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糊的窗戶透來的光照耀著她的芊芊玉手，蔥白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骨處，指腹下是他的眉絲，堅硬又柔軟。

        “你是想知道我長什么樣嗎？”明遲的眼睛亮著。

        他聲音很朗脆，又有著青年獨有的沉聲，若是不見其人只聞其聲，就可引得人心中自繪或者幻想出一副好皮囊給他。不過這人確實好看，就算是在市井摸爬打滾染了一身痞性也難擋那瀟灑之姿，見過明奶奶便知這人到底是遺傳得好。

        厭司似點頭，不過她還是描繪不出他的容顏來，她生出一絲念想，若是能瞧上這人一眼該有多好，可惜她難復光明，不由得有些失落，這輩子都可能沒有機會見到他的樣貌。

        明遲一直盯著她臉，自然瞧見了那臉上的情緒，他握住還停留在他眉上的玉手，神采飛揚地自夸：“我跟你說，我長得可俊了，樹子說我可是瘋人巷第一俊男，無人能及！”

        這話引得人啼笑皆非，哪有人這么自信的，毫不謙虛。

        “我沒騙你！”那人還鄭重其事堅定一句。

        厭司似薄唇勾出一抹笑，順他意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想著這般朝氣的人，必有自己的難能可貴，就算不知道他是何模樣也沒有關系，她知道他的品行與性格。

        明遲還握著她的手，見她開顏一笑，覺得有些有些不真實，晦人許久未笑了。

        “我聽人說，西南方向有一處地方叫湘水郡，聽說那里四季如春，氣候溫和，遍地繁花，我們去這兒吧，若是那個地方安全，我們可以住下。”明遲想著今日要趕路，忽而又想起以前聽誰提起過湘水郡。

        這地群山環繞卻交通便達，八面可進其地，又臨近他國邊緣，人來人往魚龍混雜也熱鬧非凡，兩國之間的商貿交易在此地尤為發達。此地中間還橫了條河流，水上船舶也如漂萍。

        “跟著你走。”厭司似緩緩開口，說得很慢，卻吐詞清晰，不過聲音卻不如曾時的鶯啼。

        明遲也注意到了，晦人的聲音似乎有些嘶啞，不過沒事，只要晦人不在乎不上心，晦人什么樣他都愛。

        在房間里沒待多久，王大嬸便來喚人吃飯，明遲不能讓晦人露面，于是還是端了飯菜進房間來吃，對王大嬸說是人還病著，不舒服。王大嬸也是個通透的人，便說有什么事只管跟她說，她也能體諒。

        明遲盛了碗雞湯給厭司似，王大嬸的廚藝巨佳，燉的湯白皙鮮美，香味濃郁，肉也松軟入口即化，厭司似餓久了，動著喉嚨喝了兩大碗湯，還吃了幾塊雞肉。見她有胃口，明遲笑瞇了眼也跟著吃得全飽。

        臨近午時，明遲收拾好房間，鋪好床鋪，檢點好包袱，便跟王叔與王大嬸告辭。

        “多謝叔嬸二位心善收留，感激不盡。”

        “小兄弟客氣了，都是舉手之勞，一路順風啊。”王叔坐在門口擦拭著上山打獵的馬叉，見人要離開，起身揮手。

        厭司似由明遲牽著，走時向兩位好心人，鞠了一禮以示謝意。

        王嬸給人開了大門，家里的禽物也想跟著出去，被王嬸喝斥趕了回去。看著人離開，大聲喊道：“走好啊，小兄弟。”

        “好勒，嬸子快回屋去吧！”走遠的明遲回頭揮了下手。

        王大嬸去整理房間，只見房間整潔干凈，像是沒有人居住過一樣，床鋪都整齊疊好，她咂舌，真是個懂禮貌的客人，她想把被子收進衣柜忽然摸到床上有一塊碎銀子

        不禁感慨：這位小兄弟真是！

        兩人一獸離開岔路，那柵欄圍住的房屋就看不見了。只能看到幾座聳立的高山。地上還全是水洼泥坑，明遲背著厭司似后面跟著吃飽喝足精神十足的小籽，一路向西趕去。

        安城是離湘水郡最近的一座城。

        明遲帶著厭司似徒步半月多，才臨近安城。

        這一路兩人經常是風餐露宿，翻山越嶺，破屋遮雨，荒廟過夜。

        這日，安城外的十里路遠有片山林，西南是個多少多水的地方，除了山就是林，不見怪了。

        兩人進一間土地廟，這廟很是窄小，只能容五人盤坐，廟里的土地神像是用泥巴捏造的，不過落了許多灰塵，瞧不出原樣，而供臺上除了灰塵什么都沒有，連供奉香火的爐都不見了，可見已荒廢許久，不過有一張長凳可供人坐歇。

        不知這地以前是不是有人居住，反正這山間不可能獨出一座土地廟，或許是這地以前有人居住然后搬走了，或者是這地再走遠一點有村落盤踞。

        厭司似不知道這一路上為何明遲不帶她入城入鎮，她也不問，只默默跟著。一路很是艱難，她咬著牙堅持著，漸漸也習慣了這種顛沛流離，漂泊無定的感覺，也習慣了風塵仆仆，幕天席地，櫛風沐雨。

