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夢
天色已晚,天空中飄起了雪花。
黎九央紅著眼眶從商二夫人院里出來。院里的丫環婆子大多見風使舵、捧高踩低,沒人理會她。
連一盞燈籠也沒有。
只能黑燈瞎火的摸索,借著微弱雪光而行。一路上失魂落魄踩著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回到住處。
膝蓋也摔破了。
被風吹得頭也疼起來。
柴房一樣狹窄破敗的潮濕屋子。又冷又餓,穿的衣服不夠暖和,晚飯沒能吃飽,窗戶灌進冷風,屋里沒火,棉被又重又潮,她只能瑟瑟發抖的蜷縮著和衣而眠。因發著燒,很快昏昏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個夢。
……
……
夢里萬里碧空如洗,云光綠意流轉,神農谷內槐花芬芳四溢,清香陣陣撲鼻,馥郁醇濃浸袖衫。
年幼的她坐在開滿粉白色花瓣的茂盛槐樹上晃著腳丫子,散漫而脆聲聲地跟著阿爹念:“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夫唯不爭,故無尤……”(注1)
接著夢到看起來柔柔弱弱但發起火來一點火也不柔弱的美貌阿娘帶著幾個侍女拎著一食盒的可怕湯藥風風火火殺來要阿爹喝藥。
平時在外人面前說一不二、不怒自威的阿爹抱她躲到樹上大氣也不敢出,待阿娘找了一圈沒見著人氣呼呼離開后,得意之余,一臉有理的振振有詞說:“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喝就不喝!”
然后畫面一轉。
變成神農谷燃起滿天大火那一夜。血色火光映紅整個山谷夜空,毒霧彌漫,無數尖叫哭喊聲中,一個個熟悉面孔在她眼前倒下。
從未那樣失態慌張過的阿娘找到她,焦急讓她服下靈藥,將她帶到一處極為隱蔽的密道里躲藏……
“此藥乃是你阿爹畢生心愿所成,服之可百毒不侵。如今黎族遭難,恐將覆滅,你快些逃命去。”
“以后莫要報仇,莫要心懷仇恨,阿爹阿娘只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阿娘說話時一直在吐血,卻害怕嚇她的強顏歡笑著說:“央兒別怕……央兒要乖……阿娘沒事,別看……閉上眼睛,好好聽完阿娘的話。”然后溫柔捂住她眼睛。
“你阿爹說三年之內莫歸,恐被有心人注意;你阿爹說離開神農谷后就去萬梅山莊尋你伯父伯母,黎氏傾危,婚約便作罷,但他們再怎么也會收留你,護你平安長大,以后隱姓埋名好好生活;你阿爹還說……你阿爹還說若你回來,去他書房整理一下舊物。”
她聽到阿娘隱忍的哭聲。掙開眼前的手,只見阿娘已哭成淚人。不停流著淚的眼睛里,流露出她無法理解的復雜又陌生的悲愴。
也是她從未見過的神情。
——熟悉又陌生。仿佛要將她舍棄,又仿佛要將她留在記憶深處,那么絕望決然又那么哀怨不甘。
“阿娘一手養大的姑娘……終是要叫別人作娘……”
“阿娘!”
她驚懼萬分的想撲去抱住阿娘。卻撲了個空,一切熟悉的景象都消失不見,只剩無盡虛空黑暗。
黑暗中有無盡記憶碎片滾滾洶涌而來,像回朔的時光洪流要將她淹沒,那些記憶碎片里的她變成自己全然陌生的模樣,辜負阿爹阿娘的期望活在滔天恨意里,雙手染盡血腥殺戮,不存一絲善念。
半生被困在那座荒謬的王府,如深淵浮萍,飄泊無依,永不見天日。
那個人在陰影里眉眼含笑,將她推進地獄。看她落到殘暴的幼帝手上,受盡折磨虐待……
“不要--”
黎九央從噩夢中驚醒,神智不清,縮在冰冷被褥里整個人抖成篩子;夢里抽打在身上的鞭子,緊貼肌膚的可怕手掌,那些不堪的屈辱折磨,真實得像前一秒發生的事。
在夢里有多恨。
這會醒來就有多怕。
怕得縮在角落嗚咽著泣不成聲,像毫無安全感的幼獸在黑暗中絕望悲鳴。
“砰砰砰!”
房門被人拍得震天響。
有人在外面怒氣沖沖的喊:“喜兒!喜兒!快開門!你這死丫頭!睡死了不是!?”
她在聽到有人叫自己、聽得真切后,才清醒了幾分,意識到自己是做噩夢了,艱難爬起去開門。
也不知是發燒得厲害,還是沒從噩夢里緩過來,她渾身虛軟無力,連走路都在發抖,步伐虛浮踉蹌……是虛弱,更是恐懼未消。
--她覺得這夢不是個好兆頭,暗暗告誡自己,若是遇到夢里那人定要躲著!
“怎么喊你半天不開門!?”
門外天色都已經很昏暗。那丫環早等不得耐煩,將一套衣物扔到她身上后,催促她快點去洗漱。
“為……為何?”
黎九央盡管燒是迷迷糊糊,還是忍不住疑問,可嗓子疼得話都要說不來,讓她聲音沙啞而無力。
“要你去為老太君守靈!”
