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八度的寒冷天氣,  半山腰的風很大，細小的樹木被吹的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折腰。

        蘇啟民牽著奶奶，陳峰在旁邊護著蘇爺爺,  四人被山風裹著艱難的登著石階。

        一步一步,  慢慢的往上走。

        或許是世道艱難,  人遇到困難下意識的會向神明祈求。

        長長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  前后都有人,  多是中老年，安安靜靜的爬著石階，偶爾有說話聲,  也是刻意壓著嗓音，細細絮絮,  老一輩的對神明存著敬畏,  哪怕從未見過,  仍覺的是存在的。

        爬了十幾分鐘,  到了古山廟。

        不準燃放鞭炮使得廟里更顯安靜肅穆，呼吸間,  凜冽的寒風里摻著濃郁的香燭氣味,  載滿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渴求與盼望。

        蘇奶奶將手里的袋子放桌上，香燭黃紙供果,  一樣一樣往外拿：“你們看你們的,  不用管我,  讓我慢慢來，好些日子沒過來拜拜，我得跟菩薩多絮叨絮叨。”又指了指旁邊沒說話的蘇爺爺：“有你爺在呢,  放心，你們玩兒去吧。”哄小孩兒的口吻。

        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來到古山廟，變化很大，蘇啟民好奇的走走看看。陳峰跟在他身邊，時不時的介紹兩句。

        正殿供的是三清祖師，正殿兩側，一側供了觀音，一則供了真武大帝，接著是側殿供的是大肚彌勒佛，佛像后面供的是三尊小佛，具體叫啥陳峰不太清楚，出了宮殿往右走，還有各種小神小佛，用的石磚堆砌屋子小小的，僅夠供一尊神像佛像，香火倒是旺盛，香爐里滿滿當當的全是正在燃燒的線香紅燭。

        順著青石板鋪就的小道走，走了幾百米，視線豁然開朗，一大片竹林，寒風吹著竹葉唰唰作響，竹子自風中傲立，很有風骨在身，進了竹林，偶爾能看見一兩株果樹，均落了葉子，光禿禿的。

        一直往里走，上面有個山泉，泉水落在巨石上，遠遠的就能聽見叮咚脆響。

        “這里的泉水很靈，接了這里的泉水放廟里拜拜，占卦，若是得了廟里神佛的允許，帶回去的泉水能消百病。”陳峰說：“古山廟因古山泉而得名，原來這廟沒什么名氣，就當地人會過來敬拜，自有了古山泉，古山廟漸漸的被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才有了如今的香火鼎。”

        蘇啟民細細感應了下，古山泉確實有點能量，不是靈氣，比靈氣稍微弱一點，經常喝泉水，是能強身健體的。

        “泉水確實能增強體質。”

        聽蘇啟民這么說，陳峰有點可惜：“沒帶水瓶過來。”

        “峰哥每天吃一個我家的雞蛋，比這泉水用處大。”蘇啟民四處看著：“空氣不錯。”早些年，這山里應是有靈氣的，現在已經沒有了，再過幾十年，這座山會變成死山。死，不是說山里樹木枯萎，沒了生機，不是這意思。是說這座山，遠不如現在的鐘靈毓秀，他敢肯定這山以前更美，透著仙氣兒，沒了靈氣這座山的仙，也會漸漸消失在歲月里。

        這口古山泉也撐不了幾年了。

        蘇啟民心存惋惜，靈石他自個不夠用，沒辦法，只能暗中鎖一道靈力在泉水里，讓這口古山泉可以撐的久一點，再久一點：“要是有玉石也行啊。”

        “你說什么？”聲音太低，陳峰沒聽清。

        蘇啟民笑了笑，回想今日種種，心神微動：“峰哥可以幫我弄一塊水頭較好的玉石嗎？小點沒事，不能有太多雜質。”

        “這個我沒什么門路。”陳峰說：“可以問問季和，他肯定有門路。”

        “峰哥幫我聯系下唄，能弄到的話，我要兩塊。”頓了下，蘇啟民又說：“最好能快點。”

        陳峰點頭：“行，我現在就幫你聯系。”

        陳峰和季和打電話，一頭發發白的老人牽著個小孩走了過來，小孩拿手捂著嘴，一直在咳嗽，幾乎是走一步就咳一下，聽著怪難受的。

        老人粗糙的大手緊緊的牽著小孩的手腕，蹲身在泉水旁打水時，也沒放手。很快，一瓶子水打滿，她把小孩往懷里帶，拿著瓶蓋慢慢的擰緊。

        “奶奶你孫女是感冒了嗎？”蘇啟民走過去故意問了句。

        老人看著靠近的年輕人，長得可真好，她有些微微的拘謹，下意識的把孫女往身后藏：“不是的，就是咳嗽。”雖生了警惕，卻也還是禮貌的回了話。

        蘇啟民：“一直這么咳著嗎？沒去醫院看看？”

        “去過，她爸媽帶著去了大醫院看過，還去過首都呢，沒用，就管一陣兒，一陣兒又開始咳嗽。”

        “喔。”蘇啟民指著瓶里的水：“是不是喝了這個泉水還挺有用？”

