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她來學校，大家圍著她噓寒問暖的，幸村只能為同學們的熱情讓步，自動走到過道上。

        他看見木下綺羅眼睛在四處張望，隨后往他這個方向看了看。

        上課以后大家才散開，他也回到位置上。

        然后就聽到她的聲音。

        “剛才真不好意思(t＿t)”

        “沒關系，其實我才要謝謝你。”

        “欸？”

        “你來學校上課以后，班上明里暗里看我的人少了一半，我挺感激你的。”

        ……她差點笑出聲，但是老師進來了。

        他的腿被戳了一下，然后上面放了個紙條。

        不僅僅是第一次翹課，還有第一次上課寫紙條，上課看紙條。

        下次，也許就是上課看手機了。

        但這種事他做起來也面不改色。

        “我剛才看到人群外面你頭上的一撮紫毛了。”

        “……”

        不理，繼續聽課。

        趁老師回頭寫東西，她湊過來說話。

        “我媽說她要請你吃飯～”

        他心里沒多少驚訝，應該是為了昨天的事，因此表情還是淡淡的。

        他示意她別再說了，但是自己也寫了個紙條給她，少女得了紙條立馬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你昨天回家是不是被罵了。”

        她對著同桌狠狠點點頭。

        然后她又被老師說了。

        “木下同學，你對同桌點頭干什么，是我在講課吧。”

        同學里已經有人開始笑了。

        幸村覺得她也很倒霉，每次上課說話的人其實不少，但每次第一個被點名的就是她。

        “因為你坐我旁邊啊，老師很注意你的。”

        她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

        幸村無語，老師其實也很注意你好不好，這個人能不能有點自覺啊。

        —

        下午樹林里沒什么聲音，連日光透過密密麻麻都綠葉縫隙灑下來，都顯得溫柔和煦多了，或許是因為運動會彩排，人道倒是不多。

        少年慢慢走近，便能聽見里面那道男聲隱隱約約傳過來。

        他捏緊手里的水。

        “學妹……”

        “你知道嗎，我馬上要出國了。”

        “喜歡你這件事情我已經藏了很久，我想我以后可能沒有機會了。”

        男生的聲音挺平靜的，不像一個告白的人該有的狀態，但幸村精市從側面透過枝葉的縫隙能看到，這位前輩的眼神里，那熾熱的思慕不是假的。

        “我知道我對你的心跳，不是假的。已經這么久了，我還是忘不掉。這種感情反而越來越深刻。”

        “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很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男生抬起頭笑了笑。

        “我說出來，輕松多了。”

        “你要出國？去哪啊前輩。”

        是女孩子令人驚訝的回答，但這也很木下綺羅。

        “去美國。”男孩子異常溫柔的聲音響起。

        “前輩，去美國也要好好學習。”

        “謝謝前輩能喜歡我。”

        “我這么多毛病，能喜歡我的都是勇士……”

        男生反而很滿足地笑了。

        好像完全沒有被拒絕的沮喪。

        “不是哦，你是我認識的女孩子里最可愛的。”

        “啊，是……是嗎。”

        “嗯，是。”

        她被夸，好像有點害羞，聲音也變小了。

        “謝謝前輩。”

        “但是，禮物我不會收的。”

        “好吧。”

        男生笑了笑，“就算我走了，也不要忘記，有時間可以聯系我，”

        “還有，我還能喜歡你嗎？”

        男生輕飄飄的，有點溫柔的聲音傳過來。

        “前輩，喜歡這種事情你自己也控制不了吧，隨心就好。我也沒有那個權利讓你不要喜歡我哦。”

        她好像笑了笑。

        直到男生已經走遠了，她還站在原地揮著手。

        “去美國也要開心一點啊～”

