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 破
第128章 破
屋外傳來的吠叫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以往朱獾的八只細犬和八只豬獾從來不集體吠叫,頂多只是遇到了事情各自吠叫幾聲就停下。
今天所有的犬兒和獾兒全猛烈地吠叫,犬兒的吠叫和獾兒的嗷叫連劉叔和魯伯聽著都有些心寒。
從聲音分辨,守護在弄堂口的一只細犬和一只豬獾為主叫,守護祠堂的兩只細犬和兩只豬獾為次叫,而守護老宅主屋的兩只細犬和兩只豬獾以及守護老宅后門的那一只細犬和一只豬獾為和叫,巡護老宅外圍的那兩只細犬和兩只豬獾則為應叫。
自從朱虎和斜眼婆興高采烈帶他們的親戚走進老宅后,細犬的吠叫聲豬獾的嗷叫聲沒有停止過,主叫、次叫、和叫、應叫,配合默契,叫得人煩心叫得人寒心叫得人驚心。
劉叔和魯伯更加沒有心思喝酒,齊齊問朱獾:“你的那些犬兒和獾兒這樣叫下去會不會出事?”
朱獾反問劉叔和魯伯:“你們是擔心我的犬兒和獾兒出事?還是擔心那個人出事?”
“全擔心。”劉叔和魯伯齊齊回答。
朱獾笑道:“我的犬兒和獾兒你們根本不用擔心,它們彼此分工明確,這只叫累了那只接著叫,那只叫累了這只接著叫。至于那個人嘛,我就是要他出事,他自己出事。”
“他自己出事?”“你什么意思?”劉叔和魯伯問朱獾。
朱獾回答:“就是他自己丟了魂。”
“他自己丟了魂?”“丟什么魂?”劉叔和魯伯又問。
朱獾笑答:“魂飛魄散呀。”
“魂飛魄散?”“不懂。”劉叔和魯伯更加疑惑。
朱獾舉起酒盞和劉叔、魯伯的酒盞一碰,說:“喝酒,到時候自然會懂。”
“到時候自然會懂?”“到時候還是不懂呢?”劉叔和魯伯舉起酒盞卻沒有喝。
朱獾說:“你們連喝八盞之后我告訴你們。”
“真的假的?”“說話算數?”劉叔和魯伯將信將疑。
朱獾裝作生氣的樣子說:“算啦,愛喝不喝,我吃飯。”
“喝喝喝。”“必須喝。”劉叔和魯伯各各連干八盞。
朱獾心中暗笑:“哼,我還擺不平你們兩個老小孩?”
連著八盞酒下肚,劉叔和魯伯臉紅耳熱,兩個大腦袋湊到朱獾面前:“你說呀。”“快說呀。”
“到時候我自然會說,現在應該你們說。”朱獾為劉叔、魯伯倒滿酒。
劉叔和魯伯端起酒盞吱溜一聲喝下盞中酒后異口同聲問朱獾:“我們說什么?”
“說說老宅的結構體系。”朱獾又為劉叔和魯伯倒滿酒。
劉叔和魯伯喝下盞中酒后瞪大眼睛異口同聲問朱獾:“老宅的結構體系?”
