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相悖
五天的時間,也不過彈指一現。
就算余爭要提前離開這里,但是顧澄野的旅行計劃并不會因此取消。只是陪同的人從余爭變成瞿唐罷了。
顧澄野訂了飛機比余爭的晚了兩天。她還有精力在余爭走的那天去送送他。
余爭并不是希望她去送,明了暗了地勸了好幾次。可是顧澄野不聽勸,依舊我行我素。
余爭一向慣著顧澄野,沒法。
丹尼在走的前一天打了電話問余爭說需不需要她送去機場。
余爭看著來電地址顯示的首都,表示不勞煩了,幾個小時的車程而已,他大可以自己打車去。
主要也是因為顧澄野要跟著。
余爭的行李不多,他的吉他沒有帶走,直接留在了濱海,送給顧澄野當分別的禮物。
一零五也會在下午被寵物托運公司送往米國。
顧澄野幫他把箱子拖上后備箱,不讓余爭插手。余爭哭笑不得,索性箱子不重,只能由著她來。
顧澄野把后備箱蓋上,清脆一聲“咔”。
兩人坐上后座。
從春陽街到機場,無論換了多少司機來也只會開這條路。路上的風景顧澄野和余爭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換了往日早就瞇著眼在車上小寐了。
可是今天不太一樣,余爭盯著窗外,把閃過的一花一木,每一間小店的門牌都看過一遍,神情認真。
“咋,這是打算把濱海布景背誦下來嗎?這么認真。”顧澄野打趣他。
沒想到,他就“嗯”了一聲。
“那我考你啊,剛才剛才過去的麒水街001號是什么店吶?”
余爭說:“夜來香足浴城。”
顧澄野被噎了一下:“你還真的背誦啊?”
“沒,我隨便說的。”余爭笑了一下,把視線再收了回來。
要上高速了,司機提醒他們把車窗關上。
顧澄野那兒的車窗從上車以來就一直是關著的狀態,她動都沒動。
余爭勾著控制開關把車窗拉上,連一個用來通風的小縫隙都沒給留。
司機把車上本來播放的上個世紀末流行的傷感歌曲給切掉了,隨便找了個電臺播放。
富有磁性的男聲情緒飽滿地念著電臺聽眾投稿的愛情故事,繪聲繪色。
他講了一個女生出國留學和對象異地戀,自己回國想要給男朋友一個驚喜,卻意外得知了對象訂婚的事情,一怒之下提了分手把對方的通訊方式刪了個干凈。最后前任據理力爭退婚苦尋她一年兩人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
故事本來很俗套,卻在男主播的情緒渲染下裹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顧澄野聽的很認真,她很喜歡聽故事,什么樣的都愛聽。
余爭聽著覺得無趣,但也硬著頭皮聽。
主播講完了故事,顧澄野往余爭肩上一靠,小聲跟他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故事和我們還挺像的。”
“你會在我出國的時候訂婚嗎?”余爭一臉真摯地問。
顧澄野扯了扯嘴角,她本意并不是想說這個。但因為余爭這個奇妙的反問,她愣是說不出下一句來。
“你應該不會。畢竟我這么優秀,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個。”余爭自問自答。
顧澄野忍俊不禁,抬腳踹他:“少跟潭之銘玩。”
“遵命。”
司機停在機場門口。顧澄野又搶著把行李箱脫下來。
余爭看她哼哧哼哧忙活那樣,問:“今天怎么這么勤奮?”
“你快要走了。”她沒把下一句話說完。
因為他快要走了,因為時間已經是倒計時了,他們再難見上幾面了。所以她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去加倍地對他好。
余爭沉默了。
顧澄野拽著他的行李箱到機場里面,余爭跟在她后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顧澄野要走。
余氏這次沒派什么大陣仗的私人飛機來接他,而是乖乖訂了機票。
這是余爭自己的主意。這樣他就能接著等待登機的時間多陪著顧澄野一會兒。
兩人在休息大廳找了個相鄰的座位挨著坐下。余爭抬手,手機屏幕自動亮起。上面的時間數字跳轉了一下。
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要先去加利福尼亞啊……”顧澄野來回翻著他那張機票。
“嗯。”余爭點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老家在那兒。”
“你不是說你以前一直在恒城生活嗎?”
余爭說:“我小學的時候才飛回來。之前一直和余溫在加州。”
“哇。”顧澄野一下瞪大了眼。她從小到大就算顧瑾禾經常帶著她到處玩兒,她也很少出過國,去的最多的地方還是普吉島。加州這個地方,只出現在她的手機旅游攻略和夢里。
沒想到余爭切切實實在那里生活過。
“那里生活的感覺怎么樣啊?”她問。顧澄野對自己沒經歷過的事情都很好奇。
“沒什么不一樣的,空氣是這個地球的空氣,水是這個地球的水。”余爭對生活方面的感覺一向都遲鈍。
加州也靠海,出名的就是海岸和日落。
他以前還偶爾帶著余溫出去散散步,保姆每次都會囑咐他:“要拉住弟弟的手啊!”