        她的鼻子長得很特別，從側面看最是美極了。

        幸村就站在不遠處，借著稀疏的綠植，依舊看著她的側臉，還有她臉上有些悵然的表情。

        心里卻有點翻江倒海。

        ——真的有這種人嗎。

        這么地喜歡她卻不去爭取，選擇退后，告個白就能這么滿足。

        是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可能，所以干脆放棄？

        這位前輩知不知道，對感情，對爭取自己喜歡的女孩，不能這么溫柔風度，感情都是自私的，你進我退而已，你這樣只是在給其他人讓步。

        他又覺得有點好笑。

        自己想這么多是在干什么，對情敵惺惺相惜嗎。他當然，不會就像剛才那位一樣，那么容易滿足。

        也不可能甘心退后。

        這不是他幸村精市的風格。

        直到柳站在他旁邊，提醒，

        “幸村，她過來了。”

        他才松開手里捏著的水瓶。

        —

        她跟柳打了個招呼。

        “你們怎么在這。”

        “只是路過。”

        少女隨后才對上幸村。

        “你走開。”

        幸村抱臂，“怎么了。”

        “你在這等會真田來了怎么辦啊……”

        “樹林里有人打牌，看到打牌打游戲的就要被他拎去操場撿垃圾欸。”

        “真田不會來的。”他笑笑。

        然后她抬起頭，看著幸村，表情就像一只被欺負的小狗。

        幸村看著她，然后對她招招手。

        她噘著嘴，還是走過來了。

        “干什么。”

        “等會沒事，我帶你打一會網球。”

        “我去，真的假的，我能接你的球？”

        “你把我的網球想成什么樣子了啊。”

        “就很厲害啊，不是我這種菜鳥能配得上的。”

        “別瞎腦補有的沒的。”

        兩個人說了一會，轉頭才發現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

        “……”

        隨后她也一路嘰嘰喳喳地和他走到了網球場。

        等到了網球場，周圍也沒有多少人，估計都在操場上彩排。

        “你真的要跟我打嗎，我怕我的球技會玷污你。”

        “……快點到對面去。”

        好吧。她噠噠地跑過去。

        他正準備發球，剛把球放地上拍了幾下，就聽到對面的聲音。

        “你太帥了吧！！”

        “……”

        “你給我正常一點啊。”

        “我是認真的啊！”

        她還嬉皮笑臉地拿出手機給他拍了幾張。

        “老天爺你打球怎么這個樣子啊！嗚嗚嗚。”

        好有張力。

        雖然他沒有用對待對手的那種方式對著她，但她還是能敏銳地察覺到，這個人，在打球的時候，那種掌控全局的眼神。

        主要是和平時有點反差感。他在其他時候還是很溫柔很溫柔的。

        幸村看著在對面蹦跶的人，嘴角也忍不住往上，隨后又下來。

        他壓住心里的情緒。

        然后終于開始打球。

        她看起來就知道是沒怎么打過網球，球拍大部分時間都握不好，所以接球不是很順，但好在身體還算靈活。

        可能是她一路給他說了很多她球技很爛的的話，期待值降到最低，他居然覺得她打的還好。

        打了幾球，她有點沮喪。

        “我是不是打的很爛啊。”

        “是有一點。”

        聽到幸村直白的話，她更沮喪了，開始拿拍子敲打自己的腿。

        幸村拎著球拍，走到她面前，上手握住木下綺羅的手臂。

        她茫然地抬起頭。

        “沒事，我教你。”

        于是他開始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握球拍，他把對方的手打開，又教她合上。

        他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的手掌還有手指交疊在一起，拿著球拍柄。幸村的手包住她的，像是從手指流竄起電流，他全身都有奇怪的感覺，有點興奮，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看著對方只專注著學習的樣子，他在心里笑了笑。

        怎么這么遲鈍呢。

        教了她一會，他就讓她自己練，他自己坐在臺階上看，“我監督你。”

        “你這樣好像我的教練哦。”

        等她發出去一個還算可以的球，少女立馬喜滋滋回頭看著他。

        表情就像一只等夸的小貓。

        幸村看著她的臉，初夏的光再耀眼，也只能是這張臉的點綴。

        她眼睛里都是驚奇和欣喜，還有他的影子，就這樣，他的心里也堆起密密麻麻的歡喜和忐忑。

        “我們來打一局吧。”

        “啊，我又打不過你。”

        “我讓著你點，打常規的，你剛才不都會了嗎。”

        “可是你跟我打會沒有任何游戲體驗的。”

        “來吧，不會的。”