“對,你們好好給我講講。”朱獾繼續為劉叔和魯伯倒滿酒。
劉叔和魯伯手端酒盞沒有喝,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之后異口同聲道:“這個……”
“不會是你們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吧?好,我還是去書房看書。”朱獾站起身。
劉叔和魯伯忙一左一右拉住朱獾,異口同聲說:“我們講我們講。”
劉叔和魯伯你一言我一語向朱獾詳細講解老宅的結構體系,朱獾聽得入神。
劉叔和魯伯說,老宅雖算不上明清時期傳統木結構建筑的代表,但為明清時期傳統木結構建筑南北方建筑風格有機結合的典范。
明清時期以木結構為核心的傳統建筑其首要特征是通過榫卯技術連接起不同的構件,從而構建起輕巧高效的框架式承重體系。
榫卯結構是我華夏建筑的魂魄,距今六、七千年的河姆渡新石器文化遺址發現了大量榫卯結構的木質構件。
說到這里,劉叔和魯伯站起身,一左一右拉朱獾到蛋兒家廳堂的檐下,指著廊柱與屋檐的連接處對朱獾說:“這個凸出部分叫【榫】(或者叫榫頭),凹進部分叫【卯】(或者叫榫眼、榫槽),榫和卯咬合,起到了連接作用。”
劉叔和魯伯解釋,【榫】和【卯】的結合,是木件之間多與少、高與低、長與短之間的巧妙組合,可有效地限制木件向各個方向的扭動。最基本的榫卯結構由兩個構件組成,其中一個的榫頭插入另一個的卯眼中,使兩個構件連接并固定。榫頭伸入卯眼的部分被稱為榫舌,其余部分則稱作榫肩。
“咦,這個榫卯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有問題。”劉叔和魯伯這個時候已經喝得微醺,兩個人迷離雙目盯著蛋兒家廳堂檐下廊上的一處榫卯處看。
朱獾以為劉叔和魯伯當著她的面故弄玄虛,譏諷道:“我看是你們兩個老小孩有問題吧?是不是老眼昏花連榫頭還是榫眼都分不清了呀?”
“不,這榫卯確實有問題。”“問題還不小,應該是有人施了邪法。”劉叔和魯伯一臉冷峻。
見劉叔和魯伯這個樣子,朱獾不再認為他們是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虛,就問:“到底是什么問題?”
“你師父呢?”“快喊你師父過來。”劉叔和魯伯看上去很著急。
朱獾說:“師父去給我的犬兒和獾兒添水了呢,她擔心犬兒和獾兒這樣吠叫下去會口渴。”
“你快去喊她回來,我們先驅邪。”“等不得她回來,驅邪要緊。”劉叔和魯伯挽起衣袖,一個去院子搬梯子,一個去廚房端水。
朱獾想要出去喊蛋兒他娘,但又怕錯過看劉叔和魯伯驅邪,猶豫間,蛋兒他娘推門進來,見劉叔在院子里搬梯子,問:“這是要做什么?”
“你回來的正好,這幾天有誰來過?”劉叔搬梯子到廳堂檐下,問蛋兒他娘。
蛋兒他娘回答:“自從蛋兒去后,沒有人來過。”
“這一定是有人偷著進來施的邪。”魯伯手端一大碗涼水從廚房出來。
“有人偷著進來施的邪?什么邪?”蛋兒他娘過去幫劉叔搬梯子。
劉叔告訴蛋兒他娘:“有人在你家廳堂檐下廊柱的榫卯連接處施了惡邪,我們先驅了那邪魅再細說。”
“哦,咳咳咳……”蛋兒他娘咳嗽起來。
魯伯遞手上的那一碗水給劉叔,自己爬上梯子,邊爬邊問蛋兒他娘:“你這幾天是不是咳嗽得厲害?”
“嗯,吃了你們給我帶來的松茸,我的咳嗽好了很多。可不知為什么?這些天又重新咳嗽了起來,咳咳咳……”蛋兒他娘突然咳嗽得非常厲害。
劉叔和魯伯相互對視一下后說:“看來施這邪魅之人就在附近。”“我們先驅了邪魅再去找他算賬。”
朱獾站在一邊聽得似懂非懂,干脆當作戲看,看劉叔和魯伯做法驅邪魅。
魯伯爬上竹梯伸手去敲擊榫卯連接處,劉叔手端一碗水圍繞廊柱一邊用手指蘸水灑在廊柱上一邊嘴上念念有詞:“天浩浩,地浩浩,弟子架起九牛造,一造天地動,二造鬼神驚,三造山崩并石裂,四造邪師法師人頭悶眼昏,不拖千斤榨,九牛一起造,兩分邊,謹請南斗六君,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劉叔念咒的頻率越念越快,圍繞廊柱轉的身體同樣越轉越快,后來朱獾只能看見一道影子圍繞柱子在轉,根本看不清劉叔的身形。
“咔嚓!”“啪嗒!”
