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的總積分排在第十五位,  前三被韓國隊(duì)包攬了。觀眾席一片沸騰，韓國隊(duì)那邊教練喊了一聲，聲音很大。

        周至抿了下唇角,  收起弓和箭囊，戴好口罩背著弓走下了賽場。

        他第一箭射的非常差,  太久沒有參加比賽,  觀眾一吵，他的心有些亂。

        一道紅色身影直奔而來,  周至停住腳步。許一像箭一樣沖過來抱住了他,  抱的非常突然，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攬住他的腰。

        她身上有溫度，有很淡的香味。周至一顆冰冷的心落到了人間,  感受到了暖意。

        “至哥,  你很棒！”

        他用力把許一攬到懷里，隔著口罩,  他在許一的頭頂吻了下,  無人知曉。攝影機(jī)只能拍到他們擁抱,  他松開許一,  沉黑的睫毛垂下，嗓音有些啞，“不準(zhǔn)備比賽？怎么還在這里？”

        下午女子個人積分賽,  許一要上場了,  這是許一的第一次世界賽。

        領(lǐng)隊(duì)教練已經(jīng)帶人過去了，她特意落在后面,  等周至離開賽場。也許很荒唐,  也許很唐突，她就是想抱一下周至。

        “這就是世界賽。”他的嗓音依舊沙啞,  黑眸沉沉的注視著許一，“差一點(diǎn)都不行，好好準(zhǔn)備你的比賽，不要分心，好好打。”

        “我知道。”許一點(diǎn)頭，她喉嚨很輕的動，深呼吸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遞給周至，“這個給你，我去準(zhǔn)備比賽了。”

        賽場喧囂吵鬧，許一站在面前，她的手上也有薄繭，手指因?yàn)殚L時間練習(xí)拉弓輕微的走形，她的手心里躺著奶糖。

        周至看著她沒有動作，許一因?yàn)閯偛艣_過來的比較急，后知后覺的羞恥，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不知道攝影機(jī)拍到會怎么說她，她想了很多，但都抵不過眼前人重要，她一鼓作氣把奶糖塞到了周至的手心里。

        “周至，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但，我們會讓他們閉嘴！”她退后兩步，揚(yáng)起下巴，“都會給我閉嘴！他們笑不了多久！”

        周至小時候不吃糖，現(xiàn)在會吃，偏愛大白兔。他不高興了就會吃糖，咬著糖塊，整個人甜兮兮的。

        “不要不高興，我走了。”許一塞完糖退后一步轉(zhuǎn)身，忽然手腕一緊，她被一個大力拉回去撞到周至的懷里。

        周至雙手圈著她，“盡力就好，我去看你的比賽。”他停頓，說道，“謝謝。”

        周至靠的很近，隔著口罩潮熱的呼吸落到她的皮膚上，許一心跳很快，越過周至的肩膀忽然看到賽場大屏幕上顯示出他們擁抱的鏡頭。

        她懵住，為什么要拍他們？

        周至已經(jīng)松開了她，推著她的后腦勺，“去吧。”

        不遠(yuǎn)處秦川喊她，秦川是她的主教練，負(fù)責(zé)她的全部。許一朝周至揮揮手，整好口罩快步跑向了秦川。

        周至打開奶糖包裝拉下口罩含到了唇上，咬進(jìn)齒間，甜在口腔里溢開。他的心滿的快溢出來了，他看著許一跑遠(yuǎn)。

        心情好了起來，轉(zhuǎn)了下頭，看到大屏幕上吃糖的自己。

        眼中的笑和唇角的笑都很清晰。

        周至把口罩又戴了回去，背著弓快步走向運(yùn)動員區(qū)。

        “周至。”

        周至抬眼看到了周玉，他把奶糖抵到了腮邊，表情冷下去，“周教練。”

        “手恢復(fù)的怎么樣？”周玉審視他，“你第一箭失誤很大，受手傷影響嗎？”

        “就是菜。”周至舔了下唇角，仰著下巴，“手沒事。”

