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惱怒極來賜杖刑
江歡眠坐上肩輿,暖陽烘身,不覺回味起方才一幕,親昵靠近的耳語,率真爛漫的容顏,毫無防備的睡姿,漸漸地,素日不茍言笑的嘴角竟彎出月牙般弧度。
是高興,是幸福,是滿足。
戶部尚書李青漣疾步在宮道上,遠遠瞧著江歡眠神情欣快,眨搓雙眼,實在難以置信。這還是平日那位不形于色的丞相大人嗎!
“主子,李大人來了�!弊壳逍÷曁嵝�。
江歡眠收斂神情,抬眼望去。
明明距離頗遠,又在太陽底下,可對上那雙冷冽眼神,還是讓李青漣打了個寒顫,她垂下首,小跑過去,拱手作禮:“丞相大人�!�
“李大人,何事如此匆忙。”
“臣預備去找陛下商議選秀事宜�!�
“陛下現下正在午憩,李大人還是晚些時候再去吧�!�
話了,江歡眠一擺手,儀從徐行。
李青漣卻急地原地搓手。自擢升,她便應陛下要求,撥了不少銀子出去,建公塾,修水利,設糧倉,皆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李青漣慷慨附議,下去就著手進行。可銀子是撥下去了,這稅收跟不上啊,如今又碰到陛下選秀大事,定要大肆花費一番。
荒廢空殿要修繕,用物器具要置辦,工匠宮奴要增添。大到選秀典禮,小到花草樹木,這上上下下哪一樣不得花費,哪一樣不得計量,光想想她就頭疼。
再說先帝選秀,又是從各地進獻采選,又是在宮里調訓選優的,真是勞民傷財,豪奢靡費。
李青漣私以為陛下還是小打小鬧罷了,沒得非要為了破這勞什子迷信,繼續沿用前朝禮制,反正咱們這位陛下也不是位貪歡好色之輩。
當然,這話她可不敢說,既不敢說,只好前去探探陛下口風,若、現在再勸得丞相同意,那此事便能一蹴而就了!
李青漣眼睛一亮,眼見江歡眠走遠,趕忙過去攔停她的儀從,拱手相道:“煩請丞相大人幫個忙�!�
“請講�!苯瓪g眠并不意外,等的便是她來問。
“陛下選秀一事實在太大,臣愚鈍,不知該如何著手,還望大人指點一二�!�
李青漣清廉為民,勤儉為政,心中盤算為何,江歡眠自然知曉,而她想要也正如此。
不一時,李青漣腳步輕快回了,顯然遂了心意。
儀從再行,江歡眠支額假憩,閉眸自忖,少頃,開口吩咐卓清:“讓林也準備入宮�!�
“啊?”卓清瞠目結舌,這林公子心喜他家主子,他瞧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若他不愿的話……
卓清犯難的心思還未囫圇周全,江歡眠倒是瞥他一眼,冷冷道:“若這點小事再做不好,你也不必留了。”
卓清忙領命:“屬下定不辱使命!”
出了宮門,江歡眠坐上馬車,摩挲陛下看顧如寶的書,沉心忖度。
回到相府,她獨自到書房,緊閉房門,點支蠟燭,將書湊到火焰上方,一頁頁熱燎,像對待密件般試圖找出隱匿字跡。
然直到日落西斜,仍然只字未現。
倒是宮里傳來消息,說是陛下醒來,沒見到書,發了火,命她速去覲見。
江歡眠不慌不忙,在府中用了膳,沐了浴,換了身新裁制的絳紫華服錦衣,方出府門。
踩著時辰,江歡眠踏入天養殿,將書遞給成澈,又從葵青手里接過巾帕,朝偏殿走去。
熱氣浮動,燭火搖曳,江歡眠瞧著屏風上的倩影,往里走,行至屏風處,還是駐足,言明身份。
“陛下�!�
浴桶內水聲晃漾,溫枳松開搭在木桶緣沿的雙臂,扭轉身來,直直對著屏風,冷聲冷臉地說:“書呢�!�
屏風相隔,火光輝映,一明一暗,溫枳瞧不見任何,江歡眠卻能透過薄紗屏帳看到水中玉體。
溫枳半晌聽不到回話,怕書被毀,聲音更是冷了幾分。
“書呢!”
“臣已交予成澈。”
溫枳提著的心總算放下,沒責問她為何將書拿走,江歡眠年紀輕輕便能做到丞相之位,絕非泛泛之輩,定是起了疑心,設法消疑去了,也不知會不會有新發現。
只聽“嘩啦”一聲,水波四蕩,溫枳猛地起身,長腿一抬,跨出木桶,不等拭干身子,便從一旁木架處拿下中衣,裸著身子大刺刺地披上。
裊裊玉姿,旖旎風光,盡收眼底,江歡眠拽緊巾帕,心神劇蕩,怕失分寸,忙不迭地垂眸錯目,然呼吸紊亂,胸脯起伏,泄露了欲念。
溫枳一面系衣帶,一面往外走,掠過江歡眠時,腳步不停,眼神未給,只當她是個透明人。
進到寢宮,一眼瞧見妝臺上的書,她走過去,拿起來,翻開一看。
白日瞧見的字竟沒了,消失了,灰飛煙滅了。
“江!歡!眠!”溫枳扯著脖頸大喊,氣地黛眉剔豎。
江歡眠猛地回過魂,定心平復情緒后,轉身去正殿。
華服玉冠,風姿俊美,腳步悠然,溫枳瞧她這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整日端得一副鶴骨佚貌,實則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心計人士。
她大步過去,手用力一揮,書直接摔她臉上,“你都干了什么!”
