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姜淮其人,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翩翩佳公子、春閨夢里人。
甚至不夸張的說,他是多少閨閣女子噩夢般的存在。
哪個女子不幻想尋一個溫柔夫君,濃情蜜意地相伴,雨天溫一壺熱酒在廊下對酌吟詩,晴天牽手漫步共賞繁華世間。
姜淮的人生則太過另類!人家讀《中庸》、《論語》時,他捧的是兵法和權謀;人家騎馬涉獵游玩享樂時,他騎馬彎弓射穿敵人心臟;
旁的男子家中若有陰私傾軋,多半會端著君子之道對內宅瑣事敬而遠之;他卻從不管這些迂腐教條,直接割了嚼舌根的人“舌根”,讓人再也無法碎嘴生事。
旁的公子遇到匪徒或散財消宅,或英勇擊退對方也就罷了,他卻是刀都砍得卷刃了,也不留一個活口。
這樣的果決狠戾,同床共枕之人得有多強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夜夜安睡?
姜瀅坐在樹蔭里,手搭涼棚看著遠處給姜淮遞水的云延芷。
聽陸簡說她從尸體堆里走過,裙子都被血染紅了也沒皺一下眉頭,還能笑吟吟地給哥哥擦手上血跡。
這兩人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嘛!
前幾天祖母還來信抱怨長孫媳婦難選,如今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可以讓她老人家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不過,下一瞬姜瀅的小臉就垮了下來。
祖母信里還說寧襄侯夫人邀自己去莊子狩獵,問她愿不愿意趕回去一趟,玩上幾日再回來。
姜瀅捧起浸著冰的茶水喝,清涼到了心里還是不能驅散郁郁。
“阿玥!你說姑娘家為什么非得嫁人呢!一個人悠閑自在地不好嘛?立個女戶成不成?”
顧承玥正在一邊專注地玩九連環,頭上沁著層細密的汗珠都顧不得擦,百忙中抽空調侃了句:“那我三哥哥還不得哭死!”
姜瀅笑意微收,環顧四周后湊近顧承玥。
“阿玥,咱們自小一起長大,跟親姐妹沒什么不同,有什么話也不必藏著掖著,其實我覺得……我可能不想嫁給你三哥哥。”
顧承玥手一松,九連環掉在地上。“啊!你說你不想嫁——”
“別嚷嚷!”姜瀅頭皮發麻,一把捂住顧承玥的嘴。
顧承玥睜圓了眼使勁點頭。
姜瀅這才放開她,心有余悸地低聲道:“你瘋啦!叫人聽見我還要臉不要?”
顧承玥也跟著壓低聲音。“可你怎么突然不想嫁我三哥了?你是知道他的,他一直對你……上次聽姜淮哥說你祖母要給你相看人家,把他急得夠嗆,一連去了好幾封信催大伯母歸家。”
“你三哥對誰都好,府里丫鬟們哪個見了他不是含羞帶怯,我一想到這些就有些膩歪得慌!”姜瀅抓抓頭發,有點莫名煩躁。
“呃……這也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三哥對旁人雖好,卻從沒半分逾矩,這你是知道的!”
都住在顧府里,自然知道。
不過姜瀅總覺得,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只有千年做賊萬沒有千年防賊的道理。她并非天真單純,妄圖與未來夫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但凡事總得有個度!
她可以接受以后夫君納幾房妾,養些不鬧騰的通房小星也成,但這兩年的觀察來看,往顧承泰身邊湊的人實在太多了,上至各家閨秀下至丫鬟數不勝數。
他又是這樣爛好人的性格,被閨秀們癡纏只會尷尬傻笑,被丫鬟們圍著也耐心十足,從不發脾氣。
既然動過心思,姜瀅自然暗中考量過,數次看著顧承泰送閨秀們歸家、幫丫鬟們作畫、寫信,她很難不歇了心思。
本就沒動情,自然能理智考量,輕輕放下。
顧承玥深知她的個性,一旦決定的事很難轉圜,不由替自家三哥惋惜。“其實三哥哥比起別家的公子們不知好上多少,你也別急著決定,再考量一番不遲!”
從演武場出來去面館的路上,姜瀅特意從云延芷手上借了哥哥,兩人并騎到一旁私語。
姜淮聽明白緣由,壞笑著調侃她:“所以你沒瞧上寧襄侯府四公子?長得不好看?”
姜瀅不禁羞惱:“什么瞧上瞧不上的,壓根也沒細看過,只遠遠見過兩次,知道是圓是扁罷了!”
“好好,是哥哥說錯了!你若當真無意此門親事,我給祖母去一封信,幫你拒了就是!”姜淮說著冷笑一聲,“姜涵挑揀過不要的,倒想塞給你,祖母打得好算盤啊!”
“我也不光是愁這個事兒,是一想到往后可能還會有這個侯府、那個將軍府的,就沒來由的煩躁。”
姜淮斂了笑,探究地看著自家妹妹。“你有意中人了?”
“沒有!”
姜瀅驟然驚呼,等話音落才發現自己聲音太大,引得旁人都看過來。
她臉一熱,不滿地瞪姜淮:“你別亂說!”
姜淮收回與沈知許隔空對望的視線,淡淡一笑:“既然沒有,那到了年紀相看人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又何必如此抗拒?有我和父親做你的后盾,怕什么?”
