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姜淮是踏著晨露進云家的。
連夜騎馬疾馳,讓他臉色有些泛白,更顯得神色冷峻。
得知姜瀅已喝完安神藥睡下,他便在外院管事臨時收拾出的客房歇下,準備等天亮了再去看她。
姜瀅其實早就疼醒了。
昨日摔出馬車時她的小腿被銳石劃破,留下指腹深的傷口,皮肉外翻險些露骨。
喝完藥才睡不到兩個時辰,后半夜就開始發(fā)熱,傷口火燎燎的疼,周身卻如墜冰窟地發(fā)冷,難受得緊。
沈知許收到消息趕來時,大夫和凌如都在忙碌。
凌如粗通醫(yī)理又是女孩,換藥的事自然由她來做,大夫只需在旁引導(dǎo)。
見他進門,凌如手上動作一頓,喊了聲:“公子!”
沈知許應(yīng)了聲,停在內(nèi)室的桌幾旁,遠遠地看了眼她的傷口,就側(cè)身避開視線。
經(jīng)過大半晚,那傷口雖不再流血卻絲毫沒有好轉(zhuǎn),反倒還紅腫起來,看起來更加嚴重。
“如何?”
大夫靠近兩步,溫言道:“姑娘傷得深,會紅腫發(fā)熱都是正常的,只需按時清理傷口換藥,別潰爛就沒事兒!老夫這就去開一劑退熱方子,服下后就能緩解。”
沈知許輕頷首,“有勞了!”
凌如動作麻利,很快就給傷口換好藥,又重新包扎好。
終于挨到結(jié)束,姜瀅松開咬著的下唇,暗嘶了一口氣。
太疼了!可在人家這里,幫忙照料的也不是自己人,她實在不好意思喊疼,只能咬牙挺著。
沈知許耳聰目明,聽到她吸氣聲后轉(zhuǎn)頭,看到她嫣紅唇瓣上細小的牙印,怔了瞬后眸光陡地軟下來。
大夫被仆從引著去外院寫方子,凌如收拾好藥箱,欠了下身后無聲退出去,屋內(nèi)只剩一個小丫鬟守著。
短暫的沉默過后,姜瀅指了下床邊凳子。“沈表哥昨天也累壞了,快坐罷!”
沈知許沒猶豫就過去坐了。
她承了人家這樣大的情,自然不好意思再板著臉,笑盈盈地同他道謝。“昨天多虧了表哥,多謝啦!”
“不必見外!傷口還疼嗎?”
“不很疼的!”
說完,兩人又都沉默下來。
姜瀅抬手扯著被子,想把受傷的腿蓋住,也借由動作來掩飾尷尬。
“先前的事,是我不對!
姜瀅扯被子的手一頓,“嗯?”
沈知許靜靜望著她,輕勾唇角:“不理你的事!
“哦……這個啊!這沒什么的!”
姜瀅垂眸把薄被蓋好。“本就是拐著彎兒的表親,沒有一定得交好的道理!我不是那等矯情之人,更不會借著這次契機就又糾纏,沈表哥該如何還如何就是!”
熟悉的悶痛感涌上心間,沈知許微蹙眉。“不是——”
“瀅兒!”姜淮大步進門,匆匆走到床邊坐下,作勢就要掀被子!皞麆萑绾瘟耍俊
沈知許唇瓣動了動,壓下未完的話,緩緩起身。
“哥!我才蓋好的!”姜瀅羞惱地喊了聲,使勁兒搶回被子,蓋住自個兒的腿和腳。
姜淮這才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捶了下沈知許的肩!斑@次多虧你了!”
“應(yīng)該的!”沈知許斂眸淡笑。
好看的人笑起來時,大約都有些魅惑!
姜瀅覺得腿上的傷更疼了些,扯著哥哥袖子軟聲撒嬌:“哥哥!腿疼死了!頭也疼!”
