，他想了想，提議道，“你要是睡不著的話，我陪你睡會？”

        見到裴衣恒懷疑的眼神看過來，衛燃補充說明道：“你不是睡不著嗎？我只是想陪你說會話，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種厚臉皮的人好不好。”

        裴衣恒心說你難道不是？他剛想說不用，拒絕的話剛當嘴邊，轉了一圈他想了想又咽回去了。

        裴衣恒：這時候我倒是可以厚臉皮啊。

        于是裴衣恒就理直氣壯地把衛燃拉到客房，他拱進被窩舒舒服服地躺下，衛燃坐在床邊形影單只，看上去十分的可憐：“……你就不能分一床被子給我嗎？實在不行分一點被角給我也行啊。”

        裴衣恒裹緊了自己的被子：“不行，我要杜絕你有一切鉆我被窩的可能，我要做一個正直的好青年！”

        衛燃揉了揉眉心，笑著嘆口氣，也不勉強，干脆就從手機里隨便找了一篇童話故事，“來，恒恒，我讀故事給你聽吧。”

        裴衣恒聽多了這么叫他也習慣了，也十分的心安理得，“你念吧，我醞釀一下睡意。”

        于是恒恒就在念了五分鐘之后安然進入夢鄉，比小孩子還好哄，衛燃念到一半察覺到旁邊的人沒動靜了，轉過頭一看，已經閉上眼睡著了。

        衛燃笑了笑，他幫裴衣恒把被子蓋好，又湊過去看他。

        裴衣恒的五官在睡著的時候就顯得十分突出，衛燃靜靜地欣賞了一會，終于忍不住，上手輕輕摸了摸。

        衛燃想，反正他睡著了。

        他摘掉眼鏡，屏住呼吸，慢慢地，湊過去在他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裴衣恒打開房門就聞到樓下有香味，然后他就發現衛燃已經做好了早飯，見他醒了還一臉愉快地對他招手：“快點下來嘗嘗我做的三明治！”

        裴衣恒覺得這人好像真的對某個新身份適應良好一樣，還一臉期待地看著他：“你嘗嘗？”

        然后裴衣恒就鄭重地嘗了，并且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們就剩今天這一天假期了，兩人都沒心情再出去玩，各自苦著臉癱在一起補作業，裴衣恒想偷懶不想畫速寫，就推了好幾張過去讓衛燃幫他畫，自己寫英語卷子，寫完了把卷子放到衛燃面前讓他抄答案，又開始愁眉苦臉地研究數學卷子。

        裴衣恒：一做數學題真是什么想法都沒有了，這可真是個清心寡欲的好方法。

        小群里的消息滴滴響，顯然也是一群喜歡在假期的最后補作業的人，周旭堯在群里瘋狂艾特裴衣恒，一看就是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道德綁架他裴哥給他抄作業，裴衣恒能是那種人嗎？他當然在群里嚴厲譴責了周旭堯。

        但沒想到的是，周旭堯這廝居然舍得忍痛割愛，他敲了敲裴衣恒的微信，裴衣恒點開一看，我去！四十塊錢的大紅包，這對于每周只有一百塊零花錢的高中生來說已經算得上是巨款！

        裴衣恒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能下血本，立刻湊過去跟衛燃打探：“你老實跟我說，你到底給周旭堯轉了多少錢？”

        衛燃嘴唇動了一下，裴衣恒就嚴厲阻止了他意圖說謊的意圖：“我要真實數字！拒絕虛假數據！”

        衛燃只好說：“八百。”

        裴衣恒：“……你丫的。”

        八百快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是每天都可以多出來的加餐，是隨時都可以在外面自由的玩耍，也是高中生兩個月的零花錢！

        裴衣恒：不如給我，真的。

        裴衣恒對他這種撒錢的行為無語了，但畢竟這種八百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可能也就是灑灑水的程度，于是沉吟一下，過去跟衛燃嘀咕：“你說我把試卷給他抄，能不能把他從你那賺的錢給掏回來？”