丫環橫眉豎眼的說,極為不耐,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嫉妒,“一臉的狐媚樣!”難怪能勾引到人。
黎九央什么也沒說,抱著衣服下去。她該休息,該喝藥,不該再讓風寒加重,可今時已非昔日,居人籬下為奴,萬事再不由已,就是要連夜浣衣,她都得去做,再不會有人因她生疼而心疼她。
阿爹……
阿娘……
都再也沒有了……
凜冽風雪中一只燈籠搖曳,光影清冷,拉長了前面帶路的人影,步伐匆匆,都要叫黎九央快要跟不上。
“姑姑,是去靈堂嗎?”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
出來都走了好久還沒到,她總覺得心中不安,覺得不像去靈堂的方向。
“快到了快到了。”
年輕婆子敷衍了兩句,帶著黎九央進了一院落。
院子里掛著幾盞燈籠,廊下有兩個小廝在等著。
年輕婆子把茫然不安的黎九央交給他們就要走。
“姑姑……”
黎九央慌忙想跟回去,卻被兩個小廝攔住去路,“嘿嘿”笑著,目光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她的同時,一邊推著她往院里的房間去。
“回去!想往那里走呢?”
“啊……”她被推得跌跌撞撞,又怕又急,眼淚直在眶里打轉,問:“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哭什么?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能伺候咱們公子是你的造化!”那兩個小廝像是見慣這種事,也做慣這種事,看著樂子般一臉嬉笑說。緊接著強行推拽的將驚慌失措的黎九央帶一個房間里。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我、我要為老太君守靈……”
“我是二小姐的貼身丫環……”
“二夫人才找過奴婢……要奴婢回去的,求你們……讓我回去……”
可無論黎九央說什么,那兩個小廝都不為所動。
房內有個寬敞的穿堂,里面還有一道二門。
二門前守著兩個小廝。
見到被推進來的黎九央,都露出驚艷垂涎之色打量的同時,迅速迎上來逼近黎九央面前蹲下。
黎九央驚慌想躲,卻被身后兩人死死按住,雙足則被面前蹲下的兩人捉住,不由分說的先后將她腳抬起來,笑嘻嘻脫去她鞋襪。
盡管她奮力掙扎,卻于事無補,很快被扒光鞋襪,就這么光著雙足,踩在冰冷的地上凍得發抖。
滿心驚恐羞恥。
“公子,人弄來了。”
小廝在門外獻媚討好的說,沒敢直接推門進去。
“還不把人帶進來!”
得了里面的人許可,小廝才連忙將黎九央推搡進去……
一股更為灼|熱的熱浪撲來。
那熱浪一瞬間幾乎要讓黎九央喘不過氣來,內屋珠簾層層,屏風環護,有濃郁的甜膩香味彌漫。
是濃烈的催情迷香。
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動物皮毛,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卻有陣陣不堪入耳的聲音傳出來。
黎九央光著腳踩在柔軟的動物皮毛上,腳趾幾乎陷進去,只覺得輕飄飄的踩不到實地,更顯身不由已;還沒站穩,就又被身后推了一把,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毯上。
屋里一群光鮮亮麗的人正在尋歡作樂。
可嘆那商家靈堂里冷風慘慘,燭臺燈火幽微,一片凄涼之景……
這位尊貴少主子的房里卻燈燭輝煌,熱浪陣陣嬌笑聲不止,席間美酒珍饈,幾位商家少爺抱著衣衫不整的丫環們推杯換盞,載歌載舞,喝得醉意醺醺好不熱鬧。
屋子里那過于濃郁的催情迷香,更使里面的人們形骸放浪,盡顯一片道不盡的荒唐酒色春光。
嬌柔素白的人影一出現,頓時吸引眾人目光……
小丫環還稚嫩得很,看起來不過才豆蔻年華,十二三歲的青澀年紀,模樣卻生得極美,肌膚勝雪,吹彈得破,嬌靨透著些不正常的潮紅,清冷中透著迷亂,眼里噙著淚,越發嬌弱惹人憐惜。
小丫鬟身嬌體弱,被推倒在地掙扎半天沒爬起來,一頭柔順青絲散亂鋪散開來,還有溫度的水霧濕意氤氳,像飄浮縈繞的云霧。
“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小美人!”
大房少爺驚喜道。也暗惱自己怎么就沒先發現呢?
二房少爺也目光發直:“真美!還是三郎你厲害,一來就發現小美人,我們這么久也沒注意到……”
三房少爺盯著地上的小美人沒說話,只覺得年紀實在太小了些,似未及笄,總覺得不妥,可當眾又不好說什么。幾房少爺中就數他膽子最小,平日里從未做過這種出格的事,今兒被兩位兄長們帶頭如此,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榻上盤膝坐著的商三郎“哈哈”一笑,迫不及待下來,蹲到小美人面前,一把將人攬懷里貪婪打量。
“……放、放開我……”
黎九央在半昏迷中惶然看著四周穢亂的光景,一顆心沉到谷底。
房間之內極熱。熱得像個火爐。熱浪一陣陣撲面而來,她只覺得連氣都要喘不過來,她哭腔沙啞,滿目驚恐掙扎著想推開對方。
席間還有幾個衣衫不整的丫環,被或摟或抱,有的在害怕的小聲哭,有的在搔首弄姿討好取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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