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宋言從中調和，堂屋內的氛圍總算和緩下來。倒是徐鳳霞仍由不滿，可想著文靜不管不顧的性子，也怕在外人面前丟丑，她尤其不想在趙嵐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面前出洋相。

        一時間，總算有了幾分賓客相宜之感。

        趙嵐忙將禮物拿了出來，笑道：“也不曉得你身高胖瘦，就沒給你買衣裳。這個水紅色羊毛圍巾，是我在大商場買的，色正保暖，你年輕，戴著正合適。”說著，還親自將羊毛圍巾裹在文靜的脖子上，這水嫩粉紅的顏色，襯著文靜皮膚黑了幾度，趙嵐頓了一下，卻仍笑道：“果然好看，這樣粉嫩的顏色，就適合你們小年輕。”

        宋言瞧了，扯下圍巾，僵笑道：“媽，屋子里頭暖和，暫時不用圍。”

        趙嵐忙道：“對對對，文靜，你看看，這是嬸子帶的吃的，你先嘗嘗，若是喜歡，后面嬸嬸再寄給你。”

        “不了，我在村里，什么都不缺。”文靜仍舊覺得尷尬，除了書本，其他都不大想要。

        宋正此時出聲了，“文靜，叔曉得你是個有志向的，之前那些，是叔想的簡單了。但是不管怎么樣，這么些年，叔是真的想對你好。這些吃食，也不值錢，你就當多了門親戚走動走動。”

        既然文靜不想嫁人，罷了，這事兒，就算了，也省了老大和孫雅分開，倒弄的三個人不高興。

        如此這般，眾人又說了些話，文靜就說前去做飯，趙嵐脫口道：“我去做，你們繼續聊。”

        “不了，鄉下土灶，火大，省的燒了嬸子的衣裳。奶奶，你陪著他們在村里轉轉，我順手做兩道菜，一會兒就好。”好在是正月里，糧油肉蛋都不缺。

        趙嵐也是嘴上客氣一番，既然文靜推辭，她自是順桿子下滑，便拉扯著宋正去村里轉轉，美名為曰，感受感受文靜生活的環境，再去與鄰居說說話，勞煩他們看顧看顧孩子。

        不時，屋子里只剩下文靜與宋言，宋言笑道：“別瞧我，我也是做慣了活的。”

        因宋言背了好重的書過來，文靜待她頗為親切，笑道：“成，那咱們一道做飯。”話是這般說，宋言也只能幫著遞些東西，或者偶爾添些柴。

        一開始文靜還擔憂肉菜不夠，哪曉得不時村里人就送了菜過來，也不多，一碗水豆腐，一條鯽魚這樣的，七拼八湊，也做了八菜一湯。趙嵐回來，瞧這滿當當一桌菜，真心實意夸贊道：“你這孩子，真是能干，這才多久，就做了這么一桌子菜。”

        “做慣了的，叔，嬸，你們嘗嘗吧。”文靜淺淡回道。

        可能是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此時趙嵐再看文靜，又覺得她還不錯，仔細看，臉模子也精致，做事麻利能干，人也上進，是比一般的農家女孩要好的多。

        文靜手藝不錯，趙嵐難免多吃了些，宋正就更是喜歡了，一桌子菜，被吃了個精光。臨走時，宋正還有些不好意思，趙嵐則拉著文靜的手道：“等過段時間不忙了，嬸子接你去北京玩玩，咱們看看故宮，爬爬長城。”

        這自然是客套話，說者無心，聽者，也不在意。文靜雖膈應上輩子宋家未能出面，但心里也明白，知恩圖報本就是少數，雖無情了些，卻也合法。

        甚至，就當個陌生人，也沒什么。總好比如今這樣，不上不下，不好不壞，倒弄的文靜不知如何應對。

        倒是宋正帶來的東西，她幾番推辭不掉，只能拿下了，就這，她也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與宋家有了聯系。