        她本來還想掙扎一會，然后她看這人難得有點興致，而且躍躍欲試的樣子。

        哈……男生。

        那好吧。

        打的時候她感覺到幸村一直在給自己喂球了，而且球風那是相當的溫柔，雖然打了沒一會她就輸了，她不管他的體驗怎么樣，反正她自己的體驗還不錯。

        少年示意她往坡上走，然后兩個人在臺階上坐著。木下綺羅看著對方，打了半天他氣息都沒變，跟鬧著玩似的。

        她心里有點羨慕。

        “你好厲害啊，身上還是香香的，我都出汗了。”

        “以后多練練吧。”

        “你打球的樣子也好帥啊。”

        幸村直接略過這個話題。

        “怎么樣，網球有意思嗎？”

        “還可以啦，挺有意思的。”

        他一只手轉著手里的球柄，一只手拿著個球在地上拍著玩，她手里沒東西，就也想從幸村那里拿過網球。

        木下綺羅的手伸過去，摸到他手里的球，準備拿走。

        但是，他反捉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的手就這樣又握在一起。

        她抬頭去看，他藍紫色的眼睛，還有藍紫色的頭發，都在樹林縫隙投射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玉一樣的臉也泛著不一樣的神采。

        木下綺羅抽了抽手，沒抽出來。

        她愕然地看著他的臉。

        幸村精市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強勢又溫和。

        就像現在。

        他直接把自己的感情和意圖，通過眼下這個舉動，明明白白地傳達給了面前這個人，把那些在他胸腔里暗涌的情緒直接擺到了她的面前。

        “問你幾個問題。”

        “啊……”

        她好像還有點懵。

        “你對剛才那位前輩什么看法。”

        ……他怎么啥都看到了。

        “沒什么看法，他是個好前輩。”

        “你不喜歡他嗎。”

        “挺喜歡的，但不是那種。”

        “你覺得，他的告白怎么樣。”

        “很真誠啊。”

        “那你為什么沒有被打動。”

        “因為我不喜歡他啊。”

        “……”很有道理。

        “那你為什么一臉不太開心的樣子。”

        “……因為我跟他以前關系還行，現在，反正我沒辦法像正常對待朋友那樣去看待他了。”所以有點悵然，但這種感情不是可惜，不是喜歡。

        “你不是應該知道嘛，還問啥啊。”

        她沒好氣，之前都跟他說過這種事情啊。

        少年用柔和的聲線笑了笑，“因為想聽你說出來。”

        他既希望她狠狠拒絕所有求愛者，卻也盼望著她能對這些人懷有一絲絲的溫情。

        因為說到底他也是這些人的其中之一。

        決定權始終還是在她的手上。

        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有一些忐忑。

        如果他真的和這些人沒什么兩樣，僅僅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那個唯一呢。

        幸村精市會甘心做其中之一嗎。

        他只會allornothing。

        他只會讓她的視線永遠看著自己一個人，他要的是絕對的占有。

        看著她有點挫敗的表情，幸村問她。

        “怎么了。”

        “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啊。”她抱怨。

        “那倒不是什么都知道。”

        “什么啊，明明是在問我問題，其實語氣都很肯定吧，你只是想聽我自己確認一次。你真的很自信欸。”

        何等的自信。

        他笑了，“你也不笨啊。”

        但是，她只看到了他的自信，沒有看到他藏的很深的那份不安。沒有人會在感情里面自信到底的。

        神之子的不安，他不想讓人看到。

        尤其是她。

        他看著她有點沮喪的臉，手下用力捏了捏對方。

        木下綺羅立馬想把手抽回來。

        還是沒抽動，她只好用眼神控訴著他。

        “你覺得，喜歡是什么。”

        哈，這么哲學的問題她抬眼看了看幸村，他的臉龐被陽光照的有些透明反光。

        兩個人交疊的手掌也微微泛著濡濕的黏膩，但是幸村卻沒有半分要松開的意思。

        這人……

        木下綺羅忽然后知后覺地開始臉紅。

        “不知道。”

        喜歡就是會臉紅吧。

        幸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又好像已經窺見她的心思一樣，溫柔體貼地止步。

        ——最后一個問題。

        “你也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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