姜淮忙俯身,用微涼的掌心貼上她額頭,蹙眉道:“這樣熱!可讓大夫來看過了?傷口怎么樣?這樣疼著也不是辦法,有沒有什么藥能止疼的?”
“看過了,已去寫方子開藥了!就是還疼……特別疼!”
小姑娘揚著臉,黑眸里氤氳著霧氣,神色和聲音一樣軟糯嬌柔,和方才在自己面前淡笑說不疼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親疏如此分明!
沈知許心中騰起些莫名的情緒,復(fù)雜到他自己也辨不分明,只隱約覺得不大舒服。“我去看看藥煎好沒!”
走到外間時,又聽到那柔軟的聲音輕飄飄傳出來:“哥哥!我想回外祖家!”
姜淮看完妹妹,先去看那兩名喪生的護衛(wèi)。
“送回西京好好安葬,伯府撫恤后再從我這額外出一份。陸簡,你再親自去他們二人家中一趟,看可還有需要照拂的地方!”
看著兩人的慘狀,陸簡也神色郁郁,拱手應(yīng)是。
然后他又去探望幸存的三人。
方管家的腿夾了板子固定,行動不便只能在床上靜養(yǎng),但他常年習(xí)武身體底子好,恢復(fù)得也最快,精神頭不錯。
杏仁也有些發(fā)熱,昏昏沉沉地睡著,但大夫說并無大礙。
紅果傷勢較輕,但也被拘著在房里養(yǎng)傷,旁邊矮幾上還擺著各式零嘴,躺著邊吃邊玩。
一直叨擾云家總歸不妥,姜淮命人租了兩輛舒適寬敞的馬車,還雇了三四個仆役丫鬟沿路侍候,等第二日杏仁熱度退了才回西京。
紅果卻是死活都不肯走。
“姑娘傷得這樣重,身邊沒個自己人照顧怎么成?大夫說了我這傷養(yǎng)個七八日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好能陪著姑娘,免得她孤單呀!”
姜淮沒堅持,只說讓她好好養(yǎng)傷,痊愈了再去跟前陪姜瀅不遲。
隔日午后,姜淮對云老夫人再三道謝后,抱著妹妹上了顧家的馬車。
沈知許是和他們一道離開云家的,但他是帶著凌肅、凌佑往西京去,凌如被他留下隨姜瀅回顧府。
再重的傷終有痊愈的一日。
一個月后姜瀅傷口已好得差不多,能下地走動了。
時已初夏,悶在屋里月余后終于能感受到和暖的風(fēng),她心情說不出的暢意,嘴角笑意不斷。
“凌如姐姐,你想不想去宿星樓吃冰糖肘子?咱們叫上阿玥和延芷同去?”
凌如見了她這燦爛的笑臉也不覺莞爾,“姑娘安排就是!”
公子既然把自己遣到姜姑娘身邊,自然凡事都是聽姜姑娘的。
姜瀅還未復(fù)學(xué),好容易挨到散學(xué)的時辰,就拉著凌如和紅果去女學(xué)堵她們。
三個姑娘各自帶著侍從丫鬟,浩浩蕩蕩地往禹城去。
先前在這搭臺子的戲班子已撤了,如今一樓看臺上坐著個五十許的說書先生,周遭圍了一大圈人,興致盎然地聽書。
姜瀅慢下腳步,抓著樓梯欄桿聽了兩句,滿眼驚奇。
“他說話可真有趣!抑揚頓挫的,一忽兒一個聲音,真像不同人在對話呢!”
有個醉酒的男子晃晃蕩蕩下樓來,凌如伸出一只手擋在姜瀅身后,等人走過去,才斂了冷峻神色,淡淡笑起來:“他們就是靠這張嘴吃飯的,自然有幾分本事!”
云延芷和顧承玥已走到二樓,回頭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扒著欄桿喊:“阿瀅快來!”
“誒!來啦!”
