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周期律？這是個甚？”

        朱元璋又一愣。

        “好吧，爹，我再說說這王朝周期律。”朱林沉聲說道。“華夏歷史上所經歷的王朝政權，興衰治亂不斷，但其又有往復循環的現象，大致約為三百年左右，這個周期現象便可以稱作為王朝周期律。”

        “其所具備的第一個特性便是周期性，這是一條周而復始的歷史定律。第二便是普遍性，從夏商周到唐宋元，不管是哪朝哪人當皇帝誰都沒辦法跳出周期律。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組織機構都沒具備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

        “所以，如果治國者在治理新朝時不采取一些新辦法新思維，必然會重蹈這歷史，也就不存在著您之前跟我說的皇上想讓大明千秋萬代的事了！”

        說完。

        朱林一臉嚴肅。

        朱元璋倒吸一口涼氣，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已是今天他在朱林面前倒吸的第幾口涼氣了。

        原本。

        他拿著奏疏就是想讓朱林知道皇上對他的重視，順帶調教調教對方，如果不重視，又怎會拿著奏疏里的家國大事來考校對方呢？

        結果。

        朱元璋發現自己一個四五十歲的人，當朝皇帝在朱林面前，反倒是成了恭恭聽訓的學生了。

        而且。

        朱林所說，朱元璋雖然不完全理解，但至少聽上去都是極為有道理的，他甚至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被擴展了不少。

        朱元璋沉默著。

        他知道。

        自己小看這個臭小子了。

        朱林才不過十六七歲，可是說出話來，卻是字字珠璣句句振聾發聵，讓人眼前一亮。

        “爹！”

        朱林認真道：“歷史是在不斷發展中的，王朝也是在不斷發展中的。要想讓皇上坐下一番經天緯地之業，使得華夏文明千秋不絕，就只能與時同進！”

        “作為一個國家統治者，更應如此，而不應拘泥于舊事，猶豫不決！您能想象嗎？兩三百年后，大明可能就會消失在歷史中，之后或許被異族奴役，即使那異族被華夏同化，但因其封閉性狹隘性的族性，導致整個華夏文明都遠遠落后于世界諸國。”

        “到那時，華夏經歷百年困苦，是個人都可以欺辱我們，連原本自豪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華夏百姓都因為幾百年的奴役而變得不自信充滿奴性，甚至以西洋人為上，以為西洋人服務為榮，以西洋人為主子為傲，您能想象這樣的未來嗎？”

        “不可能！”

        朱元璋聽到這話立刻將手往下一斬。。

        朱林并未說話。

        朱元璋冷笑一聲：“咱當然知道，這世上除了華夏，還有其他不少國家！近的就有倭國占城南洋等國，遠如拜占庭奧斯曼佛郎機等國，就更多了！但那些國家極其落后，皇室殘忍，百姓不知禮節，連衣服都不曉得穿，就算給他們一千年發展的時間，他們又怎可能奴役華夏呢？你這話……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

        果然。

        就連算是見過世面的樓英等人都不禁笑了起來。

        “爹，想想我以前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你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嗎？”

        朱林面無表情，聲音發冷，手放到了眼角邊，一副極為裝筆的模樣。

        不過。

        倒也正是這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讓朱元璋心肝一顫。

        對呀！

        朱林本就有通鬼神之能，以前也說做過夢，夢到過一些關于未來的神神秘秘的事。

        難不成。

        朱林說的都是真的？

        朱元璋陷入沉思。

        朱林深吸了一口氣，笑道：“爹，再多我也不多說了，反正該說的都說了。一個國家要想快速發展，沒有錢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既然朝廷沒有錢，那就只能向老百姓借錢。”

        “如果皇上真為老百姓好，那就把國債的利息放高一點！反正在這個年代從國家層面要獲得橫財太容易了，數不盡的沒有被開發的礦產資源，甚至向在漠北的北元打過去，把財富拿回來，當然，還包括開拓海路溝聯世界商道了！”

        “總之！”

        “爹！”

        “大明所處的這個時代簡直遍地財富，就看掌權者愿不愿意拿了，你也可以跟皇上說，只要皇上想要錢，甚至缺錢，沒問題！只要給予我經商方便，小子不才，可以為大明帝國賺源源不斷的錢！”

        說著說著。

        或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朱林的臉紅了起來，起身時而拍著胸口，時而指向遠方，一副豪邁之相，就連柳幼娘等人也看得動容。

        朱元璋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兒子一開始就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以極其認真的態度說出這番話的。

        “那……”

        朱元璋舔了舔嘴唇：“行，你要表達的意思咱都明白了，如果放下面子不說，向老百姓借錢，似乎也沒有什么。畢竟，老百姓把錢借給國家做投資，總比花在其他地方，甚至是去搞土地兼并要好得多！”

        “對！”朱林眼前一亮。“朝廷就是得從現在就要抑制土地兼并！土地兼并正是王朝周期律中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正是因為每朝每代土地兼并情況不斷嚴峻，到王朝后期很多貧苦老百姓沒有了土地等生活來源，吃不飽穿不暖，自然就會造反。而這個土地兼并到極點的周期大概也就兩百多年！通過發行國債，將那些老百姓，尤其是有錢的地主富賈手中把錢收來，再通過國家投資到各個領域，包括基礎建設，科技發展，對外征服等方面所獲得的利潤，遠遠要高于到時支付給這些百姓的利息呀！”

        嘶！

        朱元璋又倒吸一口涼氣。

        朱林最后這一番話，算是讓朱元璋徹底明白了發行國債的好處了。

        他沒想到。

        發行國債還能有力地抑制土地兼并，這件事是自他一當上皇帝就想做的呀！

        他不禁盯著眼前的朱林，眉角不斷的向上提著。

        太好了。

        原先還以為朱林是上天送給太子的禮物，現在看來，朱林更是自己這個洪武大帝的上天之禮呀！

        有子如朱林，夫復何求？

        ……

        朱林這邊和朱元璋深入的討論著國家大事。

        另一邊。

        燕王府。

        書房。

        燕王頭發散著坐在角落，雙目無神。

        兩天了。

        整整兩天。

        燕王不吃不喝，嘴唇干裂，就像是被人抽干了精血似的。

        一旁。

        徐儀華親自打掃著被他撕的那些書砸壞的瓶瓶罐罐。

        下人在門口接過垃圾零碎低頭離開了。

        徐儀華將門一關，端著飯菜放到了燕王面前不遠處的桌上。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走到燕王身邊，露出一絲笑容道：“王爺，你別再說自己是個大傻叉了，說不定，這一切都是誤會!我想，你是父皇親兒子，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比不過朱林呀。”

        “你真這么認為？”

        燕王緩緩抬起頭。

        徐儀華微微愣了愣，但隨后還是鄭重的點點頭笑道：“殿下，你我本是夫妻，我只把你這一兩天所說的一些話當做笑話，如果你真懷疑我和朱林這個小孩間有什么的話，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我都給你生下了熾兒，你覺得，我真會和其他人有什么嗎？”

        “對不起！”

        朱棣直視著徐儀華那真摯眼神，對于之前說徐儀華和朱林間的風言風語早已是有了懊悔，隨即真誠的說出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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