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二老爺是在一次邊境軍事沖突中受了刀傷，當(dāng)時兇險非常。
可西京到東都的漫長旅途，足夠他養(yǎng)好身體了。沒過兩日，他就以課業(yè)為由把姜淮趕回寧州，姜瀅幾人則是留了下來。
徐姨娘一向是有勇有謀的，打定了主意就不再顧影自憐，打了雞血一樣斗志昂揚，重新投入到爭寵事業(yè)去。
晨起采集花露烹茶，午后采花蒸點心，夜里送湯披衣，端茶遞水熬藥喂湯更是不在話下，極盡關(guān)懷殷切之能事。
二老爺卻不知如何想的，許是柳姨娘有孕后身邊空置，或是終究對徐姨娘有幾分舊情�？傊�，徐姨娘忙了三五日就順利把人忙到自己院里去了。
柳姨娘則依舊是知禮謙卑的模樣，整日守在姜淳身邊，細(xì)細(xì)地一遍一遍看，耐心地聽他講著生活瑣事，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
姜瀅再次回到將軍府，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似乎回到了從前的生活，但終歸不同了。
以往她就沒幾個閨友，分別幾年后更是彼此疏遠(yuǎn)，尋常連封信都不寫的。索性就窩在家里看閑書，偶爾膩歪了就到后院去騎會馬解悶，過得倒也悠閑。
六月驕陽似火時，她才出了趟門，去晉陽王府見姜榮萱。
拜帖是昨日送去王府的，小姑姑叫送信人回話，邀她今日過府小聚。
作為今上唯二在世的叔叔之一，晉陽王府就在皇宮以北第二道街，中間夾著武安王府。
馬車路過武安王府巷外時，姜瀅掀簾往外瞧了眼。
只見偌大的王府獨占整條街，守衛(wèi)森嚴(yán)到巷口，尋常人根本不能靠近。
到了晉陽王府時，同樣也是整條街氣勢恢宏的建筑，同樣的守衛(wèi)森嚴(yán)。
先帝即位時原配嫡妻所出的二皇子才咿呀學(xué)步，側(cè)妃所出大皇子也才能讀順三字經(jīng)，實在沒法分封。偌大的國家一個王爺都拎不出，名頭是不大好聽的。
于是先帝大筆一揮，把擁戴自己平亂的兩個庶弟先封了王。
——當(dāng)然，這只是她幼稚的猜想！
走進晉陽王府悠長的街巷，垂柳依依的靜謐街道與身后喧囂隔絕成兩個世界，只余威嚴(yán)氣派。
姜瀅掀開一角車簾，車內(nèi)隨行的杏仁也好奇地湊過半個頭來，主仆倆偷偷朝外看。
只見排排屋頂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座座樓閣交錯從高墻頂露出一角半檐，雕梁畫棟富麗堂皇。正紅朱漆大門頂上懸著金絲楠木匾額，龍飛鳳舞地書著：晉陽王府。
門口立著四個身著盔甲的禁軍，看到姜府馬車后下臺階詢問了兩句，指了側(cè)門的方向。
姜瀅輕輕放下簾子，理了下發(fā)鬢上珠串。
繞過長長的紅墻，馬車最終停在側(cè)門。
姜瀅就著杏仁的手下了車，抬頭望著近在眼前的幽深府邸，無端端只覺一種窒悶感涌入心間，一時間竟有些邁不動步。
姜榮萱的隨嫁大丫鬟早早就等待門外，忙不迭跑下臺階，熱情非常地福禮：“三姑娘可來了！咱們姑……三奶奶一早就在盼著姑娘來呢！”
“幾月不見，庭芳姑姑倒比原來細(xì)致白嫩了，可見東都的水土養(yǎng)人�！�
庭芳抿唇笑起來，“三姑娘太會說話了！奴婢聽著心里都喜開花了，就不同姑娘瞎謙虛了！”
說話間進了府，映入眼簾的府邸壯闊奢華，高樓插空聳立，雕欄玉砌穿插于蔥蘢植被間，美不勝收。
姜瀅只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半斂著眸上了小轎，穿花拂柳一路往后行去。
“前些日子聽聞二老爺受傷，三奶奶特意去看望，聞聽姑娘要回東都的消息后就一直盼著呢！”庭芳神色暗了暗，幽幽一嘆：“姑娘驟然遠(yuǎn)嫁，饒是性情豁達也不免要傷懷，何況……哎，三姑娘來了就好！”
她幾番支吾欲言又止，神色還有些郁郁，姜瀅覺出些不尋常卻也沒追問，只想著等見了姑姑再說。
小轎最終停在一處院落外，姜瀅被庭芳扶著下轎，一眼就看見院內(nèi)澆花的身影。
姜榮萱穿著身淡藍色振袖羅裙，腰間松散系著條綢帶，顯出幾分慵懶恣意，她狹長的鳳眼斜斜一挑，揚起灼然恣意的笑來，眉目間的清朗分明一如從前。
“小姑姑……”
姜瀅神思恍惚，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個冬日，眼前少女炙著抱起她，說了句：“我是你小姑姑！”
此處再見，竟恍如隔世。她立在這綠瓦紅墻的高深府邸，卻依舊明朗隨性，那樣的難能可貴……也那樣的格格不入。
庭芳姑姑的幽思從何而來，姜瀅隱約摸到些頭緒。
姜榮萱放下水壺拍拍手，走過來自然地挨近姜瀅，手在她頭頂比劃了下，又在自己心口處比劃著�！安艓讉�月沒見，我怎么覺得你似乎長高了！”
姜瀅伸臂抱了下姜榮萱，退開后略帶了幾分心疼道：“姑姑倒是沒變�！�
一個人能保持初心是好事，但若一個新嫁娘還能心若止水，那便未必是好事。姜瀅雖不大懂，但也見了不少初為人婦的女子，或嬌柔羞怯、或眸帶星光、或眉目帶俏，總歸不是姑姑這樣的。