娘家父兄得力,出嫁的姑娘在婆家自然萬事無憂,可姜瀅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姜淮行事作風冷硬,看問題又都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很多事她沒法說,只覺無力。
好在哥哥已經應下會把她解決眼前困境,其他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祖母早些年就給府里各姑娘都請了教養嬤嬤,可姜瀅一向我行我素,除了每日抽出一個時辰聽那嬤嬤絮叨,尋常根本不叫近前。
除卻這位嬤嬤,她身邊如今有田姑姑總領院中事,祖母賞下的王嬤嬤是個不錯的,如今算是她院中二管事的,杏仁和紅果是大丫鬟,底下還有祖母賞的四個二等丫鬟,以及幾個粗使灑掃的小丫鬟。
但她從不叫旁人進屋侍候,往來寧州也只帶著杏仁、紅果。
此時突遇變故,杏仁回西京養傷,只剩下一個也有傷的紅果,顧府雖派來丫鬟幫忙,但用著有些不順手。
關于凌如的去留問題,姜瀅反復勸說均無果后,已經放棄掙扎了。
人家領著云家的月例,卻在給她做事,怎么算也是她占便宜,且一個高手在身邊還是諸多便利的。
旁的不說,就拿敲核桃這件事來說吧,滿院的丫鬟加一起也沒凌如一個人敲得快。
不過,此時被凌如連抱帶拖地拉來演武場,看到等在那的沈知許后,姜瀅就后悔了——這是養了個細作在身邊啊!
明知自己從前次摔跤事件就躲著沈知許,還強行把她擄來,果然還是跟真正的主子親近!
她向來不屑于藏心事,不高興都寫在臉上,板著臉一聲不吭。
沈知許也不說話,只靜默立著。
姜瀅更覺無語。費盡心思讓凌如拉自己來,就為了對站著吹風?她一甩袖子就要走,恰逢這時凌肅來了。
姜瀅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不由自主地迎上去,繞著他——確切地說是繞著他身邊的馬轉起圈兒來。
那是一匹半大的汗血馬,此時已換完了毛,竟是通體淺金色的,細看還泛著淺粉的光暈,在日光下熠熠閃光,如一塊碩大的寶石。
“這、這也太俊了吧!”
姜家、顧家都圈養著不少馬,其中不乏名貴漂亮的,但漂亮成這樣的卻是平身僅見。
即便她不懂個中門道,但看著這匹馬流線一樣的身形,曲線完美的腰身,就知絕對是無價寶駒。
凌如在一邊看得眼睛都快直了,擦著口水不住點頭:“俊!想要!”
這馬顯然經過專業訓練,個性十分溫順,驟然有生人近前也不驚慌,反還垂下頭在姜瀅肩頭蹭了蹭,直蹭得她心里熱流涌動,險些也學著凌如脫口而出:想要!
沈知許緩步近前,在這馬幽亮的后頸處摸了兩把,輕笑道:“送你了!”
“啊?”姜瀅第一時間不是驚詫,而是暗自懷疑:是不是方才太過迫切,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再三回憶確定沒開口后,她強自壓抑著心里的歡喜,搖搖頭:“無功不受祿,這樣好的馬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沈知許隔著馬看她,莞爾一笑:“白吃了你兩年的宵夜,怎算是無功呢?”
“這哪能一樣?那些宵夜又……又不是只給你送的。”
姜瀅越說越聲越小,那宵夜本是為了哥哥補身體,不好意思落下顧家三位表哥,自然也就把他這半個外人算進來,不過是多添碗水燉湯的事兒,哪好意思承人家這么大的謝禮!
“那往后……便做些只給我的東西吧!”
姜瀅驚疑抬頭,望進他似笑非笑的眸。
這話不可謂不曖昧,他的笑也有些意味不明。然即便只隔著一匹馬的距離,她都覺得與沈知許之間阻著些什么,下意識地想防備疏遠。
姜瀅曾細細剖析過,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先前他刻意疏遠的事讓她心里犯了膈應,不想再與他牽扯過深了。
她才想到這兒,沈知許竟也提及了此事。
“先前一時想左了,疏遠怠慢了表妹,此番就算是賠罪吧!”
他居然搬出這個借口了?!這讓本來就對此事耿耿于懷的自己如何推辭啊!
姜瀅心里哀嚎,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拒絕:“這算什么錯!親近疏遠誰還不都自己說了算,沒什么可道歉的!”
沈知許闔眸輕嘆,無奈道:“先前見你的馬墜崖摔死,就想著幫你尋一匹!罷了!你不收我總不能勉強,就把它放在顧家自生自滅吧!”
“你也太狠心了!”
沈知許抬眸,對上她滿眼的質問后,嘴角笑意更甚。
姜瀅咬唇撇開視線,心里暗惱。這廝看準了自己對這匹馬一見鐘情,才裝模作樣地以退為進呢!
她有些被人算透了的羞惱,跺跺腳轉身就走。
凌肅牽著馬站在原地,有些發懵:“瀅姑娘不要怎么辦?”
沈知許同情地看他一眼,負手離去。
凌如擦干口水,也看傻子一樣看他一眼,追姜瀅去了。
“怎么了嘛?”凌肅摸著頭,深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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