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房內(nèi)只剩姜家姑侄倆后,姜榮萱開門見山地問:“你可想過以后?”
“以后?”
“你如今十一歲了,雖然還能過幾年閨閣閑散日子,但總歸是要嫁人的!你可曾有過打算?想嫁文官還是武將?想當一家主母執(zhí)掌中饋,還是如我一般嫁個有父兄庇佑的幼子,閑散度日?這些都該早早打算起來。”
這是第一次有人開誠布公地和自己談及以后。姜瀅清亮的眸子閃了閃,夢中那些畫面再次涌入腦海,她抿唇思慮片刻,神色沉靜地看著姜榮萱。
“侄女想嫁一個中等人家,不拘文官武將,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遠離朝堂黨爭硝煙,平穩(wěn)順遂地過日子!”
姜榮萱雙眸緊緊盯著姜瀅,似是要分辨出她話中真?zhèn)危镁貌攀胬室恍Α!澳惚饶菐讉都想得開!”
“那姑姑呢?姑姑如今算是如愿以償了,沒有婆母要侍奉問安,不必操心夫婿前程,不必被府中瑣事牽絆,您可快樂?”
“自然是快樂的!”姜榮萱搖著團扇,悠然淺笑:“不過,我快樂了,旁人自然也就快樂不起來了……你那姑父,就是第一個不快樂的。”
姜瀅略一思索,就知她所謂何事。
衛(wèi)元朗出身王府,自幼鐘鳴鼎食、驕奢淫逸,不用想也知道身邊紅顏知己少不了,驟然見到姑姑這樣模樣、性子都出奇的,也許會新鮮上一陣子,但天長日久難免心里空落,又想回到千嬌百媚的溫柔鄉(xiāng)里去。
了旁的姑娘或許會為了贏得丈夫傾心而小意逢迎,但小姑姑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凡事只隨心而為,寧折不彎。
夫妻和美固然好,但若不能也不會自怨自艾,只會獨自快活。
“成親前他院里就養(yǎng)著四五個通房丫頭,個頂個的貌美嬌柔討人喜歡,整日把他哄得云里霧里,再普通不過的一首雜詩都能捧得千古絕唱一樣。我可沒她們那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姜榮萱笑里透著淡淡嘲諷。
姜瀅心里一嘆,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因為憑心而論,她更喜歡小姑姑的行事方式,也許換了自己也會如此……畢竟她們骨子里那樣相似,否則也不會如此親密要好。
“那姑姑如何打算?便就這樣不冷不熱地過著嗎?”
姜榮萱斂了笑,納悶道:“這樣有什么不好?他隔三差五來我這住住,膩了就跑去那些鶯鶯燕燕房里聽聽甜言蜜語,兩下便宜,不是很好?”
“那姑姑……”姜瀅俏臉緋紅,小聲問:“那姑姑不嫌?”
她問的隱晦,姜榮萱卻從來都是朗朗大方的,也不顧她還是個小姑娘,張嘴就道:“你真當姑姑我高傲清高的呢?我也不過是個俗人罷了!自己不愿意屈從,又不叫人家過得順心,天長日久豈不怨懟?不過……他來時若滿身脂粉味兒,我心里還是有點膈應(yīng)的……總要他先洗漱換衣了才舒心些。”
姜瀅沉默下來。
小姑姑到底過得好不好,其實答案是模棱兩可的。
在姜榮萱和自己看來,整日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樹,悠閑地讀書畫畫過自己的小日子,和夫君相敬如賓不遠不近地相處著,很是怡然。
可旁人,如庭芳、祖母之流,則會憂心忡忡。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小姑姑的快樂他們體會不到也無法茍同。
本來,姜榮萱是要留姜瀅在這用午飯的,可沒一會兒衛(wèi)元朗就沉著臉來了。
時隔幾月再見這位小姑父,姜瀅忽然想起姜榮萱大婚前的不安,記起她也曾殷殷期待過的。
會猜想衛(wèi)元朗是個怎樣的人,是喜歡舞槍弄棒還是吟詩作畫,會擔(dān)心成親后能不能聊到一塊兒去……
姜瀅想,若衛(wèi)元朗不是個縱情享樂的宗室子弟,只如外貌般是個清雋文質(zhì)的書生,他們兩人應(yīng)當可以和和美美的。
“姜榮萱,你是不是把我房……”衛(wèi)元朗驟然發(fā)現(xiàn)外人在,瞇著眼睛瞧了姜瀅一眼,頓時止了話頭,稍緩了臉色問:“這是?”
姜榮萱歪在椅子里,淡淡道:“我娘家侄女。”
姜瀅起身恭敬福了福,“姑父。”
衛(wèi)元朗雖扯起笑點頭,但終究是一副郁堵在心的糾結(jié)模樣。
“出門時父親還叮囑讓早歸,瀅兒這就告辭了!”
姜榮萱見這陣勢也不留她,只吩咐庭芳送人出門。
姜瀅前腳才出來,后腳門就被從里面關(guān)上,衛(wèi)元朗氣呼呼的聲音隱約傳來。“你是不是把我房里的梨兒叫到跟前服侍了?”
“我身邊丫鬟婆子一大堆,用得著她?是她自己巴巴跑來,非要讓我嘗嘗親手做的玫瑰香餅。”
“荒謬!她已有身孕,哪會自己上趕著來侍候你……人回去后就小產(chǎn)了,你敢說與自己無關(guān)?”