        “今晚在這過夜吧，我明天看看有沒有船去湘水郡。”明遲從包袱中拿出路上摘的果子給厭司似。

        厭司似摘下斗笠，正好渴了毫無形象啃起果子來，吃著還點頭應他，“好。”她的嗓子不再疼痛，說話已利索，只不過聲音回不到當初的音色。

        小籽跟著一路，越發強壯了也長高了不少，綠幽幽的眼睛透著狼的兇戾，卻也安靜乖巧。

        天色逐漸四合，幾顆果子肯定是不能飽腹的。明遲把劍給了厭司似，喚上小籽進了山間。

        這樣的環境，以前厭司似哪敢一人獨處，更甚以前未有這種機會，現在她手中握著劍等待著人回來，即使外面暗沉一片，又傳來陣陣烏鴉撲翅嘶聲鳴叫，也有猛獸沉吟，她未改臉色，沉靜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聞得一絲血腥味和一道腳步聲。

        “回來了？”

        明遲把拾得柴火丟地上，一手中還提了只野雞，“一進山去，小籽就逮了只野雞，今天我們就烤雞吃。”

        “小籽越發厲害了。”厭司似由衷贊道。

        小籽聽她夸贊，歡樂地嗷嗚一聲，這聲音很渾厚，聽之令人駭怕抖瑟后撒腿就跑，驚慌失措絕塵而去。

        厭司似卻順著它頭頂的毛發，很是親和。小籽瞇著眼睛蹭著她。

        燒好火后，烤了會雞，那毛發被火燒得絕底，后明遲找到一處水源，用小刀剖開雞腹，掏出內臟，清理好。然后用木架撐起，用烈火烤著這只被料理干凈的野雞。

        火灼得野雞的皮‘滋滋’作響，好一會兒又傳出烤肉的香味來，明遲準備得有鹽巴，撒了些上去，漸漸那雞肉開始滴油。

        “晦人。”明遲喚了一聲。

        “嗯？”厭司似逗著小籽，聽見他喚自己，抬頭疑問。

        “這一路感覺累嗎？”他問。

        “累，不過很充實，開始覺得稀奇又艱苦，但有你陪著細心照顧我，一路上平安順利，更是見多識廣著，習慣了到覺得有趣。從未體驗過的生活，現下經歷過，回想起不得不說是人生一場精彩的履歷。”厭司似說出內心感想，這一路上可以說是艱苦爬行，又可以說精彩萬分吧。畢竟她走爛了一雙鞋，頂破了兩雙襪子，更甚好幾天不沐浴，不換衣服。

        “張口。”

        厭司似莫名聽話微啟了唇瓣，忽然舌齒間化開焦肉味，明遲撕了雞腿放進她口中。肉香味美讓她胃口大動吃了起來，趕路非常消耗體力讓她胃口都變大了，而得明遲照顧，兩天至少有一頓是開葷的。

        明遲撕了塊肉喂給小籽，后者得了吃食，趴在地上安心享用。

        很快這只雞被分完，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見天色不早，“睡了吧。”明遲道。

        厭司似打著哈欠，靠著墻睡，明遲依在她身邊護著她。

        小籽則是卷縮在他們身邊，乖巧地閉著眼。

        剛進入夢鄉，小籽聽見一道細微的聲音，它很是警惕睜開眼睛出了廟，隱在暗處，盯視著前方。

        似乎是有人要靠近，小籽鼻哼了兩聲，想要嚇退來者，又怕自己兇嚎驚醒主人，聲音壓得很低。

        不知是來者不懼還是沒聽著，腳步更近了。

        小籽急了起來，嗷嗚猛喊一聲。

        明遲早就醒了，找到劍握在手中，借著遠處的火光，看著旁邊的人，還在安靜睡著，他把衣服蓋在她身上，走出廟。

        小籽聽見聲音有些急促，回頭看了明遲一眼見他出來了，便走到他身邊。

        來者腳步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走近了。

        廟里的火光微弱照清來人，是一名壯氣十足的男子，好似武士，明遲瞧清忽感有些眼熟，又不記得在哪見過。

        明遲用劍鞘指著他，警惕看他：“你是干什么的？”

        來者還擺著搏斗之勢，似乎是聽見狼嘯想要以拳搏擊。聽見有人聲響他放下手猶豫試探性道：“原來是位小兄弟，我路過此地，實在尋不到落腳的地方，看見這里有火光，又有處破廟，想要借過一晚，若是小兄弟不方便，我可以離開。”

        明遲知道這離安城還有段距離，若是趕人離去，這人只能在山野里渡過，何況這地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想著對方還有些禮貌，不好趕人離去。

        轉身進廟用布擋住了晦人的臉，對外面的人道：“你進來吧。”

        那人道來句謝，在門口坐下，似乎不進廟，只是靠著廟墻休息。

        小籽一雙綠眸看他兩眼，見沒什么危險回到原處趴著，但并沒有放松警惕。

        明遲放心小籽，他把厭司似摟在懷里，給她尋了個舒適的位置睡著，他自己則是倚靠著墻閉目養神，他不敢熟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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