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驚蟄
我想不到你如果離開，我會是什么樣子。
“如果有一天……我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人傷心吧……”梁聞看著坐在身邊的女孩子，動筆寫寫畫畫著作業(yè)，念叨著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語。春光透過玻璃窗，懶散的照在她臉上。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可是現(xiàn)在呢……一切都不是了。
梁聞睡在床上，思來想去，眼角酸酸的。實在想不到，最好的朋友就這么離開了……
不是因為任何的事故，也不是因為得了什么不治之癥，而是……自殺……
梁聞永遠也忘記不了，那一天的陰雨綿綿，班主任的哭聲在一群圍觀者的沉默中傳開。而梁聞，就是在圍觀者里的一個……她知道了好友跳樓后，就愣在椅子上不動了，班主任第一個沖出教室，而這個曾經和她好友并肩攜手的人，卻空洞著眼神，恍惚好一會才站起身……
是昏暗的……是無力的……那一天給她的映象讓她身體發(fā)軟。很多次在夢境里回放她的遭遇，很多次自責自己為什么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她有什么不對勁，可是一次都沒有。
梁聞撇頭看著放在書桌旁的合照，兩個女孩子大比著剪刀手，一前一后的對鏡頭笑著，她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很陽光，是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老師同學都很喜歡她……
為什么天天臉上只有微笑的人，會選擇自殺，明明可以考上重點大學，有美好的前程……她卻想墜落于黑暗的深淵。
梁聞知道自己總是每天晚上抱著這樣一群疑問睡著，睡的一身冷汗，一半感知著她靈魂傳來的絕望。她現(xiàn)在過的好不好，是不是非常的難過，難過交到我這樣的朋友。
“什么時候，她開始挑揀話題和我聊天呢？”又是一個難眠之夜，梁聞?chuàng)衢_劉海，冷汗讓她的頭發(fā)濕漉漉的耷拉在一起。看著天花板，曾經也一起躺在草坪上塞著同一副耳機，聽著流行歌曲。仿佛這時候的燈光便是那時候的日光……
翻了個身背對書桌旁的窗，看著白色的墻灰，閉上酸痛的眼睛，摸向了燈的開關，按了下去后，隨后準備睡覺。
她最后的面容歷歷在目，無望的眼神仰望天空，雨水無情的滴入她的眼睛，再流出，就像這個世界替她在哭泣，被樹枝劃破的衣服和皮膚，細紅血絲掛在傷口處，身下浸潤了一塊紅色土地……隨后是警笛和救護車的聲音，沒有了朗朗書聲，只有哭聲和無聲的凝望。
沒有她，我還可能堅強嗎？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保護我，包容我……可我呢，做了什么？
梁聞發(fā)問，隨后不爭氣的兩行淚順著臉龐濕了被褥。她拼命的把臉埋下，不想聽這個世界對她的任何疑問了……
“小貓咪……”驚蟄逗玩著一只橘色的貓咪，她是剛剛下了凡的小神，在自己的節(jié)氣里游走，好玩性子始終改不了……小貓咪始終望著這個小女孩，看起來十四五歲，身穿漢服，柳葉細眉，黃發(fā)垂髫。
橘色小貓不想理會這個傻乎乎的人，眼神一直關注著居民樓你亮著燈的那一戶……
“你認識那一戶人家？”驚蟄也毫不客氣的發(fā)問，“是回不了家嗎？”
小貓咪動動胡須，把頭輕輕抵上驚蟄的手，貓咪的記憶瞬間把驚蟄帶入了一個雨天。一個叫項巧的小姑娘經受不住抑郁癥自殺了，她曾經向父母和老師求助過，可是沒有人幫助她，甚至認為檢查單上的抑郁癥是她裝出來的……如此以往，兩年后，她受不了……
死去后被人說懦弱，被新聞各種添油加醋的炒作……都是靠著這個貓咪的軀體看到的，沒人能感同身受她，包括小神驚蟄。
“真可憐……”驚蟄把她抱在懷里。
小貓咪趴在她懷里叫了兩聲，隨后蹭蹭她的衣服，又跳下驚蟄的懷抱，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看著這個漢服姑娘。
“你還有什么心愿？我雖然不是什么法力無窮的神明，不可扭轉乾坤起死復生，但是一點點小心愿還是可以滿足你了……”畢竟，這個小神剛剛還搶了小貓咪的小魚干，不幫她也是說不過去了。