不過那段時光離現在太遙遠了,他腦海里也只剩下模糊的身影了。
他對加州的影響可能還不如顧澄野看手機來的深。
“那肯定是差了很多的。我經常看圖片,那海岸,那落日。”顧澄野“嘖嘖”嘴。
余爭淡淡地說:“那都是p的。”
還不如濱海的白金沙灘配上一箱科羅娜。
但是如果顧澄野想看看的話,他不介意帶著她去加州漫步。反正有她在,何處的日落都浪漫。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雖然余爭和顧澄野安靜地坐在休息廳等候,兩人沒聊什么。明明心里想說的話很多很多,好像一輩子都說不完一樣。
可是越到要分別的時候,卻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兩人看上去很平淡。內心卻比機場里其他人都要焦慮很多。
直到廣播發出了通知。
電子女聲沒有任何感情,時不時有“滋滋”的聲音。
休息室里其他人陸續開始動了,他們拉著行李箱。
余爭也站起來,顧澄野緊跟其后。
她沒再幫余爭拉箱子了,余爭也不要她拉。
“就送到這兒吧。”余爭對她說。
顧澄野身子僵了一下:“可是……”
“就送到這兒吧。”余爭又重復了一遍,比方才還要溫柔,幾乎是祈求。
“好。”顧澄野點頭。
可是余爭走一步,她也跟著走一步。
余爭又停下來。
“你現在打個車吧,等晚了再出去的話天就熱了。你今天沒帶遮陽傘,我也忘了提醒你了,早點走不會被曬黑,你還要去首都拍好看的照片。”
顧澄野執拗地搖頭:“那我就在這兒玩到太陽小了再回去。”
“不安全。”余爭勸著。
他不只是因為這個,更有私心想讓她快點走。
他這個人看著冷漠,可狠不下心來。要顧澄野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話,他怕自己想著想著就扔下行李和顧澄野私奔去了。
“你不走的話,我也舍不得走了。”他嘆了口氣。
顧澄野本來手還抓在他行李箱的桿上,聽到這句話就松手了。
她是舍不得余爭走。但她絕不愿意自己阻擋余爭去更好的地方。
她不再跟著余爭了,也不再動了。只是像座雕塑一樣,看著余爭拉著行李箱,如同絕情俠一般和她漸行漸遠。
余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她還站在那兒,于是飛速地低下頭去。
他在逃避她的視線。
顧澄野的心一揪,心跳亂了幾拍,生疼。
原來和愛人分別是這樣。無力又蒼白。她一次次在顱內模擬她現在沖上去抓住余爭的手說讓他別走的畫面。但又被自己硬生生壓制了下去。
沒人能阻礙他走向更好。她不允許別人這樣做,更不允許自己這樣。
等到余爭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她這才清醒了過來。
他確確實實離開了她,沒一點商量的余地。
她在那兒站了不知道多久,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中就是個十足的異類。
顧澄野覺得自己腳都有點麻了。
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想要打車回去。消息欄卻顯示著一條未讀的特殊提醒。
余爭發了條朋友圈。一張機場休息室對著玻璃拍的照片。配文是:“再見遠方的愛人,我們會再見。”
照片不乏來往的人,每個人的神情都匆忙。唯有休息室玻璃反照出來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顧澄野,一個是余爭。照片的重心放在了顧澄野那兒。
換作別人很難看出玻璃里的人是她。
顧澄野扯了個笑容出來。
下面評論區,喬自秋還在問余爭:“這么快就要回加州啦?我還想你暑假來找我玩呢?”
余爭回了條:“你可以來加州。”
朋友圈在三四分鐘前發的,余爭幾乎是秒回。
顧澄野也在下面評論了條:“改天帶我去玩玩。”
評論發出后,她站在那兒拿著手機刷新了好幾次,可是余爭并沒有回她。
她有些失落,把界面切到了打車軟件給自己叫了輛車。
她來的時候其實帶了個小斜挎包。顧澄野把包打開,里面確實如余爭所說,她忘記帶遮陽傘了。
但是包里還有條耳機帶,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聒噪的機場里,顧澄野用一條白色的耳機帶隔絕了人間。
手機微信叮叮咚咚,姐妹群約出去吃喝玩樂的消息從早響到完,顧澄野聽的煩了,索性全給設置了免打擾。
她叫的車到了機場門口,顧澄野抬腳往機場外面匆匆忙忙地趕。
過道人多,她貼著機場休息室的玻璃窗走。
窸窸窣窣敲打窗玻璃的聲音,細細密密。
顧澄野下意識看了眼玻璃窗外。小而晶瑩的水煮掛在玻璃外,大點兒的就順著玻璃往下俯沖,消失在視野里。
像是雨滴。
等顧澄野出了機場,映入眼簾是細綿的雨絲。
不是好像,就是下雨了。
外頭太陽還燦爛,和綿密的雨完全不登對。
顧澄野沒帶傘,站在有屋檐的地方尋找她叫的車。
風一陣陣的,吹斜了細雨,打濕她雪白的襯衫。
車停在有些遠的地方,她得跑一段路。
顧澄野舉起手擋在自己的頭上往車的地方沖了過去,不大的手掌除了能給點心理作用,什么都遮不了。
發絲掛上了一小珠一小珠雨。
給她撐傘的人已經走了。
顧澄野拉開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車上的車載香水是淡淡的蘭花香,很好聞。
司機把車里的餐巾紙遞給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想讓她擦擦頭發上的水。
“謝謝。”她說。開車路上沒處扔垃圾。車上也沒有車載垃圾桶。所以顧澄野只是攥著那幾張餐巾紙,沒有去用。
轟鳴聲即近由遠,又一輛飛機啟程。
司機打了方向盤,往濱海開去。
他們去往不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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