        老人連連點頭：“對對，雖說不如吃藥管用，但能咳的輕些，人也舒服點，吃藥太貴啊，也不是不給孩子治，斷不了根，那藥太貴了。”老人布滿風霜的臉上堆著愁苦，渾濁的眼里卻有著憨厚的慈祥：“你們是不是沒喝過這泉水，小年輕都不太相信，這水好著呢，放心喝，都說天然水有細菌什么的，吃了對身體有害，不是的，我孫女喝著就好，家里離大仙山遠著呢，早早的坐了車過來的，你們別不相信，喝一回就曉得了。”

        蘇啟民抿著嘴笑：“謝謝奶奶，那我們也打瓶水回去試試。”

        “這泉水不騙人，是越的好。”老人說完，牽著孫女腳步匆匆的離開。

        芥子鐲里是有雞蛋鴨蛋的，蘇啟民從里頭拿出一籃子雞蛋，快步追了上去：“奶奶你等會兒。”

        “你還有什么事嗎？”老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追來的年輕人。

        蘇啟民將雞蛋遞給老人：“給你孫女吃，一天吃一個，吃完她的咳嗽就能好。”

        老人看著他，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蘇啟民將竹籃放到她腳下，施展縮地成寸化成殘影消失在了老人面前。

        “奶奶！奶奶！”小姑娘邊咳嗽邊瘋狂的喊著。

        呆愣愣的老人忽地跪在了地上，又拉著小孫女往地上跪，嘴里喃喃自語的念著，邊拜邊念，隨后恭敬的提起地上的小竹籃，拉緊孫女的手腕匆匆離開。

        陳峰掛了電話，四周看了看，看見老弟從竹林深處出來，大步迎了上去：“成了，季和說他去弄，最遲明天就給你寄過來。”

        “多少錢？”

        “他賊的很，死活不要錢。”陳峰也挺無奈：“就要你養在山里的雞鴨牛羊豬，說要你看著給。”

        蘇啟民想，這人確實賊精：“行，等我看看玉石，滿意的話過年分他一頭豬。”

        “他做夢都要笑出聲來。”

        蘇奶奶是帶了空瓶來的，拜完神佛上完香燭，又打了十塊錢電子鞭，然后和蘇爺爺來了后山，打一瓶泉水放桌上供著，占卦問神，得了同意，再挨個給諸神佛跪拜磕頭，然后拿著泉水和供果離開。

        回到家里，快五點了，天色灰蒙蒙，沒有烏云依舊暗的厲害，風刮的愈發猖狂。

        早在下山回村里的途中，陳峰就打了電話給付柯林，問他有沒有時間到蘇家吃晚飯。

        聽說蘇先生出山了，付柯林便是沒時間也要擠時間出來。

        車子開進院里，就見院里站了個人，不懼寒風似青松挺拔。

        蘇奶奶樂呵呵的打著招呼，蘇爺爺拿出鑰匙開車庫門，幾人拎著東西進了屋里。

        時間不算早，三個年輕人擼了袖子開始張羅晚飯，蘇爺爺蘇奶奶則在廳堂休息，沒讓他們幫助。

        這頓飯吃的香，有猴兒釀，吃什么都香。

        吃過飯，屋外黑的有些嚇人，無星無月，伸手看不見五指，寂靜的天地間唯有寒風呼嘯，有點可怕。

        陳峰說：“我開車，先送柯林回家，我再回家。老弟你進屋去，風大。”又說：“明兒上午你放心進山，盡管忙你的事，蘇爺爺蘇奶奶我會照看，不會讓他們有任何事，玉石來了我先收著，等你下山后送過來。”

        “蘇先生往后幾日我便不出任務，就在村里守著。”一直到剛才，付柯林才從陳峰嘴里得知蘇先生突然出山的原因，心里頗為愧疚。

        蘇啟民看的開，笑著說：“都是天意。”

        風越刮越猛，隱隱的能聽見細細的嗚咽，像是誰在哭泣，實則是凜冽的寒風過于凌厲引起的。

        陳峰發動車子：“走了。”揮著手，關上了車窗。

        次日，用過早飯，蘇啟民和蘇爺爺蘇奶奶說了聲，打著雨傘緩緩離開院子。

        又下雨了，大雨籠罩小小的南源村，周邊的山峰白霧彌漫，遠遠看著像是仙境降臨。打著雨傘往山里走的蘇啟民，仿佛仙人回歸仙山。

        啟娃子長得太好，鄉親笑著嘀咕了句。下這么大的雨還得去山里撿雞蛋鴨蛋，這么冷的天山里的雞鴨能下蛋？左右沒什么事，去蘇家嘮磕嘮磕。

        蘇爺爺蘇奶奶站在車庫門口，遠遠的看著乖孫慢慢往山里去，正看的入神呢。

        “你家啟娃子不得了哩，我剛乍眼看著，還想著青天白日見著仙人了哩。”

        蘇爺爺收回目光：“這么早去地里？”

        “雨下的這么大，不去地里看看，你放心啊？”鄉親反問了句，進了車庫取了斗笠放椅旁靠著：“這冷天，山里雞鴨還天天有蛋撿呢？我家的不行，沒怎么生蛋。”

        蘇奶奶泡了熱茶給他：“有，不多。”

        “地里咋樣？雨水沒堵吧？”蘇爺爺還沒往地里看呢。

        鄉親端著熱茶捧在手上取暖：“沒堵，順著呢，昨兒施的肥全被雨水沖了。”

        “天不冷，就是好事。”

        蘇爺爺話少，鄉親閑坐了會，喝完手里的熱茶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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