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執(zhí)法官羅姆·達(dá)尼特有著非常敏銳的“危機(jī)”嗅覺。

        幾乎是在房內(nèi)的緊急聯(lián)絡(luò)裝置警鈴大作的那一剎那間，他便掐斷了作為電源承載裝置運(yùn)行的魔晶石，便一把將其扔到房內(nèi)的偏僻一角，使其粗暴地碎成四塊。

        隨后，在那聲音還未徹底散去前，羅姆又快速地關(guān)上房門以及窗戶，并撥通了置于手邊的，另一個通話裝置。

        簡短的幾句話后，他叫來今日的執(zhí)勤騎士隊長雷扎·庫洛庫。

        “羅姆大人，請問您有什么要吩咐的？”雷扎很快便到了，他仍舊穿著他那身厚重的白銀盔甲。

        “去奇美拉礦場那邊看看，具體坐標(biāo)一會兒告訴你。”羅姆翻弄著手上一份日期久遠(yuǎn)的文件，有意無意地說道：“多帶幾個人，處理一下。”

        “是。”

        彎腰示意后，騎士離開房間。

        被執(zhí)法官捏住的卷宗邊緣有些起皺。

        往細(xì)看去，他粗重的手指正微微顫抖著。

        待隔層第二道房門被合上的聲音傳來時，他猛地便掃開了桌上的所有案卷，連一旁放著的圓口水杯都被波及，水從翻滾的杯子中溢出來，打濕了昂貴的絨毛地毯。

        “搞什么。”

        沉悶地將口中壓住的氣息吐出，羅姆的眼神中充滿陰翳：“當(dāng)初明明說好了不摻和這事兒的……真是一群言而無信的渾蛋。”

        焦躁地站起身來，又頹然地向后跌坐，此刻，男人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

        不過，于現(xiàn)實而言，糟糕的一天才剛剛開始，他還有許多時間能夠去消化自己的不良情緒。

        噠、噠。

        這時，房門再次被叩響。

        不得不草草地整理情緒以迎接來客，羅姆嘆息著對著外邊問道：“有什么事？”

        “羅姆大人，我想跟雷扎一起去奇美拉礦場。”

        見鬼，怎么是她？一下子聽出了對方的聲音，他差點(diǎn)蹦起來。

        “為什么，露琪亞？”用力咳嗽兩聲以此來掩蓋自己的慌亂，執(zhí)法官問道：“你要做什么去？”

        “嗯……只是好奇。”門后的人兒有一絲顯而易見的猶豫。

        “公務(wù)而已。”

        “那我可以跟著過去嗎？”

        不能——羅姆本想這么回答。

        但話到嘴邊，吐出來的字兒也總是存在自己的想法，它們往往會繞個彎子：“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好吧——注意安全。”

        “我得到消息，【血詩】扎耶·谷文，【士兵】吉斯特雷有在奇美拉礦場活動的跡象，如果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他們，可以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將他們擊斃。”

        “可是，露琪亞，別太過火了……上次，你就因為這件事——”

        “沒關(guān)系。”露琪亞一下子變得冷漠，她毫無感情地回復(fù)道：“沒關(guān)系的，羅姆大人。所有從事奴隸買賣的渣滓，都必須受到懲罰。”

        “這不僅是我們的法律，也是人民的殷切盼望，若是能為正義的火獻(xiàn)身，那么，我……”

        “我只是怕你走上你父親的老路。”羅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你的父親艾卡斯特·梅潔爾，就是在追擊奴隸販子的時候不慎受到了伏擊，最后不治而亡。”

        “他臨走前，拼盡最后一口氣將你托付給我——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以后去下面見到他，我又該怎么向他交代？”

        “你不該那么偏激的，露琪亞。”

        “可是，是您一直教導(dǎo)我這么做的，不是嗎？”她的語氣中透出幾分不解：“而且，對于騎士來說，在履行榮耀時死去，不就是最好的獎賞嗎？”

        “也許最開始我就不該將你帶到憲兵隊里來。”羅姆苦笑。

        “若真是那樣，我也永遠(yuǎn)也不會認(rèn)識到您的正義、忠實，以及那無與倫比的強(qiáng)大心靈了。至今為止，您廉潔的道德也是我一直努力學(xué)習(xí)追趕的榜樣，請您不要說這樣的話。跟著您，我從來不后悔，真的。”

        “你可以過上讓所有人都羨慕的生活，像公主那樣。”他意有所指。

        “公主也會為人民的歡呼而拿起劍刃。”她笑了笑，笑聲像風(fēng)鈴一樣清脆：“我出發(fā)了，老師。”

        “注意分寸！”他最后大喝道：“還有，聽話！”

        ……………………………………

        “羅姆大人怎么會允許她一起跟著來？”抱怨著嘟囔一句，騎士波倫不滿地往后瞥了一眼，從他的角度看，很容易便能將那張美到驚艷的容顏收入眼中：“我真是想不通。我越來越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名門之后需要功績來重振家族沒落的門第。”雷扎不動聲色地握住馬韁，使馬前進(jìn)的速度維持在一個較為平衡的節(jié)點(diǎn)上：“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合適的機(jī)會。”