她是快樂的，誰看了都能感覺得到，但這快樂里卻看不到旁人的身影，是獨屬于她自己的。
她悠然自得，眉眼間舒朗清越，笑起來仍是燦爛真誠，成親與她唯一的改變，似乎只是換了個地方過自己的小日子。
姜榮萱笑意半分未減，拉著姜瀅的手穿過滿院子的花，走進正廳。
進門后入目的都是雅致裝飾，每個小幾上都擺著姹紫嫣紅的花，滿室芬芳。
“院子里那幾株玉蘭都才種下沒幾天，難侍候著呢！改明兒若再養(yǎng)不好索性就叫人都拔了，改種些好養(yǎng)活的。”姜榮萱絮絮說著，隨手從桌上瓷盤捏起一塊蒸栗粉糕遞給姜瀅�！皣L嘗！今早我親手做的�！�
姜瀅接過來咬了口，笑著點頭。“姑姑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比外面點心鋪子做的好吃多了。”
“那當(dāng)然，他們做的哪有我用心細(xì)致！”姜榮萱眉目間滿是自得，也拿起一塊吃。
這時有小丫頭送了茶進來，姜榮萱趕緊又顯擺起來。
“晨起我新集的花露，配上新茉莉茶再兌上些蜜糖，味道很是不錯！回頭你走時揣些茶，回去也這樣烹了試試看！”
姜瀅抿了口，果真滿嘴的花香蜜意。
“姑姑是最會享受的我知道！不過能早起去采晨露這事兒，我卻是不信的！”
在姜府每日晨起問安時，一月中能看到小姑姑三四次都算多的！她每日必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的！
姜榮萱朗笑起來，“好吧！好吧！瞞不過你！是我派庭芳去采集的花露，不過她既是我手底下的，這功勞自然也有我的份了！”
“庭芳攤上這么個好攬功的主子，可真慘呢！”
門口處有人笑著接了句。
姜瀅轉(zhuǎn)頭，只見一位身著桃紅宮裝的美婦人被丫鬟簇?fù)碇M門，通身穿戴氣派奢華。
姜榮萱整理著衣裳起身，淺笑頷首：“大嫂！”
原來是王府嫡長媳，晉陽王世子夫人。
姜瀅起身施施然福禮：“大奶奶安！”
衛(wèi)大奶奶坐到姜榮萱旁邊，偏頭細(xì)細(xì)打量姜瀅片刻，笑意越發(fā)深邃。“才剛聽說弟妹娘家來了個漂亮侄女，把我急得抓心撓肝的，緊著處理了兩樁事兒就跑來瞧……可是不枉費我跑一趟腿，這丫頭模樣可真好！多大了？”
姜瀅恭敬答：“十一了�！�
“正是花苞初綻的年紀(jì)呢！真好……你娘親尚在時我們常往來，一晃也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都長成大閨女了！哎……”
大奶奶幾分惆悵地按了按眼角，末了喃喃了句：“你娘親真是極好的人。”
姜瀅來前曾做過功課，知曉這位大奶奶出自左相府，是相爺?shù)牡臻L孫女，卻不知她還與自家母親相識，一時間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瞧我！好好的說這些做什么，徒惹大侄女兒傷懷！”大奶奶重又揚起笑，親切地問：“聽聞令尊受了些傷，如今可好些了？”
“勞您掛心，家父如今已能好得差不多了。”
“那便好！你父親忠君愛國鞠躬盡瘁，實在讓人欽佩。”大奶奶轉(zhuǎn)向姜榮萱，挑眉笑問：“你們家還有幾個這樣好看的侄女？別藏著掖著了，一并領(lǐng)來府里玩罷！”
姜榮萱抿了口茶，隨意道：“我還有四個侄女，不過……能入嫂子眼的，約莫也就這一個了！”
京城里勛貴云集，哪家姑娘不是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其中不乏美名遠(yuǎn)播的閨秀，卻沒見大嫂對旁人這樣熱忱過。
憑心而論，姜瀅年紀(jì)尚幼還未長開，雖初顯姝麗卻也未必多驚艷，更招眼的不過是盛名久負(fù)的外祖家罷了！她這位八面玲瓏的大嫂撇下府里瑣事跑來，可絕不單純。
她膝下，可有兩個將要說親的嫡子呢！
大奶奶仿佛沒聽出她弦外之意，笑吟吟地點頭。“模樣好不好倒是其次，這周身清朗坦蕩的氣質(zhì)倒是與弟妹如出一轍，一雙眼睛不染塵埃的透徹純凈，讓人瞧著就通體舒暢�！�
“大嫂倒與武安王妃英雄所見略同呢！她見了我這侄女也是沒口子的夸，喜歡的恨不能偷回家去呢！”
大奶奶笑意明顯收了些。
武安王是先帝最小的庶弟，比起晉陽王和先帝都小上十幾歲，長子衛(wèi)元奕跟大奶奶兩個兒子年紀(jì)相仿。
武安王妃年紀(jì)和大奶奶差不幾歲，可人家是堂堂王妃。
大奶奶雖然婆母早逝，掌管著王府瑣事，但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公爹故去后夫君大抵也只能封個郡王，自己將來也只能榮封個郡王妃了。
可衛(wèi)元奕則不同，他身為晉陽王嫡長子，哪怕將來無甚作為，但蔭封個郡王還是板上釘釘?shù)模约旱膬鹤訜o論樣貌還是地位都差了層。
大奶奶笑意柔緩地又說了幾句話，就被管事的婆子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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