江歡眠頭偏向一側,面上犯疼,還未答話,溫枳進前一步,鉗住她兩頰,指腹收攏。
隨著力道,江歡眠扭回臉,眼瞼半闔,對上她怒火沖沖的雙眸。
溫枳狠厲道:“朕今日便要問一問,這國,到底誰是君,誰是臣!”
殿內一干人等,哪兒瞧過這陣仗,嚇地個個跪地噤聲。
江歡眠凝視矮她半頭的溫枳,從容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臣時刻銘記�!�
溫枳抬首貼近,邪氣吐蘭:“那丞相今日就休怪朕不顧往日情分!”
說完松手半退一步,揮袖下令:“來人!給朕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
江歡眠呆立發怔,不為責罰,而為親膩舉止。
鼻息間的幽淡體香,咫尺間的誘人笑唇,無不令她心神恍惚,難以自持。
江歡眠眨眨眼,魂思歸籠,忙拱手道一句:“臣謝主隆恩�!�
此時微紅臉頰尚存幾道明顯指印,明明快要受厲刑,她卻不懼不怕,不畏不怯。
成澈和葵青欲行求情之舉,反被江歡眠眼神制止,她走出殿外,瞧見階下中央擺著長條木凳,廷杖也已備好。
江歡眠過去伏趴凳上,等待接下來的杖刑。
端莊大雅,風姿瀟灑,沒有絲毫害怕的樣子。
溫枳走過去,打量一眼行刑之人,不妨冷冷一笑。
此人乃江歡眠安插在她宮里的手下,真以為她睜眼瞎,什么都不知道嗎!
再瞧一瞧這殿內殿外,不是江歡眠的人,就是顧千柔的人。對他倆的明爭暗斗,溫枳向來裝瘋賣傻,任兩虎相爭,反正礙不著她什么,只管做個閑散君王。
可誰承想,自己親自挑選的貼身婢女,竟也是江歡眠手下。
葵青瞞得如此之好,她真的佩服!
而她主子呢?看來是真當她傻!當她癡!當她好騙!
一想到江歡眠竟敢明目張膽打碎她回去希望,她是再不想裝了!
“慕楓!”溫枳沉聲喝命。
慕楓乃顧千柔軍中數一數二能將,從回朝便受密令進宮保衛陛下安危,從不曾泄露身份,如今乍聽陛下宣召,愣了一下,來不及細想,趕緊從外殿進入,單膝抱拳。
“屬下在!”
“你去掌刑!”
“屬下遵旨!”
慕楓過去掇過廷杖,自不會手下留情,光明正大借著君王圣令,替他家將軍狠狠殺起丞相威風來。
一仗一板,一高一低,使了九足的勁兒,重重打在丞相臀股。
江歡眠咬緊牙關,不出一聲,然不過十板,額頭滲出細汗,臉色慘白如紙,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悶悶沉沉的肉體拍打聲,聽得溫枳心里一顫一顫,眼見斑駁血跡從江歡眠下裳滲出,漸漸暈染開,她是真想下令停手,可遲疑片刻,還是轉身入殿。
罷了,眼不見心則靜,沒得真叫江歡眠以為她心軟可欺。
二十杖如風拂過,很快完畢。
慕楓收住廷杖,對著奄奄一息的人,抱拳道一聲:“得罪。”
這套杖法,不僅傷筋更是動骨,料想丞相這副柔弱身子,定不能承受,若不是念及陛下沒明令杖斃,他絕不留力道,讓她活命喘息。
卓清早已怒火眼,過去一把揪住慕楓領口,咬牙切齒道:“以權謀私!信不信我殺了你!”
“殺?”慕楓不屑一顧,輕松掰開卓清鉗制,“我勸你還是先看看你家主子有命活不�!�
譏諷完,慕楓丟下廷杖,回外殿繼續他的守衛職責。
卓清手握劍柄,青筋凸起,瞧著慕楓背影,恨不得出鞘殺之!
葵青一個小姑娘,哪兒能聽得這話,她淚眼滂沱跪上前去,瞧見她家主子滿頭冷汗,緊閉雙眼,出氣微弱,嘴唇滲血,顯然暈厥過去,嚇地眼淚珠子直掉,不知如何是好。
成澈卻已思慮周全,吩咐人連同木凳一起抬丞相出去,并囑咐卓清,出宮后立即換輛寬敞軟底馬車,再讓韓大夫速速趕去府內候診。
一切安排妥當,天養殿恢復平靜。
葵青收起哭哭啼啼女兒狀,回到陛下內殿侍奉,鋪床展被,焚香熏褥,似沒事人般,讓一旁用看書轉移注意力的溫枳,都不好開口相問。
然觸目驚心的殷紅血跡猶在眼前,一想到江歡眠被活生生打到出血,再怎么氣惱,這會兒,也被愧疚所代替。
“葵青�!睖罔讈G下書,喚道。
“婢子在。”葵青放下手中熏香,回身作揖道。
“她,”溫枳想問一問江歡眠傷勢如何,可抿唇猶豫半晌,還是起身上塌,“算了,睡覺吧。”
葵青領命起身,放下床帷,吹熄燭火,小心離去,徒留溫枳一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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