魯伯在劉叔的念咒聲中一掌拍向榫卯連接處,榫卯松開,掉落一個物體,這個物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劉叔手上的大碗中。
劉叔停止轉動,站定身子擦汗。
魯伯再一掌擊向榫卯連接處,榫卯連接處重新閉合,嚴絲合縫。
朱獾過去接過劉叔手上的那只大碗,低頭一看,碗里躺的是一個小人兒。
這個小人兒只有普通成人的大拇指般大,但栩栩如生,跟個真人一樣。朱獾想伸手去捏一捏到底是泥捏還是木雕或者是石刻?魯伯站在竹梯上大聲阻止,劉叔當即奪過大碗,嘴一噴,一團火焰燒向小人兒,小人兒頃刻化為一股青煙裊裊而去。
“邪魅,哪里逃?”劉叔越墻追趕。
魯伯從竹梯上飛起,和劉叔一并去追那青煙。
朱獾想要一起出門追趕,蛋兒他娘拉住她,說:“邪魅沒凈,你我赤身不可追趕。”
“赤身?你我明明穿著衣服,怎么是赤身?”朱獾不解,以為蛋兒他娘中邪更深。
蛋兒他娘臉一紅,輕聲說道:“我之赤身是指少女之身。”
“師父,你當真還是少女之身?”朱獾笑問蛋兒他娘。
蛋兒他娘的臉更紅,嗔道:“有你這樣問師父的嗎?”
“師父,等蛋兒回歸,徒兒給你介紹一個帥哥,嘻嘻。”朱獾嬉笑。
蛋兒他娘臉色陡變,由紅轉白,雙手緊緊抓住朱獾的雙臂,急急問:“你說什么?你說什么?”
“師父,你不要著急,這么多年都過來了呢,還在乎幾個月?嘻嘻。”朱獾還是嬉笑。
蛋兒他娘抓朱獾的雙臂抓得更緊,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一雙杏眼緊盯朱獾的大圓眼。
朱獾第一次發現蛋兒他娘的杏眼居然這么美麗,她的臉型居然是瓜子臉,眉毛是柳葉眉,小翹鼻下一張仰月唇,完完全全一個大美女,只是她一天到晚總是蓬著頭,衣服穿的破破爛爛,沒有人會細看她。
“搞定。”“歸位。”劉叔和魯伯跳進圍墻。
“喂,有門不走跳圍墻,罰酒八盞。”朱獾正顏厲色嚇得劉叔和魯伯站在廳堂檐下不敢邁步,眼珠子轉了幾下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認罰,認罰。”“這樣的責罰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哈哈哈。”
望著劉叔和魯伯重新坐到八仙桌邊推杯換盞,朱獾附耳蛋兒他娘:“師父,養好身體,徒兒不久就會給你一個驚喜,大大的驚喜呦。”
“驚喜?驚喜?”蛋兒他娘站在原地喃喃自語,朱獾走進廳堂,坐到劉叔邊上問:“是那朱扇子搗的鬼吧?”
“沒錯,他趁蛋兒他娘出去的時候施了這個邪。”“一開始我以為是癟嘴婆,但癟嘴婆沒有這個本事。”劉叔和魯伯回應朱獾。
朱獾問:“癟嘴婆為什么沒有這個本事?”
“榫卯結構可是一項偉大的工藝技術,她癟嘴婆能領會?”“即使她能領會,也不可能掌握其技藝。”劉叔和魯伯對癟嘴婆不屑一顧。
朱獾問:“那朱扇子怎么掌握的呢?”
“唉,這得怪我們自己。”“對,我們給他講解個一二,沒想到自翻石頭壓了腳背。”劉叔和魯伯自責。
朱獾說:“那說明他的心智不低。”
“這個自然,還好我們只給他講了皮毛。”“他如果心智不高,能欺騙大家到現在?”劉叔和魯伯推杯換盞間流露出忿忿不平之意。
朱獾問:“你們剛才只不過是追進他屋燒了同樣一個小人兒而已吧?”