“你……想回到她身邊？”聽著驚蟄的話語，小貓咪搖搖頭。
“你想……和她說說話嗎？”聽到這不確定的語氣，貓咪居然叫了一聲表示贊同。
“可以可以……我們現(xiàn)在就去……”驚蟄一把撈起貓咪，三兩步就跳上了梁聞房間的窗臺。
貓咪炸了毛，就不能好好走啊！
梁聞聽見窗子悶悶的響，轉身看見一只手從窗臺下伸上來，嚇得坐正的身子一下跌倒在床上……
這是小偷晚上光臨了？
隨后一個小女孩的臉露在了自己面前，她的頭上還壓著一只橘色的貓咪。
“開開窗！”驚蟄喊著，也是看著梁聞嚇得倒在床上，許久沒有回過神來，貓咪也是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誰叫你不好好走正門……現(xiàn)在她給不給我們開窗都是個問題……
梁聞想著這小偷還挺有趣……不帶面罩和工具，還讓主人給她開門？？！
“你……干什么？”
“開窗子啊！我要掉下去了！你難不成想謀殺啊！”驚蟄嚇著梁聞，梁聞害怕被當成謀殺犯，立馬就開了窗。看著女孩子從窗外飄進來，以為是什么鬼魂進了家門。癱坐在床邊，靜觀其變。
“放心啦……我不是壞人……”女孩子招招手，隨后又指著頭頂上的一團，“她有話想和你說……”
貓咪對服務很不滿……真的太直白了……
“貓？”梁聞看著貓，雙眼卻有些發(fā)暈，昏倒在了床邊。
一覺醒來，坐在一團煙霧中，緩緩扶額，發(fā)問到：“這是夢境？”
她看到身邊的煙霧迅速結合成一團，隨后化為了人型……熟悉的聲音和臉龐，是項巧。
梁聞想哭，太真實的夢境讓梁聞以為她還存在，那個稱為最好的朋友，看著她離開，一句話都沒能勸，一個忙都沒能幫上，熟悉的面容逼出了梁聞的眼淚，她應該不希望看到自己哭吧……用手拼命的抹去，心底真的非常開心，可以再次看到她，雖然是一場夢。
“梁聞……不要哭……雖然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為什么，你不告訴我……“
項巧早知道她會這么問，也知道自己的選擇讓愛自己的人承受了多大的苦難，如果告訴梁聞，項巧知道她會毫無保留的相信自己，絕不像那些刻薄的人。
“小聞……你知道嗎？自從我得抑郁癥那一刻，父母不相信我，我就早已經把你當成我最重要的人了……不希望這件事情給你帶來負面情緒，不希望讓你也走進抑郁癥的世界，因為我知道那種無力和痛苦……原諒我吧……我沒有堅持下來……”項巧蹲下，托起摯友的頭，擦去她的眼淚。
“要好好的，我先走一步……請記得……我曾經活過。”看著溫柔的眉眼和微笑，波瀾不驚，這么有氣質的女孩子，被世界給拋棄，最終放棄了自己。
“要堅強……”
“好……我可以……”梁聞默默站起，擁抱她，此時她已經變成一團霧氣，自顧自的飄去了遠方，梁聞看著，祈禱著她會去一個陽光燦爛輝煌的世界，比她的眉眼更溫柔的世界，比她的性格更溫暖的世界。
驚蟄把梁聞蓋好被子，看她呼吸均勻的睡著，應該今晚會做個好夢吧……
小貓咪從書桌上起了身子，跳上驚蟄的頭頂，對著梁聞叫了幾聲。
“你不留下來？”
一個婉約的聲音在驚蟄心底冒出，“不了，我只是擔心她沒有走出來……”
“那……”驚蟄已經飄出了窗子，在水泥地面落腳。
“這么大膽……”
驚蟄回頭循著聲音望過去。
“立春哥哥”驚蟄驚喜的喊著，“你怎么在這里？”
“出來走走……”頭頂上的小貓咪見了帥哥，立馬接著驚蟄的頭頂做墊板，就像立春的懷里撲過去……
“花癡！”驚蟄心疼頭上的發(fā)飾，不知道被這個小祖宗踩的怎么樣。
“下凡也好歹配合時代換件衣服啊……”立春無奈看著一身漢服的驚蟄，她似乎沒聽到這句吐槽，一直專心于發(fā)飾。
“走，哥哥帶你去吃小魚干！”立春抱著懷里的小貓咪，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你們……等等我啊！”
今天陽光正好，經過了一晚上的夢，梁聞也決定不再昏沉，活在當下，堅強的活下去，應該是項巧最想看到的……
“既然這樣，就請允許我?guī)е隳且环堇^續(xù)活下去啊！”
記憶很美好……感謝你的關心。
每個人都會有懦弱，有千奇百怪的內容和原因。我們有懦弱，也有堅強，不必勉強，剩下的時光不要捆綁任何悲哀，就這么大步大步的活下去。
至少，我曾經活過……
至少，我曾經堅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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