        “許一。”周玉看向賽場的另一邊，說道，“挺出乎意料的。”

        “當(dāng)初我就說過了，不要她是你的損失。”周至揚(yáng)起唇角，他也看向了許一，黑眸中浸著光，他的女孩非常優(yōu)秀，“她非常優(yōu)秀，你等著看吧。”

        周玉乜斜周至，沒見過如此生動的周至，驕傲的也太過了，這一年周至的變化很大。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去了省隊(duì)，但沒有自暴自棄。他從零開始，這次預(yù)選賽他和許一并肩從省隊(duì)殺上來，周至以男子個人第一的成績拿到了參賽資格，許一是女子第三。男女混雙，他們始終是第一。

        一年前周玉看許一還是很多瑕疵，絕對達(dá)不到國家隊(duì)的標(biāo)準(zhǔn)。一年時間，許一進(jìn)步神速。

        她就這么橫空殺到了眾人面前。

        “你們在一起了？”周玉問道。

        “還沒有。”周至咬著奶糖，若有所思，“不要因?yàn)檫@些私事找她。”

        “不耽誤成績的情況下，我不會因?yàn)樗绞抡胰魏侮?duì)員。”周玉熱愛射箭，她愛這個賽場，射箭在她這里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她對隊(duì)員的標(biāo)準(zhǔn)也是成績。她最初問許一和周至是否在談戀愛，也是怕他們互相影響互相拖累，周至曾經(jīng)為許一打架失去理智，射箭運(yùn)動員需要絕對的冷靜，不能太情緒化。周至天賦很高，他生在塔頂，若是因?yàn)榍榫w毀了他，作為教練周玉會惋惜他的天賦，“希望你們對彼此的影響永遠(yuǎn)是正面。”

        上午男隊(duì)的成績很一般，韓國隊(duì)包攬前三。

        壓力給到了女隊(duì)這邊，韓國隊(duì)的壓迫感讓她們神經(jīng)緊繃，場下觀眾的囂張讓她們也不是那么好過。

        韓國隊(duì)的女隊(duì)成績非常穩(wěn)，世界頂尖的射箭運(yùn)動員今天都有參賽，甚至有個人積分賽射箭記錄保持者。

        世界名將。

        許一是這次參賽選手里，唯一一個沒有打過世界賽的人，年紀(jì)最小。不到十八歲，學(xué)射箭的時間最短，只學(xué)了一年多。

        “不要害怕，打成什么樣都行。”秦川想對許一期待，許一值得期待，可又怕讓她壓力太大，“只要能晉級，你就非常優(yōu)秀了。

        許一能走到現(xiàn)在，在他的預(yù)料之外。許一太強(qiáng)了，不管是努力還是天賦，她都是第一。

        教練的作用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是督促訓(xùn)練，對許一就是控制她的訓(xùn)練時間，不然她能不停歇，一直在賽場。

        她是個抗壓性極強(qiáng)的選手，越是高壓之下表現(xiàn)的越是優(yōu)異，她好像是為比賽而生。今年的比賽，一整年時間，她幾乎沒有失誤。

        許一的手指摩擦著弓身，新弓是量身定做，弓把的位置保留了zy兩個字母。

        室外賽場，寒風(fēng)凜冽，許一緩緩的呼吸，肺里一片冰涼。

        秦川重重一拍她的肩膀，說道，“別緊張。”