姜瀅看了滿臉憤然的庭芳一眼,快步出門坐上小轎離開。
一路沉默著到了二門外,庭芳才強忍著淚意輕罵:“姑爺也是個沒心眼兒的,好歹也相處了三個來月,如何還不知道姑娘是何種心性,哪屑于這些陰私算計?明明是那梨兒自知王府為了顧全姜氏臉面,絕不會讓她生下孩子,才自行斷腕以求地位穩(wěn)固。可憐我家姑娘,只待在自己院子里都有禍事自個兒找上門,又要好好吵上一架了。”
“姑姑他們經(jīng)常吵架嗎?”
庭芳擦著淚憂愁道:“從西京出來到東都的路上都還好,雖不是蜜里調(diào)油但也相處甚歡的,到了武安王府后就不成了!開始幾日姑爺還安生些,但架不住一群紈绔子弟們整日的找,不是出去斗雞訓(xùn)狗,就是各種奢靡消遣,姑娘自然是膩歪的。加上姑爺院中那幾個嬌嬈美婢鬧騰,姑娘也就漸漸淡了心思……近一個月為了些瑣事,倒是常常吵上幾句。”
身為皇室宗親,不整日留戀青樓妓館,不闖大禍就算是好的,能借著余蔭縱情享樂,說起來真正潔身自好上進的又有幾個。
姜瀅嘆了聲,只能勸庭芳:“我瞧著姑父倒不似那種紈绔,迎親那日做的詩也頗有些才華,也許鬧騰兩年歲數(shù)大些就定性了!天長日久,總會覺出姑姑的好!你也別跟著急,穩(wěn)住性子好好照顧姑姑就是,好好將養(yǎng)好自己比什么都強。”
庭芳也重重一嘆:“但愿吧!”
姜瀅心情有些沉重,兩人再無后話,沉默著出了王府。
走出側(cè)門,卻見姜家馬車前橫著匹通體黝黑的駿馬,上面坐著眉目含笑的矜貴少年。
庭芳欣喜地喊了聲,“喲!世子爺怎的在此?”
衛(wèi)元奕淡淡唔了聲,目光卻落在姜瀅身上,眉峰輕挑幾分不滿地問:“上次說好了來我府上玩,表妹竟過門不入,偷偷跑來晉陽王府了?”
她又不是武安王府的奴才,上哪家還要經(jīng)他同意了?姜瀅本就心情不好,這下更覺煩躁,恨不能把他的馬踢開,趕緊上車離開。
她不答話,衛(wèi)元奕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開懷,跳下馬走近。“三堂嫂沒留你用飯?我請你去仙客樓吃席面吧!”
姜瀅皮笑肉不笑,“一頓飯我自己還是吃得起的,不勞世子爺費心!”
瞧出她心情不佳,衛(wèi)元奕這才收了笑容,偏頭問庭芳:“這是誰惹惱她了?讓我趕上吃了個瓜落兒!”
庭芳面色尷尬,垂眸不語。
兩府是近親,又住的只隔了一道街,本就是藏不住事兒的,衛(wèi)元奕多少也能猜到些,幾分鄙夷地撇撇嘴。“三堂兄又犯糊涂了吧?我早勸過的……”
衛(wèi)元奕偏頭掃了眼姜瀅姣好的側(cè)臉,意有所指地道:“夫妻和美才是正道,哪能被亂花迷了眼,不知憐取眼前人呢!”
姜瀅心里冷笑,不耐煩再見到這些皇室宗親的嘴臉,緊走兩步上了馬車,重重撂下車簾。
杏仁惶恐地對著衛(wèi)元奕屈膝一福,趕忙也踩著凳子上了馬車,鉆進去服侍了。
衛(wèi)元奕幾分不滿地挑眉,也只能目送馬車掉頭離開。
庭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頗有些尷尬。
衛(wèi)元奕向來是不吃虧的,絕不允許自己白遭牽連,當即抬腳就往門里走。“我去勸勸架!”
到底勸架還是拱火,就未可知了!
庭芳心里叫苦連連,卻也只能小跑著跟上去。
他們二人到的時候,屋里已經(jīng)開始摔碟砸碗了。
庭芳上前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碎瓷,和廳里安坐喝茶的姜榮萱。
衛(wèi)元奕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在衛(wèi)元朗愕然的目光中推門而入,繞開碎瓷片走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馥郁,入口清潤香甜。
“好茶!從小我就喜歡表姨母的手藝!”
姜榮萱比他大不上幾歲,但因是武安王妃的表妹,生生比他大了一輩兒。
世家大族世代聯(lián)姻,親緣龐雜是尋常,姑侄姐妹同侍一夫的情況都常有。如今她既然已嫁給自己堂兄,便改口叫堂嫂了。
現(xiàn)下卻突然改回舊稱呼,多少有些讓人深思。
衛(wèi)元朗踢開腳邊碎瓷,收起怒容坐在衛(wèi)元奕身邊。“你怎么突然來了?”
“本來想半路把姜家表妹劫走去家中小坐,結(jié)果挨了幾記冷眼,索性就進來喝點熱茶暖暖心了。堂兄這是撒什么火呢?好好的汝窯粉瓷砸了一地,實在是暴殄天物!”
衛(wèi)元朗尷尬笑笑,“家里瑣事吵兩句嘴罷了!咱們出去吃酒吧!”
“好啊!”衛(wèi)元奕施施然起身,“我記得堂兄房里那個鶯兒嗓音婉轉(zhuǎn),小曲唱的好聽極了,叫來助助興吧!”
姜榮萱輕笑一聲。
衛(wèi)元奕恍然不覺,猶自喃喃:“好像還有個蜂腰長腿的,叫、叫什么來著?就跳舞不錯的那個……也叫來吧?”
衛(wèi)元朗面沉似水,扯著他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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