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只比祖奶奶小十來歲，面目很溫和。她點頭道：“哪有失禮，孩子病了就別出來折騰了。”

　　她與大太太寒暄幾句，就將目光定在我身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身華貴，瞧著我一雙飛揚入鬢角的柳眉，最后盯著我手腕上耀眼的羊脂玉鐲子，笑說：

　　“這也是榮國公的姑娘？”

　　大太太滿面笑意地攜了我的手，拉著我湊近了趙夫人，笑道：“這是我們家最漂亮的五丫頭。不瞞您說，家里女兒多，就數(shù)這個最懂事，長得最水靈！可是討人喜歡呢！”

　　我第一次被扣上這么高的帽子。我明白，大太太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我趕緊行禮，甜甜地叫著：“趙夫人安！”趙夫人笑看著我，眼睛中透出滿意的神色，臉上的褶子都被笑容堆了起來。

　　我不禁去瞧三姐——她那么漂亮，卻用劉海兒將好看的額頭眉毛全遮住了，唉，簡直暴殄天物。她此時還不明所以，正十分不屑地瞧著我呢！

　　她是覺得我蠢，卻不知到底誰蠢！

　　我又親手端了酸梅奉到案幾上，捧了佛經(jīng)送與祖奶奶，笑說：“孫兒這些日子練字，奶奶看這佛經(jīng)抄得如何？還有這梅子，是取了蜀地第一批成熟的梅子腌成的呢！”

　　祖奶奶信佛，見我抄了佛經(jīng)給她，萬分高興，立即拉著我的手讓我站到她跟前。如此一來，我一下子將捏腿的八妹擠出去了。

　　祖奶奶翻著佛經(jīng)，拿著酸梅吃，一邊與大太太、趙夫人閑話。我父親很孝順，祖奶奶在府里一向是眾星捧月，我從沒有機會接近奶奶。今日全因有大太太提攜了。

　　眾人說著話，趙夫人也開始吃酸梅。她是很愛酸梅的，也信佛，與祖奶奶相談甚歡。我拿上去的一小碟酸梅瞬間被分吃干凈，我便從罐子里再取一疊。

　　我琴技不如六妹，廚藝不如八妹，樣貌不如三姐，畫藝不如二姐。而女紅，又不為世人所看重。還好，我腌果脯梅子的水平無人能及。

　　我的日子不好過，吃不到好東西只好自己腌，日積月累哪有做不好的。

　　大太太看趙夫人吃得喜歡，便道：“我家五丫頭手巧，做出來的東西讓人嘴饞。”她對我一招手：“你那兒還有么？再那些給趙夫人帶回去！”

　　“有，有三罐子呢，我讓人回去拿！”我笑說：“不過，我要給祖奶奶留一罐子。”

　　眾人聽了，不僅沒責(zé)怪我薄待客人，反而紛紛夸贊：“好懂事的丫頭！”祖奶奶更是笑道：“今兒人來客往，你們都忙，只有五丫頭記著我愛吃酸梅子！”

　　趙夫人歡喜地拉了我的手，笑說：“榮國公家可生了個好女兒！”

　　八妹和三姐在這兒呆了半晌，一丁點都沒有引起趙夫人的注意；我一來，卻博得她喜歡。三姐氣得臉色晦暗，鼓著嘴，幾乎要待不下去了。

　　她們今日不光是穿錯衣裳，其余的事也錯了不少。八妹光想著趙夫人愛吃馬蹄糕，卻不顧自家奶奶，這算什么規(guī)矩？我送上的佛經(jīng)和酸梅恰恰是兩人都喜愛的，此時祖奶奶和趙夫人談?wù)摲鹄恚�說得盡興，自然對我另眼相待。

　　而大太太也十分厭惡兩人。沒了大太太的支持，她們怎可能達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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