        “那也不該來這兒。”這里到處都是人販子的臭氣以及無辜者的哭嚎，作為幫兇的我們身上更是沾滿血腥：“萬一……”

        “羅姆大人會解釋，我們也會搶在她之前把事情解決掉。”

        “她也有能夠把我們輕松解決掉的實力。”波倫提醒道：“她會崩潰。你能想象失去理智的野獸會干出些什么事情來嗎？”

        “我當(dāng)然能，這不用你提醒我。”似乎是厭倦了這個話題，雷扎不想再繼續(xù)下去了：“放輕松點(diǎn)兒，沒事的。”

        “我可不是樂觀派的。”

        “我也不是。但是，你不得不承認(rèn)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信念與意志沒那么容易被改變——誰沒事兒會想著去質(zhì)疑生活的真實性？那違反了‘生’的本能。”

        “一直做同樣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

        “我只是覺得一直這么騙一個純真的老女人不好，作為被蒙在鼓里的人，露琪亞大姐未免有點(diǎn)太可憐了。”

        “那也用不著你去可憐她。”嘲笑地瞥了自己的下屬一眼，雷扎漫不經(jīng)心地說：“收起你那泛濫的同情心吧，那沒什么用。你以為她家里有多少錢啊？”

        “呃，我……”波倫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發(fā)干，想喝點(diǎn)什么，便去摸掛在腰間的水袋。

        瞄準(zhǔn)了他喝水的空隙，騎士隊長又說道：“還有，露琪亞比你小八歲，前段日子我在喝酒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她的年齡。”

        剎那間，波倫一下子沒忍住，將口中含著的水全噴了出來。

        “她才十九歲？！”他難以置信的大聲叫喊，滿眼都寫滿了震驚：“十九歲居然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六階？”

        “不止。她一年前就升到六階了。”短暫的沉吟一聲后，雷扎補(bǔ)充一句：“這件事兒，你可別和其他人說。”

        “我知道。”驚駭?shù)攸c(diǎn)了點(diǎn)頭，波倫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只是，只是——確定嗎？”

        “她親口說的，準(zhǔn)沒錯。當(dāng)時酒館里就我們兩個人和老板，我聽得很清楚。”

        “年輕的純情小姑娘，怪不得……”

        “其實是彪蠻的悍婦。”隊長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侍從騎士不解地歪了歪腦袋。

        “別和她喝酒。”沒有半點(diǎn)為其解釋的打算，雷扎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這是我能給你唯一的忠告。當(dāng)然，其他有關(guān)于任何‘酒’的事情，最好都遠(yuǎn)離她。”

        “至于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就當(dāng)是什么夢話，忘了吧。這對你好。”

        “真過分。”波倫的口吻中帶上了些諷刺。

        “一點(diǎn)都不過分。”他又笑了笑。

        等到騎士們趕到礦場時，天已經(jīng)黑了個徹底。

        出發(fā)時所攜帶的輜重在極大程度上影響了他們的行進(jìn)速度，即便是已經(jīng)到達(dá)目的地的現(xiàn)在，雷扎依然覺得它們過于礙事。

        不過，考慮到這是為了完成“那個任務(wù)”所必須要作出的犧牲，他便又只能無奈地吞下這番惡心的苦果。

        正式開始任務(wù)前，被羅姆任命為領(lǐng)隊隊長的雷扎叫來與大部隊隔了一段距離，一直在后方注意照顧各種精密魔導(dǎo)儀器的露琪亞：“梅潔爾，把這些東西交給柯蘿特，然后你去找一下克羅克爾先生吧。”

        “這個點(diǎn)他應(yīng)該還沒睡——看那兒，他的辦公室燈還亮著，看來我們不用把他從床上拖下來了。你快去找他對接一下相關(guān)事宜，這是個很重要的任務(wù)。”

        “羅姆大人在出發(fā)前特意囑咐我，讓我告訴你……”

        耐心地等著他把話都說完，露琪亞問道：“我們不用先展開檢索結(jié)界嗎？”

        “要，當(dāng)然要。只不過交接也很重要，這能說明我們是合法作業(yè)。”

        “那也許你可以讓柯蘿特去交接，然后由我來展開結(jié)界。”

        “不行。”果斷地回絕了她的請求，雷扎早早便找好了對應(yīng)的理由：“你和我們不一樣，需要這次機(jī)會。”

        “我們是一樣的。”露琪亞執(zhí)拗地強(qiáng)調(diào)。

        “不，你想去追查那兩個人販子。”他一針見血：“過于沖動只會壞事，現(xiàn)在的你并不適合干這事兒，會打草驚蛇的。所以，你去交接，明白嗎？”

        “我可以的。”她的眼中顯出幾分哀求。

        我當(dāng)然知道你可以。可是你跟來，我又該怎么放那兩個人走？“羅姆大人會生氣的。”

        “到時候，我們都會丟了飯碗——好吧，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那就去做吧。”

        “反正我們只能聽你的，不是嗎？我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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