姜瀅戀戀不舍地又看了兩眼,才提著裙子小步往上跑。
此時還不到飯口,樓里半數(shù)客人都沒有,是以菜來得很快。但除了三人點的半桌,竟還多了五六樣。
顧承玥喊住欲走的小二,“是不是上錯了?我們可沒點那幾樣!”
小二揣著手笑起來:“這是鄭公子特意點了送給幾位姑娘的!其余的那些酒菜他也已經(jīng)結(jié)了賬!”
鄭公子?禹城姓鄭的還和幾人相識的,除了太守府鄭家的還能有誰?
顧承玥表情頓時像吃了蒼蠅,揚手不滿道:“我們吃東西還用旁人招待?把我們點的那幾樣留下,其余的都撤了!朱若,跟他下樓結(jié)賬!”
店小二是知道三人身份的,兩個顧家的、一個云家的,哪個都開罪不起!可鄭家他也不敢得罪。∫粫r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尷尬地笑。
朱若應(yīng)了聲,上前推猶豫不決的店小二,嬌聲斥責(zé):“沒聽到我們姑娘的話嗎?還不趕緊撤了?想不想做生意了?”
店小二被唬了一跳,忙不迭地用托盤裝了那幾盤菜,躬身退出去了。
顧、鄭兩家婚事告吹后已斷了往來,但鄭家作為禹城旺族,有點風(fēng)吹草動,根本不用費心打聽都能知道個大概。
顧承玥壞笑著,低聲道:“聽說那外室生了個兒子,鄭大即便再恨她,礙于流言蜚語也只能一頂軟轎把人抬進門,且還得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以免再有個萬一,被人傳是他毒害的!”
“太守夫人哪能受這個憋悶氣,當(dāng)天就把那孩子抱到自己跟前養(yǎng)著了,一眼都不讓那外室看。有了前頭那些事兒,如今添了個庶長子,還有心機深沉的外室在那杵著,世家貴女們有哪個愿意來趟這渾水?小門小戶的鄭家又看不上,如今不僅鄭大的婚事難說,就連鄭二也說不上媳婦呢!”
云延芷掩唇驚呼:“真的呀?這也太解氣了吧!大表姐那樣好的人他不好好珍惜,如今可算自食惡果了!”
姜瀅:“的確活該!”
壞男人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三個姑娘都感覺抒懷,各自多吃了一碗飯。
正要趕在天黑前回顧家時,出門卻遇到了麻煩。
這麻煩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討論的鄭家人——鄭二公子!
他應(yīng)是喝了不少酒,眼眸都有些猩紅,看到三個姑娘當(dāng)即就氣勢洶洶地沖過來。
“我念著相識一場好心贈菜,幾位卻當(dāng)眾下我面子,是何用意?當(dāng)真覺得我鄭家軟糯好欺不成?”
這一年來他們鄭家背地里受盡冷嘲熱諷,明里暗里不知被多少與顧家交好的人使絆子,兩兄弟的婚事也諸多不順,連個像樣的正妻都娶不上,別提多窩火了。
平日里顧忌頗多還不敢如何,此時被酒勁兒一沖,倒是不管不顧了。
姜瀅此時站在最前面,鄭二瞇著眼就去拉扯她。
“公子不可!”店里掌柜的驚慌大喊,腆著滾圓的肚子從一樓往上跑。
說時遲那時快,凌如身形如電從姜瀅身后閃出,右手成爪扣住鄭二咽喉,冷笑一聲就要扭轉(zhuǎn)手腕。
姜瀅疾聲驚呼,“別!”
凌如手一滯,隨后輕輕向上一提一扔,就把人扔出去了。
這一系列動作不過幾息的時間,快到鄭二都來不及驚叫,就輕飄飄飛出去,砸到胖掌柜身上滾作一團摔倒樓下。
“哇——她好厲害!”顧承玥滿眼驚羨。
云延芷則驕傲地一揚下巴:“我表哥的人!當(dāng)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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