        十二點(diǎn)，女子個人排位賽正式開始。進(jìn)賽場之前，周至已經(jīng)換好衣服坐到了觀眾席，他坐到了許一能看到的位置。

        射箭之前，許一回頭看了他一眼。

        周至穿著白色運(yùn)動外套，高大挺拔，他站在觀眾席拉開了懷里的橫幅，上面寫著：許一世界第一。

        巨大幾個字閃耀著，他身后灰色的天空都變的晴朗起來。

        許一在口罩里揚(yáng)了唇角，忽然就平靜了。

        亞洲杯賽制接近奧運(yùn)會，三十六支箭為一組，每個人射兩組箭。一共七十二支，對每個運(yùn)動員的體能要求都很高。

        室外比賽，又十分寒冷，好在沒有風(fēng)。

        許一最討厭刮風(fēng)和下雨，這次都沒有。

        疫情管控原因，韓國賽場幾乎都是當(dāng)?shù)氐挠^眾。觀眾席大多也都是他們的聲音，唯一慶幸的是許一完全不懂韓語。

        她在第一組比賽，熟練的調(diào)整弓弦，戴好護(hù)具。

        看向靶心。

        她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箭靶，射出第一箭，超出預(yù)期的順。她先聽到了秦川的叫好聲，才看到電子計數(shù)器上的分?jǐn)?shù)。

        十分。

        第一支箭射出去，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旁邊不知道射出多少環(huán)，觀眾席那邊尖叫歡呼。

        許一歪了下頭，抿著唇射出第二支箭。

        叫啊，叫的再大聲一點(diǎn)。

        她聽不懂。

        他們叫什么跟自己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反而會形成屏障，隔絕她與外界的聯(lián)系。

        第二支箭，依舊是十環(huán)。

        這回秦川和周至都沒有說話，中國隊(duì)教練組這邊非常安靜。許一連續(xù)射中六個十環(huán)，跟了兩個九環(huán)。

        她垂著頭調(diào)整狀態(tài)，再次搭弓，依舊是十環(huán)。

        觀眾席吵鬧聲非常大，并沒有根據(jù)賽場規(guī)則在許一射箭時禁聲，他們反而弄出很大的噪音，觀眾素質(zhì)極差。

        周玉幾次申請裁判現(xiàn)場靜音，并沒有什么效果。

        鏡頭一開始確實(shí)沒怎么給許一，許一是完全的新人，新面孔。這場比賽之前，她在世界上沒有排名，甚至都沒有名字。

        一支箭接一支箭的射，她穿著紅色運(yùn)動裝，身形偏瘦，如同利刃單薄又鋒利。戴著帽子，寬大的帽檐幾乎遮到了眼睛，耳朵邊緣處露出紅色的櫻桃發(fā)卡，漂亮的一張臉沒有多余的表情，平靜到銳利。

        箭弦拉到臉側(cè)，她幾乎沒有猶豫就會松弦。

        自信的和周至如出一轍。

        賽場的鏡頭漸漸的往許一身上移，解說的重心開始落到這個中國小姑娘的身上。

        三十六支箭，上半場射完。許一排名第一，三十六支箭，三百五十分。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期，她很冷靜，冷靜到讓人詫異。

        中途休息，許一換下場。江璐也是剛打完比賽，她脫靶了一支箭，分?jǐn)?shù)很難看。她以為許一的分?jǐn)?shù)會比她更難看，至少她不是墊底。

        她從后排開始找許一的名字，看到許一出現(xiàn)在第一的位置，目光中全是震驚。

        何止江璐，在場所有人都震驚。

        許一如果保持下去可能會打破記錄，秦川連呼吸都不敢太重，怕驚擾到她，讓她的狀態(tài)下滑。

        他擰開水遞給許一，拍了下她的肩膀，“很好，加油。”

        許一喝了一口水，轉(zhuǎn)頭找觀眾席的周至。沒找到，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轉(zhuǎn)身人就撞入了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溫度，她仰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

        周至揉了把她的頭發(fā)，說道，“等你破記錄。”

        下半場很快就開始了，依舊是三十六支箭。

        她上場之后，觀眾席響起了一片噓聲。這回語言再不通，許一也能聽明白是什么意思。

        許一歪了下頭，學(xué)著周至的樣子，睥睨眾人。

        很快，她就射出了下半場的第一支箭，十環(huán)。

        七十二支箭，許一打出六百八十五分。

        最后一支箭落到靶上，世界寂靜。

        隨即瘋狂的歡呼聲。

        許一破記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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