        待他們走了好遠，文靜收拾屋子才察覺，枕頭底下竟然塞了一沓子錢，數了數，竟有六百六十塊。這錢，文靜只覺得燙手，又拆了旁邊的信封，上面是宋正的留信，寫道：“文靜，你是個好孩子，跟你爸爸一樣，自立自強。當年，你爸爸在部隊里，也如你一樣，有目標，肯吃苦。可孩子，再厲害，光靠自己，也是很累的。這筆錢，就當叔叔借你的。等你畢業了，賺了錢了，再還給我。”

        一時間，文靜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拿著錢追了好遠，到底沒追上。

        后來，文靜將煩惱說與許青聽，許青聽了，直接道：“干嘛不要，給你，你就拿著。等以后再還了就是。你呀，瞧著軟弱，實則太過要強。別多想，目前讀書最重要。等你考出來了，找了工作，還怕還不上這筆錢？”

        “主要我不是很想跟他們有太深的牽扯。”文靜嘟囔道。

        上輩子沒出現的人，這輩子出來了，也并不覺得多稀罕，多感動。

        “你想多了，我看宋家這做派，往后關系是斷不了的。別多想，就當普通親戚走走。而且，他們給你錢，也是應該的。我聽人說了，要不是為了救宋正，副團長的位子就是你爸的。這里頭，扯不斷理還亂，你別多想，只要自己活著痛快就成了。不過，依我看，這錢，你就算不要，過幾日，他們還是會送來，不然，他們心里就輕松不了。到時候一來一去的，也是折騰，實在沒必要。”反正宋趙兩家背景深，家世好，文靜與他們交好，沒什么壞處。就算不靠著他們，可有這樣的人站在后面，外人再想欺負文靜，也得掂量掂量。

        沒辦法，世道如此，女孩子單獨落戶，又沒親人幫襯，很容易被人欺負。縱然頂不了一世，可能清凈一時是一時。

        文靜想了想，就沒將錢寄回去，但也沒跟自己的存款放在一塊兒，而是單獨存了起來。想著，不到萬不得已，這錢，且先放著吧。

        事實正如許青所言，宋家來了一趟之后，村里人對待文靜和善了很多，閆家那幫人原先還愛跑來扯東扯西，如今也不敢各種指點指導了。

        就連那些眼高于頂的知青，見著文靜，也會率先打招呼。如杜仙仙等人，與文靜相處的時候，還貼心教她吹笛子，拉二胡。

        這般一弄，文靜竟成了村里人緣最好的。

        與她相比，徐鳳霞就要凄苦的多，陪著宋正他們閑聊一整天，只拿了些零嘴回來，旁的一點好處沒撈著。她男人不高興，就催她去文靜跟前打秋風，還道：“他們肯定留錢給文靜了。”

        “留不留還不是一個樣。文靜那丫頭翅膀硬了，我鬧不過她。現如今，整個村的人都幫她，是我敢，還是你敢出面找文靜麻煩？那丫頭可不是好招惹的，真鬧毛了，她尋了人，可是會把你抓去坐牢的。”徐鳳霞不爽道。

        閆老三聽了不高興，又將徐鳳霞一通錘。徐鳳霞心里火大，后來一天跑到大牢里，將李玉日b道娘的狠罵一通。

        而李玉聽徐鳳霞說文靜的日子越過越好，人人喜歡，心里又嫉又怒，咬牙切齒道：“文靜個小偷，她偷了我的生活。她該死，她怎么不死呢？”

        瞧著李玉瘋魔的樣子，徐鳳霞啐了一口就跑。

        而另一邊，宋正等人回了北京，都覺得心里松了塊大石頭出去。唯有宋言，她回屋又將之前的課本收拾收拾，有空還去圖書館抄寫資料，基本上每個月都寄一封信給文靜。

        日子久了，兩人真處成了好姐妹。

        至于趙嵐和宋正，估摸著事情太忙，一封信沒寄過。

        對此，文靜早有準備，也并不覺得失落或者難受，反倒覺得，就該是這個樣子。

        本無期待，談何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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