        衛燃思考：“我建議你別，灰色地帶的交易容易翻車。”

        裴衣恒嘖了一下：“說的也是，周旭堯那個狗東西嘴上跟沒把門一樣。”

        他本來想從周旭堯口袋里掏零花錢的念頭，因為衛燃這么一說，他倒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都主動給周旭堯白嫖自己的答案了，周旭堯這人，居然連作業都不！會！抄！

        裴衣恒倒也不是經常給周旭堯抄作業的，周旭堯這人的成績菜的不行，都是他一點一點給他拉扯到現在，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周旭堯基本沒抄過作業，今天放假他有點懶了，覺得偶爾這一會無所謂，沒想到，他簡直是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就這么一個心軟的功夫，他自己倒是倒霉了。

        數學老師：“某些同學的答案啊，我都看笑了，你摸著自己良心說一說，1√2這個答案啊，他的出現是合理的嗎？啊？是合理的嗎同學們？”

        坐下面的同學一片哄笑聲，裴衣恒翻自己數學答案，看到二分之一這個答案他就沉默了，他也無語了，一群人抄答案居然一起抄成1√2，這他丫的確實是誰看了都得說一句離譜的程度！

        他氣得抄起筆就在紙上給衛燃寫到：［這群王八蛋會不會抄答案！眼睛長在臉上是干什么用的啊！！］

        衛燃覺得特別好笑：［沒事，只要他們不供出你就無所謂］

        然而衛燃就跟烏鴉嘴一樣，剛寫完這個小紙條，老師就在后面問他們：“你們抄的誰的答案？”

        先是沒人回答，然后老師就又問了一遍：“你們要是說這個是你們自己寫的，你們就上去把這道數學題上去給我講一遍怎么樣？我倒是想聽聽這個神奇的答案是怎么推算出來的，你們誰上去給我見識見識？”

        坐后面的方成玉立刻倒戈，“老師，我們抄的是裴衣恒的。”

        裴衣恒：…………

        老師的目光就望向了第四排的裴衣恒，裴衣恒感覺到那個實質性的目光直接砸在他身上，十分的火辣，緊接著就聽見老師笑瞇瞇的聲音：“裴同學，既然你都聽到了，要不你來試試？”

        裴衣恒：……日，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裴衣恒倒霉地站在講臺上，認命地講完了這道題，不幸中的萬幸是這道題他也是真的會，但是被拎到講臺上講題目真的是小學之后就再也沒遇見過，于是裴衣恒憋屈地講完這道數學題，下課以后就直奔方成玉的座位，上去就給他硬邦邦的一拳。

        裴衣恒：“狗東西，我給周旭堯的作業你們哪來的臉抄的？就算抄你丫的都不會抄，你有什么用！”

        方成玉被揍得抱頭鼠竄，十分憋屈地撲進趙輝懷里嚶嚶嚶：“嗚嗚嗚人家不是故意的，這次真的是一不小心！”

        趙輝愛憐地撫著方成玉的狗頭，然后給他臉上來了一拳：“倒霉東西，都是你先抄錯了的，不管怎么樣都是你的錯！”

        方成玉痛哭流涕，躲在趙輝懷里淚流滿面，趙輝一邊愛憐一邊對著裴衣恒道歉道：“對不起裴哥，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老婆一馬行不行？”

        方成玉柔弱地掩面道：“大人，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裴衣恒：……丫的，什么騷東西。

        裴衣恒轉頭就對衛燃喊道：“衛燃，你過來。”

        衛燃猝不及防的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走到裴衣恒身邊疑惑道：“干什么？”

        裴衣恒坐在桌子上，拍了拍自己的腿，一身正直道：“來，過來，坐我腿上。”

        “喔——”

        后排瞬間熱鬧翻了，很多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拍起手起哄，李笠掏起手機就沖著手機里一本正經地喊道：“報——不得了了！王子和王妃要洞房了！如此良辰美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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