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煥的臥室開著壁燈，光線溫暖而又昏暗，空調吹出涼爽的風，室內的空氣干爽宜人。

        他想，這樣的氛圍剛剛好，很適合聊天。

        許宴沉像之前很多次一樣，先看著林煥躺下，然后自己關燈，再過來躺到哥哥身邊。

        林煥本來想讓他開著燈，但看到月色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屋子里，又覺得這樣未嘗不可。

        彼此安靜了有一陣子。

        是林煥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沉沉，”他開口叫對方的名字，在收到回應之前又繼續說，“感覺我們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一起睡覺了。”

        許宴沉在黑暗中閉了閉眼。

        他能聽出林煥言語之間的低落和委屈，甚至還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謹慎。

        可他藏在心里的心事沒辦法說，也沒辦法跟林煥解釋。

        林煥等了一會兒，看弟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又問：“你是不是一點兒都不想你哥啊？”

        許宴沉：“……”怎么可能不想？

        他就是因為一直想，甚至想得遠遠超出林煥所以為的程度，所以他才怕，才躲。

        林煥看他還是不說話，故意嘆一口氣，以退為進說：“行，我明白了，不否認就是默認了。真傷心，不然你睡我屋，我一個人出去流浪算了，反正也沒人在意我……”

        許宴沉無奈地嘆了口氣，斟酌著問林煥：“我想不想你，有那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啊！”

        “那你希望聽到我怎么回答？”

        林煥翻個身面對著他，眨著眼睛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當然是想聽到你說你想我啊！”

        許宴沉看著他在黑暗中仍然明亮的眸子，故意笑著說：“哦，你想我。說了，這回滿意了么？”

        林煥愣了一下：“……什么啊，跟我玩兒文字游戲呢？”但隨即他又低聲說，“好像也沒錯，我確實挺想你的。”

        許宴沉聽到他那句“挺想你的”，感覺心尖都酥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在猜測——林煥對他的感情，會不會和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也有幾分相像？

        可是很快，他尚未拼湊成型的希望便被徹底打碎了。

        因為林煥收斂起玩鬧的意味，很認真地跟他商量說：“沉沉，不然明天我跟爸媽談談，盡快把你的戶口落到我們家吧？”

        許宴沉臉色沉下來，沒有說話。

        但或許是屋內光線黯淡，林煥并沒有覺察出他的異樣，仍是繼續說：“我想跟你當真正的兄弟。”

        許宴沉一顆心像被他狠狠拿捏住，很疼，又很無措。

        他很想撕碎這個寂靜的夜晚，想大聲嘶吼——

        我不想跟你當什么“真正的兄弟”！

        我他媽只想獨占你，抱著你，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永遠！永遠。

        這種荒誕的念頭在腦海中徘徊不散，甚至愈演愈烈。

        當然，他一個字也不會說出口，除非他真的瘋了。

        林煥湊近許晏沉，溫暖的手掌貼上他的側臉，聲線溫軟帶著祈求地問：“我們明天一起跟爸媽說，好不好？”

        許宴沉冷著臉撥開他的手，翻身下床，臂彎夾著自己的枕頭就往門口走。

        他只給林煥留下一道孤單的背影，還有一句：“我回自己房間睡。”

        許宴沉離開得很突然。

        林煥的手掌還保持著剛才的弧度，仿佛仍然虛空撫摸著許晏沉的臉龐。

        然而臥室門已經開了又關，現在屋里恢復寂靜與黑暗，并且只剩下他一個人。

        林煥扭頭看著緊閉的房門，怔愣著，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許宴沉。

        原本好好的一個晚上，就這么猝不及防地走向惡劣的弊端。

        林煥心情很差，卷起被子蒙住腦袋，郁悶地皺起了眉頭。

        ————————

        林煥幾乎一整個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起來時，他一秒調成靜音模式，泄憤似的翻了個身。

        但沒用，仍然睡不著。

        想到高三開學第一天的課程安排，林煥沒辦法再躲在被窩里當鴕鳥。可再一想到等會兒要和許宴沉一起去學校，他又覺得當個鴕鳥也沒什么不好。

        林煥是真的有些苦惱。

        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在他沒有留意的時候悄悄和他疏遠了關系，以至于現在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和許宴沉相處了。

        仰面躺在床上，林煥盯著天花板憂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拖不過去，頂著黑眼圈起床了。

        從臥室出來，他下意識地往隔壁許宴沉的房間看了一眼。

        房門緊閉，一點動靜也沒有。

        林煥嘆一口氣，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思，沿著旋轉樓梯往一樓客廳走去。

        這個時間，林玉濤和宋雅姿一般都已經出門去公司了，只有陳叔在家中照顧他們兄弟二人的起居。

        今天也不例外。

        林煥到一樓時，看到陳叔把熱騰騰的清粥小菜端上餐桌，笑著跟他打招呼：“少爺早，過來吃早飯吧。”

        林煥點點頭，到餐桌旁邊坐下，拿起精致的湯匙，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四下打量。

        陳叔見狀主動詢問：“怎么了，少爺？”

        林煥抿抿唇，到底還是忍不住問：“沉沉還沒下來嗎？要不要叫他一下……”

        誰知陳叔卻說：“許小少爺今天起得早，半個小時前就吃完早飯出門了，這會兒應該都已經到學校了。”

        “……什么，他先走了？”林煥一瞬間有些迷茫，下意識地喃喃，“他怎么沒……”等我。

        最后兩個字他沒說出口，因為突然想到昨晚的事，又覺得許宴沉不等他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他改口，沒什么誠意地問：“怎么沒讓你送他去學校？”

        陳叔道：“許小少爺沒說為什么，只是堅持不讓我送。”

        林煥手里的湯匙一下一下戳著米粥，可他已經全然沒有了吃飯的心思。

        味同嚼蠟地吞了幾口粥，林煥甚至感覺不到肚子有沒有填飽，就心不在焉地撂下了碗筷。

        陳叔看在眼里，沒有立刻問什么。

        等到林煥收拾妥當，出門往學校去的路上，陳叔這才一邊開車，一邊問他：“少爺，你和許小少爺……是不是吵架了？”

        林煥怔了怔。

        ……吵架？

        這樣能算是吵架嗎？他們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對彼此說。

        可如果這樣都不算吵架，那不是更糟糕嗎？那就說明他們兄弟之前，連最起碼的親近都沒有了……

        林煥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該怎么跟陳叔解釋，索性拒絕開口。

        沒什么好說的。

        反正不論答案是什么，都同樣令人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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