“你怎么會知曉他家里還有一個同樣的一個小人兒?”“難不成你看過了《魯班書》?”劉叔和魯伯剛端起酒盞的手僵在半空,兩雙虎目緊盯朱獾。
朱獾笑道:“工匠魘術其實和癟嘴婆的那套妖術大同小異,只不過一個為有形一個為虛無,只要一個人的心術正,任何魘術都不可能攝人心魄。”
“你的意思是我心術不正?”蛋兒他娘插話。
劉叔和魯伯緊接著問:“你剛才那話是你自己領悟?”“可有高人指點于你?”
“師父,我沒有說你心術不正,我的意思是你因為蛋兒的離去,整日悲傷,這心境難免有所偏差,所以才會被朱扇子有機可乘。況且我指的是大眾,就是蕓蕓眾生,你可是高人。”朱獾伸手去握蛋兒他娘的手,蛋兒他娘抬手攏頭發,沒有讓朱獾握到她的手,自我解嘲道:“我如果是高手,還會在這窮鄉僻壤的老宅里被人看不起?”
“師父,你這是罵我啊。徒兒知錯,但徒兒保證用不了多久一定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還你一個自己還有那個他。”朱獾望著眼前的蛋兒他娘,心中五味雜陳。
劉叔和魯伯追問:“你們兩個打什么啞謎?你怎么突然參悟這么多?”“對,快說你到底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點?”
“你們兩位不是高人嗎?我師父不是高人嗎?我爹我娘不都是高人嗎?”朱獾笑著反問。
劉叔和魯伯說:“不可能,我們都不可能幫你參悟到那一點。”“對,你爹他自己都不可能參悟到那一點。”
“我整天在老宅在驢不到村,那你們說會是哪個高人呢?”朱獾賣關子。
劉叔和魯伯思索一會后問:“莫不是那朱元璋夢中提醒于你?”“或者是你天上的爹天上的娘昭示于你?”
“魯大舅公,你孑然一身就是為了想得魯公真傳吧?”朱獾沒有回應劉叔和魯伯的猜測,而是反問魯伯。
魯伯身子一震,酒盞里的酒灑出半盞,嘴唇蠕動了幾下沒有說出話來。劉叔忙從魯伯手上取下酒盞,責怪朱獾:“沒大沒小,有你這樣問舅公的話嗎?”
“外公,我是為舅公好,他不能這樣執迷下去。《魯班書》和《魯班經》可是完全不同的兩本書,一本為邪書一本為匠書,舅公他執迷于《魯班書》不是好事。”朱獾解釋。
“你一個女孩子懂得什么?”魯伯猛然站起身斥責朱獾。
朱獾毫不在意,笑著反問魯伯:“既然我一個女孩子不懂什么?那你剛才為什么一定要問我是哪個高人指點于我呢?”
“你?”魯伯頹然坐下。
朱獾說:“我敢肯定《魯班書》并非魯班著述,只不過是后人假借他之名圖謀不軌,試想,魯班為匠人祖先,豈會立只有鰥、寡、孤、獨、殘必遭一樣之人方可授藝?”
“嗯,這個我早和你舅公解釋過,可他就是不聽。”劉叔點頭。
朱獾說:“就書論書,他豈能聽得進去?你就問他一句,他的祖上是不是都比他愚笨?都不想學精匠術?”
“你什么意思?”魯伯仰頭問朱獾。
朱獾笑著回答:“因為你的祖上都成了家生兒育女了呀,否則哪里來的我娘和我?”
“這個……”魯伯語塞。
“舅公,你還是不要再執迷于那書,否則你和那朱扇子有什么兩樣?明日抓捕到朱扇子你怕是要還他的魂吧?”朱獾說出這話,魯伯滿面通紅,劉叔和蛋兒他娘驚疑。
屋外,犬兒和獾兒的吠叫聲嗷叫聲一陣緊似一陣,一個大雷烈烈炸響在老宅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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