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閑話了半個時辰，趙夫人才告辭。她笑吟吟地帶了我的兩罐子酸梅，臨走時，竟從自己頭上拔下一支并蒂海棠羊脂玉簪子，要插在我頭上。

　　羊脂玉是很貴重的，我們府上除了大太太，也只有楊姨娘有羊脂玉。我忙推辭。

　　趙夫人笑道：“這個簪子正好配你的鐲子，都是羊脂玉的！你別拘謹，你送我兩罐梅子，我要還禮的！再說，你這么聰慧通透的女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今日這禮是一定要送出去了！”

　　聰慧通透？！

　　我被趙夫人的言語震驚了。我雖用心打扮，但我不是絕色之人，我對今日的計策到底也沒把握。可是想不到……趙夫人最滿意的不是我的艷麗，而是我的聰慧！

　　威北侯家的夫人，皇后之母，自然是十分厲害的角色，她安能看不透我的心思……

　　當今皇后確實需要幫手，且需要一個得力的幫手。

　　看來，我若能進宮，那之后的日子會比我想象的還要艱難。皇后娘娘一定有很多吩咐等著我……

　　不過那都是后話了。我要先做好眼前的事才行。

　　我不再推辭，只乖巧地低頭，讓她給我插在頭上，又盈盈地笑著謝她。

　　我扶著頭上的簪子，只覺得它有千斤重，我扶上去，手指都顫顫地發抖。

　　如何不重呢，這上頭可系了我一條命。我身上起了一層一層的冷汗——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經盡力了，該做的我全都做了，若我仍無法參選，那我便認命吧。

　　趙夫人很快告辭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趙夫人走出榮國府的大門時，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強扭的瓜不甜，六丫頭真是病得好時候。唉，嫡女又如何，庶女又如何……”

　　***

　　一日熱鬧，直到入夜時，家里的客人才全部告辭。

　　我被父親叫到了他的書房。我站在外頭，聽到大太太正與他說話：“趙夫人身份貴重，以往都是我們去威北侯府拜見，今日她親自來了我們府，定是有目的的。我猜，應是為了她那當皇后的閨女。”

　　“我知道。宮里的紛爭太多，此次選秀，皇后娘娘必定考慮良多。我們對威北侯頗為仰仗，若我們家的女兒能得皇后庇護，自然是好事……”

　　父母說了一會兒，才喚我進去。我給父親見了禮，我屈膝時，頭上的并蒂海棠簪子垂下來兩串珍珠，一晃一晃的。

　　我父親盯著這個簪子，看了好久。

　　他在思考，在權衡。送一個嫡女進去，晉封容易，地位也高；送一個被皇后看中的庶女進去，卻能得皇后提攜。

　　“父親！”突然地一聲乍響，我三姐猛地推開門，跪下膝行至父親面前：“父親，明日就要將選秀的名冊呈給內務府，求父親讓我去選秀吧！”

　　我嚇了一跳，我們榮國府還沒人敢放肆地闖父親書房。我三姐這樣，是狠下心來要賭一把了。

　　母親欲呵斥，她忙搶先說話，急急地懇求道：“父親，其實您多送幾個庶女選秀有什么關系呢……”

　　我暗暗地搖頭——三姐癡長我一歲，卻太不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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